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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杜鵑:只是當時已惘然 文 / 八月薇妮

    上官直問道:「你對楚昭如此上心?」季淑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味兒,便問道:「這是什麼意思?」上官直說道:「我只是覺得,他不過是個下人……」季淑皺眉道:「他雖是個下人,但卻能仗義救我一把,上官你可知道這麼一句?--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上官直神色微變,說道:「你將他同我相比?」

    季淑望著他,緩緩一笑,道:「是了,我不能將他跟你相比……」本是要說一句「相比的話怕是辱沒了楚昭」,話到嘴邊,卻又吞回去,反倒說:「那樣豈不是辱沒了爺你的尊貴身份麼?」但話仍舊有幾分嘲弄之意。

    上官直哪會聽不出,當下皺眉道:「你不用譏諷我,就把楚昭當作是好人了,他先前跟著無瀾廝混,又能好到哪裡去?且我疑心無瀾變得如此墮壞,必然是給那些人給引誘的,楚昭也是脫不了干係。」

    季淑說道:「世間有『出淤泥而不染』這種事,也有『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這道理,就不用我多說,且說先前之事,又有何用,上官,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這一次倘若不是楚昭挺身而出,此刻我能站在這裡同你說話麼,恐怕你早就中了瑤女的計策,心裡頭恨我入骨,而我同你便也勢同水火,你願意那樣兒?」

    上官直說道:「難道你此刻跟我不是勢同水火麼?」季淑一怔,上官直又說道:「何況,那夜楚昭為何急急地就去找你?他那時候說無瀾是他殺的,一力替你遮掩,其中莫非又有什麼隱情?」

    季淑盯著上官直,說道:「有什麼隱情?我說過,他是個講義氣的好漢,我花季淑也是個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人,我不是那些喪心病狂不懂得知恩圖報的!上官,你怎麼也算是個正直之人,你難道非要把事情想的那麼齷齪麼?--休要我看不起你!」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相看了片刻,上官直終於說道:「好……我信你同他沒什麼,但是楚昭那個人,我始終不能信他……」

    季淑說道:「不管你信不信他,這一回事跟他無關。」

    上官直點頭,沉吟片刻,說道:「我不是那種是非不分之人,也不能叫你再罵我知恩圖報,要我救楚昭,可以,可是你要應承我一個條件。」

    季淑剛要問什麼條件,外頭的丫鬟領著穩婆匆匆忙忙來到,與此同時,裡頭傳來瑤女的一聲慘叫,有幾個丫鬟從裡面衝出來,驚慌失措,叫道:「大奶奶,二奶奶怕是……」

    季淑心頭一震,顧不上跟上官直說話,就想進去看一看,上官直見她邁步望內,也想跟著,轉念一想,還是停了步子。

    季淑到了裡頭,那穩婆已經在替瑤女查看下-身,季淑往床上一望,見瑤女身下也都已經被血染透,地上幾盆水都是血紅。

    穩婆看了一會,焦急說道:「這可如何是好,怎麼這個時候竟能血崩?」

    季淑聽到這個字,心頭一縮,此刻床上瑤女疼得已經暈了過去,穩婆遲疑,回頭看季淑,問道:「奶奶,孩兒怕是凶多吉少,好似已經不動了……要盡快地引出來才是,若是再耽擱,連這位奶奶也怕要保不住的……」

    季淑心頭一沉,說道:「孩子死了?」穩婆說道:「十有**,沒了胎息……且血都流的這樣了,老身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季淑說道:「勞駕你,能不能想想法子?」穩婆搖頭,說道:「此刻只求菩薩保佑,能止血了最好,可也要奶奶盡快決定。」

    季淑心頭亂亂地,這是呂瑤女的事,她又不是呂瑤女親近之人,若是單純從個現代人的角度出發,此刻自然是要選擇保大人了,可是……季淑心中卻又知道,若是保不住孩子,呂瑤女怕是也會……凶多吉少。

    穩婆催促說道:「奶奶,要速速決斷了。」季淑無法,說道:「盡量地母子平安,實在不成……就不要孩兒了吧……」她說完之後,正巧床上瑤女悠悠醒來,聽得這句,頓時叫道:「我的孩兒,你們不許弄掉我的孩兒!」伸手去捂著肚子。

    穩婆急道:「快將她拉住。」又勸道:「少奶奶,你還年輕,就算這個孩兒沒了,只要把身子留著,將養起來後,自也還會有的……」

    瑤女拚命搖頭,奈何手臂被丫鬟壓住,她又渾身無力,哪裡有法子,便無奈地求道:「嫂子,嫂子你叫她護著我的孩兒!我向你磕頭認錯兒!」

    季淑看著她淒絕面色,且又是一副氣衰力竭的模樣,想說幾句,卻又真不知說什麼為好,便只將身轉過去。

    穩婆說道:「取麻藥過來。」跟隨著的一個婆子便遞了塊濕了的帕子過來,穩婆把那帕子塞進瑤女嘴裡,瑤女瞪大眼睛,只覺得嘴裡苦苦澀澀,慢慢地便不省人事。

    那穩婆又叫人把瑤女的腿分開,俯身過去,季淑不忍看,更不忍聽,鼻端嗅到一股濃濃的血腥氣,熏人欲嘔。

    過了半晌,穩婆出了口氣,說道:「這孩子果然已經是死了的。」季淑心跟著一抽,穩婆道:「奶奶你也不用傷心,看樣子,怕是死了有個一兩日了。」

    季淑嚇了一跳,不知為何心裡頭很是難過,勉強回頭看了一眼,見穩婆已經拿了塊小小被子把那小可憐的裹了起來。

    季淑雙眼發熱,心中湧湧地儘是酸楚,不敢去看一眼,穩婆說道:「也是他跟爹娘沒緣,他自會尋那有緣的人家去,或許會有另一番福澤造化。」

    季淑知道她們做這種營生,自然是見慣了的,故而也都有一套安撫人心的說辭,季淑點了點頭,拿帕子擦擦淚,說道:「有勞了,那少奶奶會怎樣?」

    穩婆說道:「也不甚好,若是這孩兒早一日落了,倒好,如今……只能盡量的將養將養,若是能過了今晚,就算福大命大,若是過不了今晚……」看看床上瑤女,又看看懷中那娃兒,歎了口氣不再說下去。

    穩婆把塞著瑤女嘴的浸了麻藥的巾子取了出來,片刻瑤女竟醒了過來,第一反應便伸手摸摸肚子,猛地覺得肚子陷了下去,陡然大驚,便叫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丫鬟便將穩婆所說同瑤女說了,瑤女不理,只是搖頭,胡亂叫道:「花季淑,是她害死我的孩兒的!」

    季淑此刻正在外間,丫鬟們便有些害怕般地望向外頭,瑤女察覺,便也轉頭看過去,叫道:「花季淑,你不敢見我麼?」

    季淑起身,說道:「妹妹,你先節哀。」瑤女失了孩子,萬念俱灰,望著季淑,說道:「花季淑,你害我的孩兒,你如此歹毒不安好心,你不會有好下場!」

    先頭伺候的婆子便說道:「少奶奶,這孩兒已經是死了兩日了,不取出來,你也活不得的,你要多謝大奶奶。」

    瑤女哈哈笑了兩聲,叫道:「我謝她?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給我的孩子報仇……不過,花季淑,你放心,你害了我的孩子,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你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兒,你聽到了麼,你這輩子都不會有!」旁邊的丫鬟跟那婆子都嚇呆了,季淑搖搖頭,說道:「瑤女,你好生歇息,你既然見不得我,我先離開。」

    瑤女喝道:「你站住,你不用這麼假惺惺的!你明明恨不得我死,是不是!你何不讓大哥哥把我殺了!」

    季淑回頭看她一眼,見她釵發散亂,形容枯槁,雙眼直愣愣地,宛若瘋癲之狀,忍了忍,終於說道:「我不會恨你,因為你實在太可憐了。」

    瑤女一怔,季淑說道:「你只是……愛錯了一個你不該愛、也不能愛的人,愛是會叫人瘋魔而不自知的東西,我不恨你,我只是覺得……有些……」季淑也不知該怎麼說,雖然瑤女為人可鄙,又處心積慮害她,可是眼見她這般下場,心中卻沒有快意的感覺。

    季淑說到這裡,嘴角漾起淡淡苦笑,道,「或許你不懂,連我也不明白,……不過,也無妨,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不恨你,而你……你若是還想繼續恨我,就先把身子養好了再說吧!」

    季淑說完之後,便邁步出外,身後呂瑤女叫道:「你回來,回來……」卻漸漸地小了聲音下去。

    晚間,些丫鬟們熬藥的熬藥,看護的看護,因為瑤女佔了季淑的房,季淑便只在不遠處的一間偏房裡頭歇息。

    至於老太太,太太那邊,則不勞季淑操心,上官直自有一番說辭,只說瑤女為了上官青之事,大受刺激,悲慟過度所以如此。

    而此刻季淑最擔心的,便是楚昭。偏偏上官直一直都未來,季淑叫人打聽,卻聽說上官直已經出府了。季淑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便只等著,未想到上官直還沒回來,那邊卻有丫鬟來報,說瑤女請她去見一面。

    季淑回到自己房中,伺候的婆子跟大夫聚在一起,面露焦灼之色,那大夫先退避了。季淑入內,婆子上前行禮過,便道:「奶奶要有準備……少奶奶怕是過不了今晚上了。」

    季淑心頭一凜,隱隱地便覺得有些涼,本能地問說道:「怎會如此?」婆子說道:「換了幾個大夫,都說失血過度,神仙難救,撐到這時侯……已經是不幸中的……」季淑說道:「行了,不用再說。」

    此刻,裡頭便響起瑤女的聲音,道:「我聽到了她的聲音,她來了?--你為何不進來?」季淑便望內走。

    季淑到了裡頭,卻見瑤女已經起了身,正靠在床上,一張臉白森森的,毫無血色,明明是個氣虛力竭的樣子,可是卻透出一股異樣的精神來。

    季淑只看了一眼,就想到一個詞,--迴光返照。

    伺候的丫鬟見季淑進來,行了禮都退了出去。而瑤女見季淑進來,便道:「你來了。」季淑見她神色平靜,就點點頭,說道:「好些……了麼?」瑤女笑,說道:「好不了啦。」

    季淑不說話,瑤女說道:「我跟嫂子的這場較量,終究是輸了,且輸的如此糊塗,不能翻身,嫂子該高興才是。」

    季淑說道:「你身子未好,還是安心養著,何必說那些不必要的,若是人死了,才是不能翻身,只要一口氣在,未必就不能的。」

    瑤女望著季淑,看了一會兒,笑著點頭,說道:「嫂子,先前我竟沒有看出來,你真個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季淑說道:「有什麼厲害的,還不是一樣都在這裡廝混?」

    瑤女哈哈笑了幾聲,忽地說道:「嫂子,恕我直言,我覺得,你自那次『死而復生』,就跟先前宛如兩個人了……」

    季淑心頭一動,看向瑤女,瑤女望著她,說道:「真的,我是真個兒這麼感覺的,在那之前的嫂子你,沒有這麼多心機,更沒有這麼些手段。」

    季淑有些茫然,道:「先前的我,如何?」

    瑤女笑著看她,說道:「一個蠢貨。」

    季淑一笑,瑤女也笑著說道:「一個被人玩了還不知道被玩弄的蠢貨……我對她好,她就以為是真的好了……笨的讓人同情……」

    季淑說道:「若能平安一世,笨一些,未必不是件好事,可惜,沒那個福分。」瑤女點頭,面上也略帶了似惘然,道:「若真的是那個性子,平安一世,倒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可是……在這府內,那種性子,只會被人算計至死……」

    季淑目光一變,說道:「算計?」瑤女卻欲言又止,只說道:「嫂子,今兒你握著金釵逼我之時,那股子殺氣騰騰地,真是把我給鎮住啦!也怪道我覺得你跟先前是不同的兩個人了。……你說,你是不是真的不是先前的花季淑了?」

    季淑不說話,只是望著她。瑤女笑笑,問道:「也算了,我栽在你手上不冤,畢竟,是我算計你在先的,--對了,大哥哥呢?」

    季淑說道:「他出去了。」瑤女說道:「我想見他一面,使得麼?」季淑皺眉道:「這個……」瑤女說道:「他不願意見我,是不是?」臉上的笑,多了些勉強。

    季淑歎息,說道:「等他回來再說吧。」

    瑤女說道:「等?……恐怕我等不了了。」

    季淑正要再說,卻見瑤女的身子靠在床邊,一直往下委頓,季淑上前,將她肩頭扶了一把,驀地目光轉開,嚇得幾乎往後跌出去,卻見瑤女身下的被褥上,殷出鮮紅血跡,季淑抬手將蓋在她下半身上的被子掀開,果然見瑤女□似浸在血中一般。

    季淑大驚,回頭就要叫人來,手臂卻被人握住,季淑抬頭,對上瑤女爍爍的目光。

    瑤女說道:「先前你說,你不恨我,可是我聽錯了麼?」

    季淑說道:「你放手,我叫人進來替你看。」

    瑤女說道:「救不了了,嫂子。」

    季淑心中一酸,眼中的淚就撞上眼眶。

    瑤女看著她的神情,卻緩緩地一笑,道:「嫂子替我難過?可見那句話,我沒聽錯的。」季淑說道:「別說了。」瑤女說道:「可是……我很恨嫂子,很恨你。」

    季淑垂眸,瑤女說道:「我本來極為恨你搶了大哥哥去……可是現在,我卻……更恨大哥哥。」

    季淑抬眸看向瑤女,瑤女說道:「他實在……好生狠心,是不是?」眼中的淚也緩緩地落下來,與此同時,身子用力一抽,向上挺了挺。

    季淑膽戰心驚,知道她大限已至,便伸手按住她的身子,道:「瑤女,你撐著,我叫人來。來人啊……」瑤女的眼神有些渙散,脖子往上一仰,身子漸漸地向下抽躺下去,手卻死死地握著季淑的腕子不放。

    「別叫人,」她似乎在撐著自己,目光移動,看向季淑面上,「別叫人,嫂子,我……我不成啦!可是、可是……」喉嚨裡頭,卡卡作響。

    季淑問道:「你想說什麼?」

    瑤女望著她,說道:「嫂子,你、你騙我的是不是?」季淑一怔,問道:「什麼?」瑤女望著她,一眼不眨,問道:「那晚上在、雪夜閣裡頭……明明是大哥哥,是他、是不是?」她撐著一口氣,只為問她這一句,那渙散的眸子之中,透出一絲希翼之光,如許微弱,卻又如許強烈。

    四目相對,季淑緩緩轉過頭,深吸一口氣,才重回過頭來,答道:「是。」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不更了的,今天心情差差地……麼麼,就一更吧啊,安撫還在等的孩子……

    錦瑟李商隱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依稀記得還有句「杜鵑啼血正黃昏」什麼的……唉,還有杜鵑的圖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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