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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花 文 / 是今

    路過花園的時候,她發現迴廊下和假山旁,還有小橋的欄杆上都放了不少盆景。或小巧或古拙或怪異,造型沒有重複的,十分好看。富貴閒人,總是有些風雅的情趣,莫非,他喜歡這個?

    回到留香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母親的氣色好像好了許多。總之,她心裡一團高興。對裴雲曠,心裡有道不盡的感激,但也不全是感激,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什麼感覺她一時描述不清,只知道,他和她以前認識的人,都不一樣。

    席冉午飯後休憩了一會,醒來有極淺的一絲紅暈布在臉頰上。這點外人幾乎看不出來的顏色卻讓司恬欣喜不已。自從母親生病之後,臉上只有暗黃和蒼白兩種顏色。

    她高興的拉著母親的手道:「母親,咱們好久沒來上京了,一會兒出去轉轉吧?」

    席冉眼看窗外的陽光很好,不忍拂了女兒的好意,應聲說好。

    司恬扶著母親,走到園門口,正巧碰見丸子管家。

    「二位是要出去麼?要不要轎子?」裴四喜的態度很恭敬,因為裴雲曠將她們從信州帶來,又親自送到梁府看病,想必有些來歷,所以他不敢怠慢。

    司恬忙道:「多謝管家大叔,請問西寺街離這裡有多遠?」

    「哎呀,近的很,從西側門出去,轉兩個彎就是。」

    「真是太好了。不用轎子,我們走著去就好了。」

    丸子管家慇勤的說道:「我送你們去吧。」

    「多謝大叔,你忙吧。」

    「我不忙,二位請。」

    司恬見推辭不過,只好跟在丸子管家的身後。三人從西側門出來,轉過兩個彎到了西寺街。

    這條街有許多書畫古玩的店舖,以前她們住在上京時時常來此,司恬知道母親喜歡這些,特意將她領到這裡故地重遊,散散心。

    兩人沿著街道慢慢走著,看到喜歡的東西便駐足欣賞,雖然不再像當年可以一擲千金隨意買走,但看在眼裡,是另一種享受。

    突然,一個男子停在席冉面前,長施一禮。

    「司夫人安好!沒想到在這裡碰見。」

    司恬和母親嚇了一跳,齊齊轉身。眼前這人,司恬並不認識,席冉卻認得,他就是林一楓的大哥,林一山。她怎麼也沒想到,居然在這裡會碰見他!

    「真巧,林公子。」她不想多說,只是多年的修養,才在臉上掛了一絲勉強的微笑沒有立刻拂袖而去。

    林一山彷彿已經忘記了兩家的恩怨,謙遜誠懇地說道:「我家已經搬到京城,司夫人若有空,請移尊去家裡做客。」

    「多謝了。」席染回了一句,扭身就走。退親之後還能繼續維持故交的情誼,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這不是笑話麼?

    司恬跟在母親身後走了十幾步,才低聲問道:「母親,這人是誰?」

    「林一楓的大哥。」

    司恬立刻不再多問了。

    林一楓是十三歲那年父親給她定下的未婚夫。因為司家雖然富裕,到底是商賈之家地位不高,父親一心想和書香門第的人結親,於是選擇了林一楓,雖然他是庶子,卻相貌俊美,知書達理。逢年過節他攜禮拜見二老,會在司府逗留半日。她對他雖然說不上很喜歡,但並不討厭。父親去世之後,他還到府裡披麻帶孝,讓席冉母女很是感動。可是小岸突然去世,他就飛快地退了親。她驚愕之餘很慶幸,看清了她在他心裡的份量,也看清了他這個人。或許他看重的就是司家的財勢。因為,按照司家族規,女兒不能繼承家產,若無男丁,便要將財產充公以免落入他姓。族長將家產收回,給母女留了一個老宅和一筆銀兩。後來母親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將能賣的都賣了,最後連棲身之所都沒有,無奈搬到楊嬸家借住。

    後來,偶爾想到林一楓的時候,她會自嘲一下,他果然有眼光,及時抽身,又快又準。

    裴四喜跟在後面艷羨的說道:「原來二位和林公子是故交啊?林公子如今可是京城的名人,一畫難求不說,還成了左相爺的得意門生!」

    司恬握住母親的手,覺得她的手指似乎僵了一下,略有點抖。

    本來兩人的心情很好,碰見林一山,卻擾了興致,出了西寺街便回到了王府。

    傍晚時分,侍侯母親吃完藥,司恬到隔壁看看蘇姐的腳可好了。

    蘇翩將腳翹在一張矮几上,正翻著一本書,視線卻不在書上,兀自出神。

    司恬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打斷她的沉思。

    蘇翩已然回神,對她笑著招呼:「來了就進來呀,愣著幹什麼?我正想著讓人去叫你過來一趟。」

    司恬笑著跨進屋子,將金玉膏遞給蘇翩:「蘇姐,這金玉膏你拿著用吧,放在我這裡也沒什麼用。」

    「王爺又送來了兩盒,這個你留著吧,不是商雨送給你的嗎?怎好隨便送人哦?」她笑的有些曖昧。

    司恬的臉立刻紅了,急忙辯解:「他是因為將我的手心打的腫了,才送我的。」

    蘇翩嫣然一笑:「他呀,小時候喜歡一樣東西就不知道說出來,關注了半天,結果被謝聰撒嬌帶撒賴就給搶走了。他要是和謝聰均一均就好了,謝聰這小子像是用蜂蜜醃出來的。」

    她的前兩句話,有點意味深長,可惜司恬卻沒聽出來什麼意思,只聽明白了後一句話,聽過了,還抿唇想笑,因為,她想到了那晚,聰哥被蘇翩一頓「暴打」還硬賴著不走的情形,後來怎樣了?她不好意思想下去。

    窗前的書桌上放了一盆黃荊,秀雅古樸。司恬想到花園裡的諸多盆景,不禁問道:「蘇姐,王爺很喜歡盆景嗎?」她這麼問,是想著是不是以後也送他一份這樣的禮物,表示謝意。

    蘇翩瞥了一眼黃荊,道:「王爺並不怎麼喜歡,但是京城有個人特別喜歡,於是不少人都開始喜歡這個了。」

    司恬奇道:「為何?」

    「因為這人是當今丞相左實秋。他有兩個喜好,一是字畫,二是盆景。名人的字畫量少價高,不易輕得,盆景相對來說,不是那麼金貴,所以,不少人都四處物色好盆景,逢他生日或是節日,送去巴結他。這麼一來,京城的盆景就成了稀罕物,王爺在府裡收集了一些,不時也要顯示顯示巴結之心。這位權要,除了當今皇上,誰也不敢得罪。」

    司恬心裡一動,他身為王爺,也需對一個丞相顯示巴結之心?是真心巴結還是虛做一個樣子?這話她不好意思問,卻暗自希望是後者。

    蘇翩含笑看著她:「阿恬,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呢!」

    司恬忙道:「蘇姐只管說。」

    「王爺今夜要去臨江王府赴宴。本來是要我跟著去的,眼下我跛著腳,跟著王爺身後實在是不雅。所以,想讓你替我去。」

    司恬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卻覺得心跳的快了起來,還有油然而生的緊張,莫名其妙。

    蘇翩笑著拉過她的手,道:「你別害怕,來,把手伸出來。」

    她有點臉紅,她也不是害怕,只是一想到和他一起,單獨去赴宴,還是去王府,她的心就有點亂了。

    蘇翩拉出她的手指,在她的大拇指上粘了一塊東西,和指甲渾然一體,彷彿是拇指的指甲留的長了一些而已。

    這是什麼?

    「阿恬,晚宴上,王爺的茶水,你用這個試一試,看看可變顏色。機敏一些,別讓人看見。」

    「這,怎麼試?」

    「你奉茶給王爺,端杯時食指略高過杯沿,拇指一曲,即可。」

    蘇翩端起茶几上的一杯水,做給她看。即便是正對面,蘇翩的動作也幾乎看不出來。

    她惴惴不安起來,既是赴宴,為什麼要這樣?難道是鴻門宴?她驟然想起來時路上的劫殺,鎮定柔美的容顏不禁浮起一絲驚愕之色。

    蘇翩笑著拍拍她的手背:「你不要害怕,這是京城,明目張膽的事情不會有,但我們萬事都要小心謹慎。哎,這也是無奈之舉,來時路上的賊人你也看見了。儲君一日不定,王爺的日子便不會太平。」

    「儲君和王爺有何關係?」問完,她又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問的太多?

    蘇翩幽然道:「當今聖上年過四旬無子,且沉迷煉丹,已有三年不近女色。所以,未來的儲君只有從先祖皇帝的嫡支裡挑。臨江王,安慶王,樂平王都有資格。來路上的那伙賊人,王爺連來歷都懶得去查,因為這樣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明白麼?」

    有人要害他?司恬心裡一跳,眼前閃過虎嘴坡的那場血腥和他鎮定的神色。

    「阿恬,你千萬不要緊張,只當是陪著王爺去吃頓飯,不要多想,鎮定自如就是。」

    「是。」

    蘇翩拉著她坐在身邊,柔聲道:「來,我給你梳梳頭,上點妝。」

    既然去赴宴,自然不能太過隨便,她聽話的坐在妝台前,蘇翩搬了張太師椅坐在她的身後。

    不大工夫,銅鏡裡的她就變了樣子。額頭上的劉海盡數梳了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一個美人尖。髮式是及笄的女子才梳的,挽好的頭髮上插了一隻步搖。

    薄薄的胭脂並沒有擦在臉上,只在唇上輕輕點了少許。一片杏紅色的花鈿點在眉梢之上,似是柳梢上飛舞的一朵杏花,輕靈卻又嫵媚。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緋紅的一抹羞色染上了肌膚,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陌生,眉眼依舊,卻說不出那裡有了變化,莫名讓人心慌。

    蘇翩瞇著眼打量著她,笑瞇瞇讚道:「果然是個美人坯子。略一收拾便如此好看。」

    她羞的不敢回應,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王爺在書房等你。快去吧,沒事的,你放心。」

    薄薄暮色裡,頭髮上的步搖隨著她的步伐俏皮的晃動,像是偷偷跳躍的小小心事。

    書房外,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他靠著一張軟榻上,手裡拿著一塊玉珮,見到她,明顯一怔。

    看見他,她也是心頭一跳,他今日穿戴的十分齊整,華美貴氣,如芝蘭玉樹。

    他站起身,笑了笑:「我還以為認錯了人。」

    一句話,她的臉便紅了,低頭不好意思看他。

    「走吧。」

    他走到門邊,突然停了步子。

    門邊的矮几上放了一個鈞瓷瓶,瓶裡插了絹做的桃花,栩栩如生的嫵媚明艷。

    他抽了一枝拿在手裡,回頭一笑,將她頭上的步搖抽了下來。

    「你帶這個,老氣。」他將步搖放在矮几上,將那支桃花斜插入她的髮鬢。

    年輕的雪肌冰膚,頓時被明艷的桃花照亮,眉上的那朵花鈿似是桃花的一朵花瓣,被風無意吹下,落在了眉梢。

    片刻的怔然,他低語了一句:「小桃斜出一支紅。」頓了頓,又道:「真是好看。」

    不知道是在說人,還是在說花。

    她羞澀,侷促,不敢呼吸,腦子有些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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