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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不分彼此 文 / 是今

    到了東都的當天,裴雲曠立刻進宮面聖。

    東都春色明媚,牡丹盛開,富麗如錦。理臻帝泛舟遊湖,心情大好,所以回到宮裡見到裴雲曠也和顏悅色,甚是親和。

    裴雲曠上前參拜:「微臣叩見皇上。」

    理臻帝揮了揮手道:「平身吧,你來的正好,明日隨朕去打獵吧?朕可是好幾年沒去了,今年春好,朕也想動動。」

    裴雲曠恭敬回道:「微臣聽命。」

    理臻帝又道:「太后昨日還在問婚事準備的怎樣了,等會你過去一趟。太后跟前離不得慶平,以後,你就跟在朕的身邊,等五月也隨著去上京吧。你雖然聰明,有些事情也要上手歷練歷練,雖然你把信州治理的井井有條,這裡畢竟只是一塊封地。我大梁疆域廣闊,你的眼界手段還需更上一步才是。」

    他話中有話,讓人震驚。

    裴雲曠自然聽的出來理臻帝話裡所隱含的意思,心裡如同是琴上的一弦,被猛的一挑,而後又強自一抹平復至不動聲色。他不喜不驚,神情淡然如水,低眉謝恩出來,去了太后宮裡。

    領他前去太后宮中的內務總管大太監李榮見四下無人,小聲道:「恭喜王爺。」

    裴雲曠只是微微含笑,不敢接話,也不敢露出什麼得意之色。誰知道理臻帝是不是試探呢,越是最後關頭,越是要謹慎。

    太后跟前,他第一次見到了清平公主。她相貌美麗端莊,氣度雍華,見到他落落大方,絲毫沒有尋常女兒家的羞赧之色。但是,她看他的眼神,多少讓他有點不太舒服,沒有羞澀愛慕,倒是探究觀察的成分居多,有著犀利的鋒芒和聰明的清傲。她身處皇宮多年,耳孺目染,自然是和民間的女孩不同。

    他不由得想到一個人,清澈如山間溪流,從容堅定,沿著自己的道路蜿蜒而前。無法改變只能遠觀。

    從宮裡回來,他吩咐下人將他的獵裝馬匹準備好。皇帝今年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又對圍獵生了興趣,莫非是受了誰的鼓動?

    翌日的狩獵竟然發生了意外,理臻帝突然從馬上栽了下來,抬到宮裡的時候,他已經神志不清。群臣驚惶不定,東都的局勢頃刻間黑雲壓城,山雨欲來。

    裴雲曠立刻派人守在宮門外,又趕緊和展鵬聯絡,讓他時刻關注京畿近衛營的動靜。他暗自慶幸理臻帝的墜馬是發生在東都,東都到底還算是屬於他的地盤,各個方面他都有佈置,若是發生在上京,恐怕局勢要棘手的多。

    他隨即讓商雨故意將皇帝在宮裡對他說的那番話透露給了裴子由。那一番話任誰聽著都有傳位給他的意思,這樣也就更加刺激了臨江王,眼下,皇帝的墜馬可能就是臨江王等待的契機,不如由他來成全臨江王,以絕後患。

    理臻帝墜馬之後的第二天甦醒過來,右邊的身子卻不能動彈。宮外的群臣見他甦醒都暗自鬆了口氣,因為太子之位懸空,若他突然駕崩,朝局必定要亂上一段,很多人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此刻眾臣都隱隱希望理臻帝能吐口說點什麼以安眾心,萬一他有什麼不測,群臣也好有個依憑。

    皇上病重不見外臣。與太后親近的幾位內臣紛紛進言太后,隱晦的表達了群臣的意思,太后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於是,下午時分,宮裡傳出皇帝的旨意,封裴雲曠為太子監國。這旨意一下,大家心照不宣,皇帝的病情看來很是嚴重。

    這道聖旨安了不少人的心,也亂了不少人的心。

    皇帝的病拖拖拉拉直到四月之初。裴雲曠心想這婚事是否要推遲?去請了太后的旨意,太后卻要按期舉行,私心裡期盼著能以這樁喜事給皇帝沖一沖喜氣。

    四月初六這日,婚禮如期舉行。東都萬人空巷都來看安慶王和清平公主的婚禮。

    清平的嫁妝浩蕩綿延數里,紅毯從皇宮一直鋪到安慶王府,十里紅妝似是燃紅了半個東都城。

    皇帝嫁女,迎娶公主的又是太子監國,這場婚禮不亞於帝后成婚之隆重。安慶王府裡賓朋滿坐,朝廷裡無人敢不來。

    司恬從一大早就忙的腳不落地,直到黃昏,一切都佈置妥當,她才有了機會小憩一會。遙聽著正廳裡的熱鬧喧囂,一開始她的心緒很是複雜,祝福之中有著淡淡的牽扯和悵然,但心裡隱隱又在慶幸,自己及時放下了他,不然,今日這一幕該如何承受?又會如何心傷?

    她抿著唇角長長吸了口氣,有甜美的花香輕柔的沁入了心底。那些豆寇年華的如水情懷,如一片提了詩的樹葉,夾在書中,微風徐來,輕輕捲去。時至今日此刻,她終於可以以一個景慕的角度來衷心的為他歡喜,因為這場婚禮,意味著他離那顛峰只一步之遙了。

    明月初升,她坐在窗前,看著皎潔的月光,心裡也是清輝一片。

    但願這位清平公主能與他心意相通,但願她知他、懂他、欣賞他、扶持他,與他攜手並肩同看江山如畫。

    剛才邵培派人給她傳了信息,四月初八便是進宮的日子,一切都已安排妥當,讓她準備好後日一早在王府西側門等著,自然有人來接她。

    她歎了口氣,心裡想起商雨。到東都都快半月了,怎麼也不見他來找她?他還說一到東都就讓七叔來商議婚期,怎麼還不見動靜呢?自己後日就要進宮了,再見他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能不能等她?

    她心裡隱隱不安起來,他對她親了親了,抱也抱了,要是膽敢有什麼變卦,哼!她暗暗咬牙卻也不能擔保不會有什麼變卦。因為她想到了以前的林一楓和吳熔,前者謀害她的家人,後者,一個威脅就將她放棄。商雨會怎樣?

    正在那裡胡思亂想,突然聽見門外有人敲門。她上前一開門,真是想誰誰來。商雨笑容可掬的站在門口,看見她的時候,似乎眼眸猛然一亮。

    她本來在掛念著他,可是真的看到他來,看到他的笑臉,也不知怎麼,突然有股酸酸的氣惱湧了上來。因為,他這可不是專程來看她的,一定是來參加裴雲曠的婚禮然後抽空來看她一眼。他來東都可都半個月了,也沒見他找機會來見自己,實在是有點可恨。

    他見她不太高興,心裡有點想歪了。他性情直爽,立刻蹙眉問道:「怎麼,他成親了,你不高興?」

    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這醋吃的極不是時候,她越發的氣了:「王爺和公主珠聯璧合,我為什麼不高興?我早對你說過,我也一心希望王爺能問鼎至尊,這親事本是再好不過的安排,我衷心為王爺和公主高興。你瞎說什麼呢?」

    他舒了口氣,拿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嘴唇,笑道:「可是你明明噘著嘴。」

    她瞪他一眼:「商將軍這麼忙,還是趕緊回去吧。」

    他終於聽明白她的意思了,心裡一喜,上前一步注視著她,問道:「你是怪我太忙,沒來看你?」

    她被道破了心事,有點羞澀,扭頭去撥弄燈花,嗔道:「我可沒這麼說。」

    「你直說想我了就是。」他上前一步將她的肩頭扳過來,喜笑顏開。

    她越發的羞澀,將頭扭過去。

    她別彆扭扭害羞的樣子,實在可愛的緊。他驚喜不已,看來他到底還是走進了她的心裡,雖然她嘴硬臉皮薄,死不承認。可是生氣他不來看她,這就是鐵證。

    他在她耳邊哄道:「近來我特別忙,臨江王那裡,我時刻都要盯著,所以和裴子由整日待在一起。不信你問展鵬。」

    「我不問。」

    「不問?那就是信任我了?」他呵呵一笑,雙臂一展,將她虛虛懷在胸前,低頭聞她頸窩的幽香。

    熱熱的氣息彷彿燙了肌膚,血流也快起來,似乎一被他侵擾就亂了分寸。她忙道:「你快回去吧。一會賓客都散了,你獨自留在這裡,讓人閒話。」

    他放開手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這麼晚了,要去那裡?」

    他故做神秘,小聲道:「嗯,去了就知道。」

    「那我和蘇姐說一聲。」

    「你先換件衣服,隨我來。」

    她轉到屏風後在衣服外罩了一件男子衣衫,然後又將頭髮整好,掩在一頂儒生帽下。

    她從屏風後出來,像個清秀斯文的俊俏公子。他看著她身上的男子衣衫,突然笑了笑:「我那件衣服呢?你什麼時候才能做好?」

    她以為他已經忘了呢,打算裝糊塗,沒想到他還記掛著。她只好打開箱子,將做好的衣服取出來遞給他。

    她想好了,他要是膽敢說一個不好,她立刻就搶過來不給他。做這件衣服,可是將手指頭紮了好多回。

    他接過衣服,雖然一向喜歡調侃作弄她,這次卻看得很認真,仔細地托在手上,然後,牽著她道:「你送我的東西,我都留著。」

    她心裡異樣的一動,嘴上卻說:「你又不穿,幹嗎讓我做?」

    他瞥她一眼,有點恨她不解風情的意思。倉讕的女人那個不給男人做件衣服做定情之物,算了,她也不瞭解那裡的風俗,等著以後再教化她吧。

    她走到隔壁,敲了敲門道:「蘇姐,我出去一趟,等會回來。」

    卻是劉重來開的門:「她去了前頭,你有急事麼?這麼晚出去我怕不安全。」

    她羞澀的笑笑:「姐夫放心,我和商雨一起出去。」

    劉重恍然一笑:「那我就放心了,快去快回吧。」

    商雨帶著她出了庭院,為了避免碰見熟人,他繞到後花園抱著她翻牆而過。

    沿著院牆走了不遠,看見一匹高大的駿馬栓在樹下。

    司恬看著這高大神氣的駿馬,心裡想到它的身價,不禁低聲道:「你也不怕馬被人偷了去?」

    商雨笑道:「你以為都像你那麼愛財?今日安慶王大喜的日子,府裡府外不知道有多少暗衛都在巡查,這王府圍牆之外,今日還敢來小偷?」

    「誰說我愛財了?」她很不服氣。

    他瞇眼笑著:「還不承認,第一回見我就跟我借錢。」

    她忙道:「借錢是不假,銀子我可是還了你的。我又沒有昧你的錢財,怎麼能說我貪財?」

    他劍眉一挑,道:「你什麼時候還我銀子了?」

    她瞪著眼睛憤然道:「哎,我那晚上可是親手放到你懷裡的。」居然賴帳不承認?那有這麼不講理的!

    他也瞪著眼睛,狀似很無辜:「可是我沒接,它掉地上了啊。」

    她氣極:「你!我走了之後難道你沒撿?」她才不信他會不撿!

    他點頭:「沒撿。」

    她嗓門一提:「你說什麼!」三兩銀子他居然看著也不撿?騙她的吧?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第二天在大門口撿了三兩銀子,也不知道是誰掉的。」

    當然是她掉的!這還用說?她氣呼呼道:「你,你不是耍賴麼?那分明是我掉的。」

    他搖搖頭:「那可不一定哦。七勢門那麼多人,你怎麼知道一定是你的,那銀子上又沒寫著司字。反正,你那三兩銀子可沒還我。」

    這人無賴起來,簡直刀槍不入啊!

    她咬牙道:「成!我明日就還你!」

    他掰了掰手指,裝模做樣的算了算,正色道:「這麼多日子了,利息算算,估計也有個幾百兩吧?」

    「你說什麼?」她差點要跳起來,驢打滾也沒這麼高的利息,他這是存心找茬,故意為難她。

    他一本正經道:「我借人錢財,放的利息都很高,念在你我同門,我算的便宜了些,你也不用承我的人情。」

    她使勁踩他一腳,怒道:「商雨你耍賴!」

    他發現她平日溫柔,發起威來倒也不可小覷,柳眉倒豎的模樣好看的緊,噘著嘴生氣,別有風情。情人眼裡出西施,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他嘿嘿一笑:「要是還不清也沒關係,拿別的抵押吧。」

    「休想!」

    他笑嘻嘻的湊到她耳邊道:「把你的人抵給我算了。」

    想到倒美,明明還他了,他還抵賴。

    她紅著臉賭氣道:「銀子反正我已經還你了,你收沒收到我可不管。」反正他無賴在先,她也就不客氣了。

    他「恩」了一聲,柔聲道:「咱們不分彼此,我的銀子就是你的銀子,何必見外。」

    這話聽著比較受用,她翹著唇角,忍笑不語。

    他用手指挑了一下她的下頜:「連人也是我的。」

    繞來繞去,原來他想說的就是這樣意思,她臉紅了,不好意思再和他吵。

    他呵呵一笑,抱著她上了馬,策馬奔馳起來。

    「這是去那裡?」

    夜色中馬蹄聲格外的清脆,踏在青石板路上,有幽幽的回聲。他也不回答,一手勒著韁繩,一手攬著她的腰,春風入夜,本是極盡溫存,但快馬如電,將風催出硬朗之氣勢,呼嘯從耳邊吹過,她頭頂的帽子突然被風捲去,滿頭青絲瀉了下來,盡數撲到他的臉上,那一瞬間,滿是她的氣息,淡淡的幽香,髮絲軟而滑,將他肌膚上所有的最微小最敏感的觸覺都撩撥到了極至。她慌亂的用手來捉,將他臉上青絲收攏起來,握在手裡。那一刻,尷尬曖昧,似乎收回來的青絲帶了他肌膚的溫度,隱隱在燙她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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