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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78章 文 / 八月薇妮

    繼鸞攥住楚歸手臂,生生將他一拽,楚歸猝不及防,竟撞上她的身,同時似乎也牽動了傷,頓時又雪雪呼痛。

    楚歸便道:「你抓著我幹嗎?」

    繼鸞瞅他一眼,又瞧他的傷,那傷原是被處理過的,應該還上了藥,但因沾了水,傷口便顯得格外清晰,更加觸目驚心。

    繼鸞忍不住便皺了眉,偏楚歸又說:「有什麼可看的,留神污了你的眼,三爺是死是活跟你也沒什麼相干,趁早滾去看你的柳老闆。」

    這話裡頭摻雜著火藥味跟醋味,交織在一起,又酸又辣。

    繼鸞聽得更為皺眉,本想回兩句嘴,但看他這模樣,便只忍了回去:「三爺,你這傷怎麼又沾水了,這槍傷萬一弄壞了可不好收拾!」

    楚歸一副爺不領情的表情:「稀罕,你管我?」

    繼鸞見他老是不肯說人話,句句帶刺,她心裡倒也明白,楚歸怕三惱了她先前只管要去原家堡救柳照眉,想來當時他傷著,所以越發受了刺激。只不過他當時為何不跟她明說柳照眉已經好端端地回來了?少揚可真沒說錯,這人的脾氣這叫一個怪。

    繼鸞心裡想著,卻不覺得惱怒,看看楚歸那橫鼻子豎眼的冷臉,也不覺得難看,因為知道他不是真心惱她的,繼鸞便只歎了口氣:「三爺,你這是跟誰慪氣,疼得還是你自己。」

    楚歸一聽這個,頓時發作起來,用力一甩,便把繼鸞的手撇開:「可不是?但我樂意,我也沒求著你幹什麼,趁早給我滾!」

    繼鸞見他說的越發不留情面,換做平時早走個無影無蹤了,理他作甚。

    繼鸞沉默片刻:「三爺……我給你找件衣裳換上吧,暫時就別碰水了。」

    繼鸞說完之後,便要去給他找件衣裳,誰知道腳下剛一動是個要走的樣子,楚歸就跳腳道:「我偏碰怎麼了!」把那花灑打開,劈頭蓋臉地澆了一身。

    繼鸞變了臉色,急忙跑進來要把他拉出來,楚歸卻反而攥住她的手臂,繼鸞一拽沒有拽開,楚歸道:「陳繼鸞,你是在關心我?」

    水把他的面孔澆的有些模糊,繼鸞怔了怔,頭髮已經濕了一半:「三爺,你出來!」

    楚歸乾脆抱住她的腰:「我就不!」

    繼鸞有些無法忍受,便也叫道:「你到底發什麼瘋?」

    楚歸聽她發怒,便也叫道:「你要是關心我,就只關心我一個,不要去沾別人!」

    繼鸞頭一昏:「我……」

    楚歸望著她,忽然抱著她往前一步,便把繼鸞壓在牆上,低頭吻上她的唇。

    他的嘴唇有些涼,沾著水,濕濕地,繼鸞瞪大眼睛,雙手本能地就要將他推開,但是手指頭剛劃上他的手臂,隱隱地便觸到黏濕的東西,繼鸞情知那是血,整個人便抖了一下。

    如此一頓,那手上的動作便慢了,楚歸吻著她,到底是有幾分經驗了的,又因為想要的急切,便闖了進去,那柔軟的舌像是要鑽到她的心裡頭去,然後便住在那裡,牢牢地霸佔著,永遠都不出來。

    繼鸞的手抬起,又垂下,最後隱忍地握成拳,握的緊緊地,又鬆開,百般煎熬。

    他卻都不知道,或者明知道卻不管,吃定了她現在不忍。

    一直到他意猶未盡地離開,蒼白的臉頰已經浮現一絲嫣紅,他喘息著:「鸞鸞……」

    兩個人視線相對,繼鸞望著他如燃著一團火焰的眼:「三爺……」目光艱難地離開他的臉,望向他的手臂上,啞聲道,「別沾了水。」

    楚歸的雙眼一陣明亮,又一陣黯淡。

    他的手本正在她的腰上逡巡,像是預先熟悉自己的領地,又似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探查,此刻卻停了下來。

    繼鸞慢慢地握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出來,旁邊放著毛巾,繼鸞便取了來,蓋在他的身上,楚歸也沒動,繼鸞見他頭上滴著水,頭髮緊緊地貼在身上,便撩起毛巾一角,替他擦擦頭髮。

    「我想洗個澡。」楚歸吶吶地,他身子裡又生了火,可惜不是時候。

    「現在不行。」繼鸞一怔,而後回答,像是自然而然地。

    楚歸哼:「身上髒,頭髮上都是土。」

    「哪有,明明就挺乾淨的,三爺你就算再髒也比別人乾淨。」繼鸞打量他一眼,隨口說道。

    楚歸抬眸看向她:「真的?」

    繼鸞被他看得又一愣,而後垂了眸子:「三爺,你好好地成不成,槍傷若是不好好打理,真的會出事兒的。」

    楚歸默然,片刻忽然低低說道:「我以為你恨不得我死。」

    繼鸞聽著這句,忽然有些窒息:「三爺……你……」不知為何,雙眼忽然慢慢發熱。

    楚歸見她沒說話,便轉頭看她一眼,卻見繼鸞一副怔然的模樣,但雙眸隱隱發紅,惘然裡又帶一點傷心似的氣息,因方才被他賭氣拉住,頭髮上滴滴答答,也滴著水。

    楚歸看得一呆,然後便拿身上的毛巾替她擦頭髮,擦了會兒水,卻又小心地垂了頭,見她沒什麼反應,便又輕輕地親上了她的唇。

    他碰一下,蜻蜓點水似的,看一眼她,又上去碰一下。

    繼鸞往後一仰,又轉過頭去,是個避開的意思。

    楚歸停下來,呆了會兒,又握著毛巾替她擦水,繼鸞卻沒避這個。

    過了一會兒,楚歸撒手,忽然有些遲疑地問道:「鸞鸞,你、你是不是……」他猶豫著,有一句話從心裡爬上舌尖,在舌尖上晃動,半是狂喜半是奢望。

    繼鸞有些心不在焉。

    「我以為你恨不得我死」,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繼鸞著實被震了一震。

    心中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

    在這混亂的剎那,繼鸞甚至想到,如果楚歸真的……「死」了,會怎麼樣。

    是了,她是迫不得已才被他「收服」,實際上是強行留在他身邊的,也正是因為他的阻礙,她才不能繼續喜歡柳照眉,如果他真的……

    那麼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她可以自由地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了。

    但是,在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震撼之後,緊隨而來的就是茫然,跟茫然裡頭與之糾纏著的一絲……難以名狀的悲愴。

    繼鸞分不清那是什麼感覺,但是有一點她是肯定的,她絕對不想他死,從來沒有想過,而且彷彿……也不能接受!

    到底是為什麼會生出這樣一種感覺來?

    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明明是恐懼的,戒備的,敬而遠之的,就算迫不得已跟著他,對她來說,楚三爺也只是一個主人而已,他活著,她便好好地保護他,若真的有朝一日楚三爺駕鶴西歸,那也是自然而然的,他的生老病死於她無干,她只要盡了責,心無愧疚,他們之間自來只是一種關係,除此之外別無其他,當然也不會沾染什麼感情之類。

    就好像是鳥跟樹,停留或者離開,都是自然而然地。

    但就在聽他說那句話的時候,她卻有種隱痛強大地生出,這種感覺不像是鳥跟樹而已,像是樹跟樹枝,像是樹跟泥土,像是樹跟雨露,像是樹跟空氣,像是樹跟……陽光……

    這種感覺是喜歡嗎?繼鸞不知道,要說這是喜歡未免太奇怪了一些,她不認為楚歸本人或者楚歸身上有什麼讓她喜歡的地方。

    相反不喜歡的卻更多,也能數出來,比如他的心計,比如他的手段,他曾經的算計跟強迫……他的身份……他……

    腦子一片亂。

    一直到他的臉慢慢地在眼前清晰,她的目光描繪過他的眉毛,眼睛,在嘴唇上停留片刻,落在他的長髮上……然後便發現其實他還是半裸著的,傷口也沒有經過處理。

    「三爺,」繼鸞閉起眼睛搖搖頭,逼自己說出正常而理智的話來,「我給你拿件兒衣裳吧……叫醫生來把傷口處理一下。」

    楚歸發覺自己竟沒勇氣問出那句話,但是他卻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伸手把繼鸞攔住:「不要,不要別人。」固執而堅持地看著她。

    繼鸞皺眉,楚歸又道:「房間的櫃子裡有傷藥,要做你給我做。」

    繼鸞無奈又苦笑地看他一眼,卻果真點頭:「行。」

    她有些惘然地走到房間裡,站了會兒後才確定了櫃子在哪,將楚歸的藥箱子提出來。

    繼鸞看到楚歸也走到床邊,他到底是不放心的,怕她走了。

    繼鸞看他一眼,去他的衣櫃裡翻了翻,拎出一件衣裳:「先披著。」

    楚歸忐忑地揪著衣裳,這會兒也沒有了怒火氣惱,卻也沒了舌頭似的,只是乾坐著,眼睛望著她。

    繼鸞開了藥箱,盡量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些瓶瓶罐罐上,但是房間裡的氣氛太微妙了,繼鸞覺得有一絲的尷尬,一絲的不安,便有意打破這感覺,故意問道:「三爺,這傷是怎麼來的?」

    楚歸聽她問,才也如夢初醒地:「啊……」而後又說道,「回來的路上遭了伏擊,幸好大哥的人距離不遠。」

    繼鸞的手一停,想說什麼,又沒有說。

    她本來要說的是他幹嘛把她打暈了,用手指想想都知道當時的情形多危險,要不然楚歸也不會受傷了,但是忽然又想到,就算是不打暈她又如何,她是想回原家堡的,除非他跟她一塊兒返回……這事兒變數太多,不大好說。

    繼鸞想了想,便又問:「三爺怎麼不跟我說自己傷了?」

    楚歸哼了聲:「說又如何,你指不定怎麼猜我,備不住以為我小題大做,亦或者藉機要挾什麼的……三爺才不討你的嫌呢。」

    繼鸞微微搖頭,卻忍不住一笑,楚歸看著她輕笑低頭的模樣兒,竟然連傷口上藥的痛都忘了,自然也因繼鸞動作極為小心仔細的緣故。

    繼鸞將楚歸的傷口包紮完畢:「這幸好沒傷了骨頭,不然的話……」

    楚歸心滿意足,全不把傷放在心上,這會兒才又精神了,便湊近了繼鸞便問:「真的關心我那?」

    繼鸞把藥箱裡的東西擺放整齊,合上箱子:「三爺你先歇會兒,看時候也差不多了,我去看看祁鳳。」

    楚歸好不容易盼了兩人的相處,還相處的不賴,如此難能可貴,讓他百般不捨,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昨晚上那一場,弄得我渾身都是土,著實是髒,得洗洗才能睡。」

    繼鸞動作一停:「那我身上豈不是也都是土,三爺怎麼讓我睡到你的床上?」

    楚歸愕然,沒想到她想得這麼快,但幸好他是有雙倍心眼的,當下便回嘴:「那自然是因為三爺抱著你,就算是滾到地上,也是三爺在下頭,你身上哪沾得上土呢。」

    繼鸞見他說的順嘴,但細細想想,楚歸中了槍她卻安然無恙,真實情形就算沒他說的那麼過卻也差不許多,繼鸞便默然:「三爺,傷口不能沾水,你就忍忍吧。」

    楚歸道:「鸞鸞,我有個法子可以不沾水。」

    繼鸞便瞥他,對上他狡黠的雙眸,忽然感覺他不會有什麼好法子。

    果真,楚歸笑瞇瞇道:「你幫我洗不就成了?」

    繼鸞聽了這句,本能地就轉身要走,楚歸急忙道:「好好,那不洗澡,橫豎脫了衣裳算完,你幫我洗洗頭髮總該行吧?」

    繼鸞才頓了頓,楚歸就又是一臉不服,咬牙道:「你不幫忙就算了,我自己來。」

    繼鸞便道:「三爺,不然我叫傭人來幫手?」

    楚歸喝道:「想也別想!」

    楚歸是個極好潔的人,這點繼鸞深知,但此刻這要求卻有點……繼鸞望著楚歸,平日裡誰理他?但此刻卻是不同的,怎麼個不同法兒再說。大概只用一句「傷者最大」,繼鸞想到他先前那暴躁之下的舉動,心有餘悸,不由自主便妥協了:「行……唉!」

    楚歸一聽,差點兒就在床上翻滾。

    繼鸞見他有些要手舞足蹈的意思,趕緊皺著眉制止了他,便道:「三爺你好好地躺著別動,我去打水。」

    楚歸喜悅之餘不放心,叮囑:「去衛生間裡就有熱水。」

    他眼睜睜看繼鸞轉身去打水,才放心地鬆了口氣,整整一晚上的驚魂,從原家堡裡頭的跌宕刺激,到一路生死狂奔,回來之後還得給楚去非交代,在老宅裡陪了楚去非大半宿,終於快天亮了才回來,又掂量著要派人去原家堡救柳照眉……

    那一系列的事兒連軸轉,他幾乎就沒閉過眼睛,又因臂上受傷失血,臉色便才格外蒼白,這會兒放了心,就如繼鸞所說,慢慢地躺下,這一刻放鬆下來,才覺得又累又倦來,手臂上的傷才也後知後覺地又劇痛起來。

    楚歸咬咬牙,歎息:「噯……還真疼。」

    繼鸞搬了個八角凳,端詳了會兒放在床邊上,便把那盆子水放在上頭。

    她見楚歸真聽話地平靜躺著,本來想笑,可看他那雪白的臉色,雙眉之間橫著一抹倦意,那笑便也隱了。

    繼鸞走到床邊,輕輕探手過去,探入他的身下,輕輕用力一抱。

    楚歸一躺之間,因徹底放鬆了,便竟半睡著了,繼鸞一動作,他才醒來,模模糊糊道:「好了?」

    繼鸞見他迷糊的樣兒,便道:「三爺,你不用動。」

    楚歸「哦」了一聲,含混又說:「你可不許偷偷就走了。」

    繼鸞心頭一揪,不知為何心裡就又有點……酸酸澀澀地貌似有些難受。

    「知道了。」到底是答應了聲,繼鸞輕輕地將楚歸的頭轉到床邊,拿個枕頭墊住他脖頸往上,又小心地將他一把的頭髮撩進手心裡。

    楚歸的鼻息沉穩起來,繼鸞看他一眼,試了試盆裡的水,便把那緞子似的頭髮浸了裡頭去,復又抄了水,輕輕地按著他的頭。

    先前有次他叫頭疼,讓她按摩,她便只盲人摸象而已,此一番,就宛如上次,卻又多了些什麼……

    繼鸞的手又輕又軟,力道適中,楚歸昏昏沉沉中只覺得身子輕飄飄地,渾身那股疲倦勁兒也彷彿隨著她的手的動作漸漸地給抽走了,頭上一陣陣地熱水滋潤撫慰過,她的手卻比水更加溫柔……

    楚歸很想睡,很想睡,卻又不捨得睡,耳畔像是聽到窗外風吹過花枝的聲音,伴隨著輕微的水聲,如此靜好,宛如夢境。

    楚歸模模糊糊地竭力睜開眼睛,望見繼鸞專注的臉:「鸞鸞……」

    繼鸞一怔:「三爺,我太用力了?」

    她總是這句,不……不是……楚歸想了想,終於問道:「鸞鸞,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先前他就想問這句話,又不敢問,如今終於問出來了。

    繼鸞的手一抖,差點兒把那盆水給打翻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壯是只好貓扔了一個地雷,這個id非常威武雄壯啊……

    昨天看了張圖,就像是在《花月佳期》那邊曾經貼過的小鴨子游水圖,水中央,一隻水禽獨自游著,身後留下一行水波,看來多麼愜意自在,但是細想想,周圍或許有獵人的槍,或許有野獸注視,但是不管多麼危機重重,以後要怎樣,他也一定會有片刻寧靜,也會享受那一刻自然的安逸,而且會努力地繼續生存下去。

    珍惜,加油,所有的。

    ps,三爺終於……這算是一次進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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