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三十一回 驪山老姥徵十八仙詩,剎魔公主講三千鬼話(二) 文 / 呂熊
黃姑、曼尼就與月君穿上,群仙莫不稱羨。月君道:「唐姮承天孫娘娘恩逾海岳,歷劫難報,又蒙賜此開闢天衣,如何消受?妾聞天孫娘娘宮殿在天之中央。」乃望空叩謝。黃姑述天孫娘娘法旨云:「月君日後服此天衣,升闕朝帝,當再相會。
今數期尚遠,千萬珍重。「月君不覺雙淚交流,俯伏不起。
這卻為何?只因觸動了當日受天狼星一番挫折,淪謫塵埃,怨仇未報。雖然洞悉前生,卻也不知未來定數,今聞數期尚遠一語,也不知將來得升天闕與否,所以感傷起來。正見月君道心日篤之處。雲英在旁微笑道:「我們做仙人享的是清涼淡泊滋味,若論起繁華威福,還是下界。只今誰可學得月君?
何必悲傷呢?「曼尼道:「若照雲英妹子這樣羨慕,你就來代了月君,卻不是好?「雲英笑道:「只怕不准。「曼師道:「准代!准代!但只是不要同裴郎一齊來代!「眾仙子大笑,月君亦為破涕。鮑師道:「如今且把禮物收拾過了,大家飲杯酒,看回戲罷。」
月君脫下天衣,付與素英,一齊收入後層閣內,拱請眾仙子入席,又命素英、寒簧相陪仙媵宴於右閣。月君令女弟子,每席一名,捧壺斟酒。**呷了一杯問道:「此酒何來?比上界的瓊漿玉液,又是一樣滋味。難道人間有此酒麼?」曼師道:「是老尼所造。」雲英道:「只這酒就強似天上。」眾仙子道:「這卻不錯。」少頃,捧上餚饌。眾仙子見是囫圇的小鹿、小羊,大以為怪。杜蘭香道:「莫非月姊用葷麼?」曼師道:「你們這班仙子,只好充數。卻不是唐僧見了人參果,說是小孩兒的。且請吃了批評不遲。」驪山姥注目一看,把箸兒在熊掌中間一分,大笑道:「月君耍戲法兒哩!」
月君道:「還有個真戲法,再耍耍。」遂命女弟子移下鮫絲步障,擺開天樂屏風。時正黃昏,閣中四十九顆明珠,周圍懸掛,照耀與白日天異。只見屏上走下十二個美人來,皆是漢宮妝束,歌的歌,彈的彈,吹的吹。其聲靡靡,其韻揚揚。正不知為何曲。歌畢,一齊上屏。卻又走下十二個來,舉袂揚裙,分行齊舞,或如垂手,或若招腰,或有類乎霓裳。左右上下,或正或側,或疾或徐,其態搖搖,其勢翻翻,亦莫辨其為何舞。
舞畢,也上屏去了。卻又走下十二個來奏樂,樂器是笙、簫、箏、笛、琴、瑟、琵琶、雲鑼,響板,其始悠揚,其闋蕭颯,不似鈞天,不是雪璈,亦非天魔之樂。眾仙子皆呆臉相看。樊夫人道:「我雖不能知此,大概是淫聲,不知月君亦奚以為?」
曼師道:「仙子不怕淫,有何妨礙?」驪山姥道:「大概已領略,撤之可也。」
月君乃命將屏折轉。鮑師道:「如此,則寂寞了!何以侑觴?」驪山姥見眾仙子聞了此樂,若有所思,遂道:「文人飲會,尚且分韻聯詩,何況神仙?我不合坐了首席,要出一詩令。」
月君道:「這是仙家本等,即請發令。」驪山姥道:「令是我出,詩不拘是誰先做,要說的生平私有之事。」月君道:「仙真焉得有私?」驪山姥道:「亦有之,但與凡世界女之私有別。」曼尼道:「我乃釋門,從不學這些方丈和尚,不參禪,不誦經,只做兩首詩兒,到處去結納官府,我與龍女不在其內。」驪山姥道:「這個遵命。但求曼師做個監察詩酒的御史,行些春秋誅心筆法便了。」曼尼道:「那是老尼最能不過的。」於是驪山姥舉手云:「吟詩不論次序,先成者先樂。」眾仙真口中不答,心裡想道:「這個沒搭煞的老姥,想是風了!那樣新戲文不看,卻要做什麼私情的詩!除非你是老不害羞的,做得出來!」
月君心上了了,一面吩咐侍女們換新鮮酒餚,以助詩舉,遂起立道:「不妨,我是已墮塵凡的,吟個樣兒看看。()」驪山姥道:「還是月君通達大道。」遂將藕絲綃一幅,援筆寫云:曾上瑤台一黑天,銀河洗盡月光圓。無端謫下鶯花界,猜是風流第幾仙?
雲英道:「怎麼是第幾仙?應改為第一。有誰可稱第一仙呢?」曼尼道:「還須讓裴郎的夫人。」雲英道:「酒令無戲言。
令官不檢,統該罰一大觥!「驪山姥道:「偏你說個第一,也該罰!「月君道:「總是我詩不好,亦當受罰。「於是各飲一大玉斝。曼師道:「後有犯者罰三爵。那位仙娘再闖轅門?「樊夫人道:「我來。「遂吟云:十二瓊樓清宴還,香風吹動碧煙鬟。
幾回笑指瀛波淺,照我芙蓉半醉顏。
曼師道:「卻忘了劉郎也,可謂不情。」驪姥道:「詩極蘊藉,准折過罷。」雲英遂吟曰:兒家自會搗玄霜,阿姊無端到鄂陽。
賺取裴郎尋玉杵,迷心一點是仙漿。
曼師道:「這卻公道。服煞了雲英妹子也!」雲英道:「就是裴郎便怎麼?我怕誰哩!」杜蘭香詩云:偶訪前因震澤旁,鳳釵劈破醉瑤觴。
人間不省仙家事,只說仙娘也嫁郎。
曼師道:「豈不覺勉強些兒?」萼綠華詩曰:神仙從不怕塵污,條脫君看臂有無。
饒爾曹唐詩一笑,萼華依舊在玄都。
曼師道:「兩手條脫俱無了,還虧你裝硬漢哩!」麻姑詩曰:我是千春處子身,仙郎相見不相親。
誰思指爪堪爬背,一百神鞭了夙因。
金精女詩曰:不是神仙不是精,鳳鞋每自御風行。
請看想殺吳王芮,白骨墳前磷火明。
魏元君詩曰:紺發瓊姿水玉神,容華老後又生春。
漫言伉儷劉郎在,蓬島何曾有暮雲。
董雙成詩曰:兒愛瑤池水至清,翩然窄襪踏波行。
素華流影仙衣動,皓月清波共有情。
驪山姥道:「雙妹之詩,有情無情,無情有情,是情非情,非情是情,何其妙也!」曼師笑道:「這是做閨女的故態。」雙成舉大杯酌與曼師道:「為法自弊,請罰三杯。」曼師飲畢,笑道:「我如今要做緘口御史了!」驪山姥吟曰:針磨鐵杵驪山頂,只有長庚曾見影。
聃老不娶我不嫁,陰陽匹立誰能省?
雲英笑道:「如此白髮婆婆,就見些面也不妨,何況影兒?」
曼尼道:「犯上了,該罰十杯!」驪山姥道:「讓過他罷。只說是但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哩!」雲英道:「好!好!不像那沒頭髮的心腸忒狠。」曼尼道:「罵得毒!不飲十杯,我將戒刀把賢妹的頭髮也削個乾淨!」眾仙真皆大笑,共勸雲英飲了三滿杯。鮑師道:「我也有詩,不知合式不合式。」吟云:仙子無情但有緣,緣來便得見嬋娟。
生平喜療相思樹,龍女才郎合一箋。
曼尼道:「詩是不錯,只是有了你這個散相思的五氳使,天上人間,都不得乾淨!」說未畢,眾仙皆大嘩,道:「總被他一言抹殺,情實不甘。要罰一百杯!」曼師道:「不曾備得許多酒。」月君道:「每位罰一大杯罷。」樊夫人道:「我是要罰他三杯的。」曼師道:「是了,他也曾與妹子做過小撮合山的。」眾仙把酒齊送前來,曼師一一受罰,道:「今日以一小光頭而落在眾仙娘道門之內,自然要輸的了!」眾仙真道越發可惡,要跪罰三大杯。驪山姥道:「話兒巧些,我來陪他受罰罷。」眾仙方才歇手。瑤姬就呈詩云:朝為行雨暮行雲,**何曾染電裙。
明月一輪峰十二,漫傳宋玉夢中文。
曼師道:「襄王何在?雖然這是昏君的夢兒,饒過了。」弄玉詩云:簫史吹簫綵鳳回,雙雙齊跨向蓬萊。
誰知天上神仙侶,浩劫還搴彩袂來。
吳綵鸞詩云:十二樓台大赤天,兒家姓字注瑤編。
不妨攜卻文簫子,共向西池拜列仙。
天台女詩云:年年花發洞門香,塵夢那知仙夢長。
春露欲晞秋蝶老,劉郎已不認仙鄉。
秋蟾詩云:不夜瑤台月似霜,素鸞亦學舞霓裳。
兒家獨倚娑羅樹,消受天風浩劫香。
黃姑詩云:人間乞巧信無端,烏鵲何能接羽翰。
我是天孫舊侍女,明河一笑倚欄杆。
月君擊節道:「黃姑賢妹之詩,可謂千秋吐氣!曹唐、李群玉輩,何物豎子,輒敢冒瀆帝女?我若為閻羅天子,當碎割其舌,罰他做個啞狗!」**道:「尤可惡者,世人以黃姑為牛郎,不知上界之牽牛星,猶之乎人間之有牽牛花,命名若此,乃說是牛郎,銀漢是素秋金氣之精,猶之乎山川之有金銀氣,乃認為江河之河。仙人御風乘霧,弱水三千,莫不飛渡,何藉舟梁?而乃妄設烏鵲為橋。天半剛風,無論是人是物,一吹即化為塵。當二三月暮春,風氣上行,飛鳥從風而上,化為游絲,豈烏鵲可以直登青冥耶?此皆夢寐囈語。愚人固不足責,乃文人才士,竟有形之詠歌者。」瑤姬接口道:「文人才士之妻女多喜淫者,即此報也。」曼尼道:「彼且雲天上猶然,況人間乎?所以庶民之家,妻**者,或殺或出,反要振作一番。至於宦紳人家,則多縱之聽之,而恬然不以為怪,雖雲報之,反若從其意者。」驪山姥道:「真正快論!且請教**娘娘之雅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