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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月相遇 第八章 心生愛慕 文 / 淡看浮華三千

    一番笑鬧,原本一場無可避免的惡鬥就這樣化解開來。

    沉坷沉坷。

    燭光跳動中,蕭術謹依著榻椅,一手支著額頭,翻動著眼前的帳薄,神色深沉,似某個問題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抬起手揉揉眉心。那個叫沉坷的男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蕭術謹心中百般思量,那個男人是她師兄,她究竟師承何處?什麼樣的老妖怪才教得出這樣三個驚才絕艷的徒弟,他居然口出狂言揮手間破去曾家「北斗七殺陣」,竟不似胡說。見識過醉歌的武功,素問的醫術,蕭術謹已經不懷疑這是什麼妄語了。

    房門緩緩推開,宛若卿只著了件薄紗單衣,裙擺上用金線勾著幾朵盛放的牡丹,她似乎極喜牡丹。剛洗過的長髮瀰漫著霧氣,發尖滴下的水珠沾濕衣衫,貼在皮膚上隱約透出白皙如玉的肌膚,一陣陣嫵媚浸滿了內室。

    「若卿你來了。」

    「公子有煩心事?」

    「若卿覺得今日那沉坷如何?」

    「登徒浪子。」宛若卿靠著榻椅,頭枕在蕭術謹腿上,一手輕輕理著他有些疊起的衣擺,撫著上面精巧的刺繡。

    「那他與醉歌之間如何?」蕭術謹眉峰不著痕跡地挑了一下,宛若卿。

    宛若卿微一沉吟,「關係極為密切,應是極親密重要之人。」

    「若卿覺得沉坷對你如何?」宛若卿看不見蕭術謹臉上微有些解脫意味的神色。

    「不過是只狂蜂浪蝶罷了。」宛若卿一揮長袖,這樣的人她見得多了,看著便覺得噁心,忽一頓首,回身盯著蕭術謹,一瞬即眼神裡似疑惑似痛心似決斷,良久才道:「公子是想……」

    「若卿真是聰明絕頂。」英雄難過美人過不是麼?醉歌,你終於有弱點可尋了。

    窗外的月色真好呀,蕭術謹從宛若卿身上收回目光,合上面前那本帳薄,意態闌珊地望著明月,幾隻夜鶯結伴飛過,一隻桃花出牆送香,此時你在做什麼?

    花林,閣樓。

    「還是好歌兒最有心,在哪裡都種著師父最愛的扶蘇花呀。」沉坷坐在窗戶上,拿著酒杯,賞著月下花影綽綽,扶蘇花朵在風裡如細浪滾動,一波一波,送來芬芳。

    「師父他怎麼樣了,沉坷師兄?」素問端上幾碟可口小菜,又倒了壺酒,脆生生問道。

    沉坷神色忽然一黯,跳下窗戶踱步坐在桌前,放下酒杯輕聲道:「師父他老人家,過世了,三個月前,我把他葬在扶蘇樹林裡。」

    過世了?怎麼會?師父他,他怎麼會死?那個長髮披散,抽著旱煙,飲酒作詩,揮劍起舞的瀟灑師父,怎麼會過世呢?

    素問眼眶一紅,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手中的筷子「叭」地一聲掉在地上。有些茫然地望著醉歌。醉歌握酒杯的手不覺抖了一下,灑出幾滴酒釀來,眼神裡是一閃而過的哀痛。

    「是舊疾復發麼?」

    「不錯,師父已經是油盡燈枯了。去的時候很安詳,只是有些可惜你們不在身邊。」沉坷難得收起嬉笑之色,打開隨身攜帶的一個包袱,遞給醉歌:「這是師父臨終前,讓我交給你的。」

    包袱裡只有兩樣東西,半塊玉牌,玉牌上陰陽雕刻,半個身子的雄獅圖案,玉是萬年寒玉雕成,乃是師父從不離身之物。盒子裡的東西是醉歌求了師父許久,師父也未允之物。那盒子長約三尺九寸,寬約八寸,厚約四寸,未雕花樣,式樣古樸,看上去極平常。

    醉歌伸過手要打開盒子,卻被沉坷攔下,鄭重道:「歌兒,師父遺命,此物除非我與素問皆死於非命,否則不得打開。」

    師父還是疼她的,她怎麼會讓素問和沉坷死去?這盒子裡的東西,的確碰不得。否則師父那麼疼她,一定不會捨不得。

    師父,徒兒不肖。

    「師父,我要出谷。」

    「歌兒,外面的世界,很複雜,你真的要出去?」

    「師父,歌兒報完仇,馬上就回來陪著您。」

    「呵呵歌兒呀,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你帶素問去吧。有空,回來看看。」

    兩年前,報仇心切的醉歌帶著素問穿過了孽畜眾生的無回林,攀上千仞之高的深淵絕壁,腳步踏上了這個複雜又精彩的世界。卻忘了回頭看看,師父滄桑的身影一直注視著她們,一直注視到她們徹底沒了身影,銀色的華發又添幾根,書寫出幾條蒼老的皺紋。

    兩年來,醉歌一直忙於報仇,建立勢立,收集情報,一擊必殺,忙得忘了那個守在客歸谷,等她回去看看的孤寂老人。

    「師父,徒兒領命。定護素問沉坷平安,決不動此物。」醉歌低聲喃喃,「素問,菜涼了,你再去熱一下吧,酒也溫一下。」

    素問拭去眼角淚痕,輕點了下頭,收拾著東西便下去了。待素問走遠,醉歌收好玉牌,包好長盒,死死打了結,似下定某種決心一般。

    「說吧,你如此認識宛若卿?」沉坷生性放蕩不羈,師父怕他的性子會惹麻煩,特意教他潛行偷襲的功夫,斂其鋒華,又授他陣法機關之巧妙,定其心性。沉坷隱匿的本事連她都難以察覺,放在江湖上也是最頂尖的殺手,怎麼可能會犯在屋頂上睡覺掉下來這樣低級的錯誤?

    「宛若卿?她叫宛若卿呀,真是好名子,若卿若卿……咳咳這個嘛……」

    一個月前,風流公子沉坷一邊尋找醉歌下落,一邊流山玩水,路過江南,正在畫舫上飲酒作樂,流連美人銷金窩,無意間驚鴻一瞥,看見了宛若卿絕世容顏,驚為天人。於是日思夜想,無奈苦尋不得。一路北上,來到廊月城,在雲來酒樓小憩時看見醉歌和素問,本想捉弄二人,後來宛若卿出現,心思大亂,正想著怎麼出場,卻見醉歌殺機四起欲取宛若卿性命,不得不「掉」下來。

    沉坷劈劈叭叭說了一大通,口乾舌燥,喝了一大口茶水,問道:「好歌兒你為什麼要殺她?」

    醉歌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緩緩道:「因為她要殺我。」

    沉坷愣住了,這下難辦了,一個是自己的師妹,一個是夢中情人,難辦了。

    「沉坷。」醉歌喚道。

    「沒大沒小,叫我師兄。」沉坷正是心思紛亂之際,白了醉歌一眼。

    「你很喜歡她?」

    「對呀,很喜歡。」

    「有多喜歡?」

    「……這個,不好回答。但我真的很喜歡她,從第一眼見到她,我就想與她廝守終生。」

    「為什麼?」

    「不知道,就好像是上天注定了的似的。」

    沉坷說這話的時候,極認真極認真,這種認真只有小時候畫機關圖紙的時候醉歌才見過,因為每畫錯一處,幾個時辰的功夫就白費了,必須重新畫過,這也就意味著他必須再受幾個時辰的罪,以及錯過素問做的美味。

    如果沉坷知道將來會發生的事,不知道是不是還會這麼認真。

    醉歌沉默,看了一眼門外的一角白衣,素問,你都聽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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