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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隱二一 文 / 鏡中影

    「先生,隱岳的生日要到了。」

    旭日昇起,融走了一灘迷霧。關峙短暫運功,驅散了適才貫進她體內的衝力之後,她開口。他頓時莞爾,「是想我送你禮物麼?」

    「隱岳可以向先生要禮物麼?」

    「但凡我能拿到製成的,都可以給你。」他說話當兒,已想好了禮為何物:一套色澤稍鮮的絲質衣裳。一個如此漂亮的小東西,合該被打扮得漂漂亮亮,就當寵一個女兒罷。他忖。

    「這話是先生說的,待隱岳生日到來那天,當真會向先生開口索禮呢。」她嘴角微抿,眼角微睨。

    「儘管開口無妨。」他笑得開心,因為一日之間,已見她第二回的撒嬌樣兒。

    遠遠另端,處於半山間的東、南、西、北四人,遙瞰著了百花簇擁中的男女,皆蹙眉肅臉。冥東風不解道:「這個隱岳,當真要如此倔強麼?咱們已然是極盡婉轉地勸止了,她硬是要迎難而上?」

    「飛蛾撲火,是女人愛做的事麼?」趙北歌搖道。

    另兩人稍作沉吟,向西道:「我總覺得,隱岳這女娃兒在打著什麼主意。」

    「能打什麼主意?」冥東風不以為然地揚眉,「不就是和之前的鳳兒珠兒們一樣,認為自己可以化解男人心中的堅冰麼?恐怕,這世上每個女人都做過男人會因自己而不同的夢。」

    「可隱岳當真與別人不同。她的美貌不必多說,所賦姿質更是世所罕見。」向西摸著嘴上的一撇小胡,「若不然,聖先生也不必嚴禁我們教她武功和用毒之術。」

    趙北歌聳肩,「隱岳與眾不同,關峙便是碌碌之輩麼?若不是自恃有所不同,誰又敢向關峙那樣的男人靠攏?」

    「也許。」南朝頷,「但,我與阿西有同感。這個隱岳,一定是在打著什麼主意,且這主意……你們別忘了,連吉祥也不能真正看清隱岳。」

    四個男人緘默下來。

    向西忽道:「難不成,她就是兩年前聖先生喝高了桃花釀後曾預言過的……」

    其他三人六眸齊張,「不會罷?」

    桃花盛,明月來。匿數載,楚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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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

    她不想進夢,不想進這個夢,為何又進到了這個夢裡?讓她走,讓她離開!哪怕是夢,她也不要待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宮裡,不要!

    娘,皇后,你們誰來救救我,誰來讓我走出這個惡夢,誰來?誰來?!

    前面是誰?前面那個人是誰?不要走,先停下,帶她一併離開這幽冷世界!帶她走啊,她不想被生生活埋,不想飢餓絕望,不想!

    「停下,救救我,救救我!」她吶喊出聲,兩手向前探張,想捉住那個似有若無的人影。而前面人影當真停了下來。但,不管她向前掙了幾步,那道人影仍在不可觸及處。

    「救我,救我,救我出去!」走不近,只得嘶啞叫喊。

    「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人影說話了。

    「不,不,我救不了娘,也救不了自己,你既然來了,便救我走!」

    人影隱在層層霧沼中,面目半暗半明,連話聲縹緲不清,「我來,不是為了救你走。」

    「那……那你為何而來?」

    「只是恰巧出現。」

    「……你為何要出現?為何要出現在這裡?出現在我眼前?」

    「只是巧合,一個你在這裡我也在這裡的巧合。」

    「不能帶我走麼?」

    人影搖頭,雖不清晰,但她知道他搖了頭,「求人不如求己。」

    「不,不要走!」眼睜睜著,人影邁進了更深更濃的霧裡,遮去了全部形影,她淒厲嘶喊,「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不要……」給了我希望又把它掠奪過去,不要!

    兩隻手徒勞地抓在地宮冰冷的石面上,抓不住任何希冀,絕望如潮水般襲捲心志,在無人的黑暗枯寂裡,她崩潰慟哭……

    「隱岳,醒過來。」有人輕拍她的臉,柔聲低喚,憐惜的雙眸在看清她淹沒了整張小臉的洶湧淚水時,又揉進了一脈疼寵。

    她猶緊閉雙眸,失陷在惡魘裡,難醒難回。喉嗓內的哭聲,遠不似夢中那般淋漓,壓抑著,迫嚥著,成一把無鋒的鈍刀割刈在人心肺之間。

    「隱岳……」關峙兩道修長眉峰皺起,手臂在不自知時,將少女攬到胸前,「快醒過來,只是做夢,醒過來就好了,隱岳……」

    「……先生?」她啟眸,又為臉上多添了串串淚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夢?還是實?她一時怔忡。

    「我當然會在這裡。你說明天是你的生日,要我在這山上伴著你迎接雙一年新生的朝陽,我來了,你卻睡了,撇我一個人孤坐,忘了?」他放開了她。窗外的夏風吹入,佔了他虛空了的胸懷。

    是。她聯想起了前因後果。今兒個黃昏時節,她去找他,要他到這半山茅屋裡,陪她度過十四歲的最後一夜。他依順了她。她在竹椅上坐得疲憊,不知何時睡著……睡著?「適才,我喊過什麼麼?」

    那個夢又來了,她無從得知自己在夢中時是何樣情形,她……

    「你喊了,也哭了,現在你的臉上掛著的,還是夢中流出的淚。」

    她驀地一僵,抬袖拭臉,「我只是夢見,夢見……」

    「別費心虛構什麼不存在的夢境。」心葉間有擰痛感作祟,這少女,一定要將自己包裹得如此之緊麼?他喟然,「隱岳,你的夢若不願對我說,我不會問。但在我面前,你可以盡興哭笑。」

    「隱岳的夢裡,有先生。」她目光停在門前燈籠和門外暗夜交匯之點,幽幽道。

    他一怔。

    「隱岳身陷在絕境裡,先生出現了,但無意伸手。先生對隱岳說: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她撒了謊。夢中那個人,不應該是先生。她甚至明白,那也許只是自己的一個心魔。她卻將夢中的罪過推到眼前人身上,是成心為之,因為,因為……

    他彎唇而笑,「在你的夢裡,我這樣的壞麼?幸好,非夢的真實裡,我絕然不會。」

    「是,夢裡的先生好壞,害隱岳哭得好傷心,好絕望。」她說話間,夢中心情重來,又見珠淚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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