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逐十八 文 / 鏡中影
北地春季多風,風走沙揚,沙漫人眼,為行路人行程徒添艱難。
風沙並未因這一支返程隊裡多了喜慶之色而稍有寬容偏頗。一行人頂風逆行半日,羲國人尚且不覺得如何,但隨同公主鳳儀隨嫁的送親兵
衛及陪嫁喜娘皆頂受不住,一個個面色蠟黃,舉步維艱,縱連天歷朝的馬匹,也似不能禁得起北地高風摧殘,一徑揚頸嘶鳴,四蹄不前。
楚遠漠遂下令,在一山腳避風處暫時歇整。
樊隱岳下馬坐於一方石上,拿下腰中水囊潤澤口喉,無意瞟得那架頂上飾有鳳凰展翅玉飾的車轎,轎外陪嫁喜娘丫頭正向轎內遞送吃食飲品
,轎門僅開一線,外人難窺其內。
那年,若沒有娘,她亦會坐進如此一頂轎裡,輾轉遠徙,嫁至異國。
「公主,您多少吃一點罷……這天長路遠的……這身子怎麼受得住?」斷斷續續,風將喜娘的話吹。
樊隱岳定目投睇,掃見了喜娘憂苦蹙皺的臉。
「這位公主是要絕食麼?」隔著半臂距離,王文遠坐在她右邊。「這可教人頭痛了。漢家公主嬌生慣養,是實打實的閨門弱質,要是一路少
食少飲,沒準挺不到北院大王府了。」
「王參贊憐香惜玉,何不上前好言開解?」
「樊先生是開在下的玩笑麼?」王文遠咬上一口乾糧。「唉,怎麼說也是一國公主,真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羲國在邦交上可就大大的理虧
了。」
「王參贊此話為何不去說給王爺聽?」
「因為,在下認為樊先生是最該聽這些話的人。」
她遽怔,「王參贊,你……」
「郡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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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變起於瞬間。
此行人停歇休整,羲國兵士與天歷送嫁隊伍各居一處,涇渭分明。送嫁喜娘、陪嫁丫鬟圍在車轎前勸裡內主子好歹吃一口飯、喝一口說,以
補羸弱嬌軀。就在這當兒,送嫁侍衛中突躥出一道身影,分開轎前人群,雙臂探進轎內拖出了身著嫁衣頭覆喜巾的安樂公主,迅即逃去。
所有人都為這突兀一幕有了極為短暫的震愕,楚遠漠亦無例外。
不過,畢竟是南院大王的軍隊,震愕過後,十幾侍衛飛身直追,不多時即將劫持者團團圍住。沒幾個回合,一手緊緊拉人不放,一手單刀抵
御的劫持者即被幾柄利器齊架在脖頸之上。
「王爺,責任如何落?」侍衛請示主子。
楚遠漠剪手於後,道:「膽敢劫持我羲國北院大王妃,殺無赦。」
「是……」
「不要殺他,求求你們,不要!」
跪地求饒的,竟然是安樂公主。喜巾扯落,露出一張淚濕玉頰,姿容淒楚,立時令得漢子面上生憐。「他只是受我指使,你們放了他!」
被群刀抵項的劫持者面無懼色,深沉道極致的痛悔盈滿眼際,「郡主……」
「你不要說話!」安樂公主嬌叱,一雙淚眸在人群中逡巡,落到威嚴一身的楚遠漠身上。「求求你,放過他,他只是一個聽命於我的侍衛而
已。放過他,我會乖乖隨你們嫁過去,求求你……」
「郡主,不必了!」
「求求……」
「詩琴!」劫持者不顧項間利器,條然轉身,將安樂公主擁進懷裡。若非諸持刀者皆下意識退後了半步,結果可料而知。繞如此,仍是血絲
飛濺,受創者卻渾似未覺。
「詩琴,不用求他們了,是我的錯,我若能早早拋開心中自卑,早一點帶你離開,你也不會……是我的錯……既然你已經無意求生,你死了
我也不可能一人獨活,我們就一起死!一起死罷!」
「這些話你為什麼不早對我說?什麼為現這個時候才說?」安樂公主兩手將男人摟住,雖猶在壓抑嗚咽,卻不見了淒楚哀傷,淚中含笑。「
我們一起死,做一對孤魂野鬼!」
樊隱岳冷眼旁觀。
這等情形,再愚鈍的人也不會不明白生了何事。
一位金枝玉葉的親王郡主,一位地位卑下的隨從侍衛,身份之別擋不住情深愛濃,無奈男方難逃自卑癥結,未能及時帶郡主私奔。到這時,
眼見郡主絕食尋短,方按不住滿腔愛意,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這等事,若編到戲裡,該是一出纏綿悱惻、感人至深的好戲。
「二位好情深。安樂公主,你確定不為了你天歷朝利益考慮麼?你若為這個男人濕了,給天歷朝抹黑不說,還打了我羲國一個耳光,我羲國
可不會輕易放過貴國。到時生靈塗炭,你可就成了紅顏禍水,國之罪人。」楚遠漠眉橫目恚,寒意凜冽。
「天歷朝利益?生靈塗炭?」安樂公主揩去頰上冷淚,譏聲冷嗤。「我不過是一個小小女子,憑什麼要我擔起那些?難道我成了貴國的媳婦
兒,就會換你們永久的和平麼?要殺要悉聽尊便,我柳詩琴死而無憾。」
「好氣魄呢。本王若是定力不夠,怕都要為公主動心了。可惜,我羲國不接受這等污辱,本王成全兩位,讓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罷。你們的
屍體被送回天歷朝,將為本王換貴國的豐厚補償……」
「樊先生。」王文遠行至樊隱岳身畔,悄聲道。「這個時侯,只有你能救他們。」
樊隱岳淡覷,「王參贊怎麼會以為我會救他們?」
「你的仇人不是她。」
她明眸丕冷,直視這張文士面孔。
後者挑唇淺哂,「你我可找個機會細聊其它。但眼下再不救人,樊先生勢必會後悔一生。」
那廂,楚遠漠揮臂,「你們下手利落些,給這二位一個痛快死法……」
「……樊先生?!」王文遠聲焦氣急。
「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