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逐三九 文 / 鏡中影
「在奭國王室,我行二,一度是名正言順的二皇子。十五歲隨父皇出征,父皇所騎的馬背冷箭射中,驚奔入了萬軍之中。我在殺了五進五出,尋到了父皇,負他逃回軍營。從
那時起,我的名聲不脛而走,以不滿十八歲之齡被父皇破例封為別勒親王。父皇一再給我暗示,幾個兒子中,他最看重的人是我。那時,我以為自己集所有榮耀於一身。不管
是百官群臣,還是我自己,都認為未的奭國國君非我莫屬。」
自嘲地笑了笑,江淮眾人向胸前攬緊。
「為了對得起自以為罩在頭頂的榮耀,我攘除外患,平定內憂,潛心研習,興農通商,以自以為不張不馳的法子處理著大小諸事,收穫著名望與政績。做了別勒親王的第五年
,太子之名頒布,乃三皇子霍巖峙,這訊息無疑使我極為震愕。但,父皇一席話使我釋懷,父皇道『你與嶽峙都是出類拔萃的優秀孩子,把皇位給你們中的任何一人,另一方
必定不服,易釀隱患。巖峙身性平溫和善良,可做一位守成仁君,有他主持朝政,由你與嶽峙守衛國土,開拓疆域,我奭國基業必定穩若磐石。』我接受了如此開解,又開
始為父皇的期望付諸新的努力。」
垂下雙目,現像隻貓兒般偎在身前的懷中人臉上有一抹毫不設防的嬌憨,眸光漾柔。
「我以為,我的努力是為了我的國、我的家,無論付之怎樣的辛苦,俱甘之如飴。如果不是十年前的那日,我一早到城外操練新軍,因掛念母妃病體中途折返,聽不到那席話
,不會曉得自己在自己珍視的親人眼裡,是個笑話。」
她向他懷裡鑽了鑽,汲著他清冽氣息,半闔明眸。
「那日,我站在母后窗外,裡面有父皇母后,及大皇子霍嶽峙、三皇子霍巖峙。他們在爭論一樁事,如何清除我在朝野上下的擁躉。父皇一再告誡,須做得無聲無息,滴水不
漏。大皇子問父皇為何對我這個野種如此忌憚?母后飲泣,父皇怒叱大皇子在長輩面前信口胡語。三皇子道,與羲國對抗,平定部落叛亂,非二哥莫屬,既然這般好用,為何
不好生利用。父皇大讚有理。那一家人,是如此和睦和氣。」
她將他的手指遞到嘴邊,軟軟細吻。
「我經一番暗查,確定自己並非父皇的親生子。當年,父皇攻打一邊域小國,砍殺該國國主大勝而歸之時,也帶回了該國最美麗的妃子,也就是我的母后。彼時,母后已懷有
兩月的身孕。她該國皇妃的身份,乃因強強之果,該國國主為了佔她為已有,殺了母親雙親與未婚夫婿。而父皇帶回母后後,為了不傷及玉體,沒有墮去她腹中胎兒,一舉攻
獲了母后芳心,令她死心塌地的哀傷父皇,為父皇不惜犧牲所有。」
「所有」這個字,他不自覺中咬重,雖時日久遠,仍有淡淡澀意漫溢其中。
「母后沒有為父皇生下子嗣,三皇子之母則在難產時死去,母后養大了三皇子,視若親生……不,比及我這個親生的,她更愛三皇子,抑或說,她更愛父皇,她是為了愛父皇
去愛三皇子。她曉得父皇一邊利用我的才幹,一邊扼制我力量擴延,一邊賞我爵位金銀,一邊清除我精心培養的後起之秀。她曉得所有的一切,只是秘而不宣。我曾因屬下的
死生過疑心,亦著手追查,但若不是親耳聽到那些話,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懷疑到自己最敬重的父皇頭上。」
他將唇覆上她的,靜靜貼合許久。
「為了保住追隨我的人,我用兩月時間,一面遣散門客,一面收集密辛。雖把遣散門客的動作謹慎到極點,仍傳出了風聲,引警覺。父皇傳我進宮飲宴,在酒內放了軟筋散
,若不是我府裡住著一位醫術出神入化的醫者教我習會了以鼻嗅辨別藥性,那一杯飲下去,此時我或許該在哪一處地牢內瘋狂終生,父皇為了母后,不會殺我。我逃了出去,
當夜又去而復返,將收集到父皇、大皇子、三皇子三人醜聞放到了父皇枕邊,以我的絕口不談,換我門客幕僚們的生命平安。」
他語聲告結,室內少了他娓娓低語,呈一團靜謐。
「完了?」她兩條黛眉聚攏,眉間糾出不喜褶皺。
「完了。」
她兩手握住他臂間衣袖,撐身坐起,與他目對目,鼻對鼻,「從頭到尾,你都沒有提她,是因為你想將你們間的回憶珍藏心底,還是不想把你們的故事說給我這個後者聽?」
他挑眉,「你很關心?」
「當然。」
他失笑,她吃醋吃得毫不掩飾,在這點上,她從沒有動用心機,傻姑娘。
「九兒名叫南宮玖,父親是一個刀筆小吏,因為有一個太美麗的女兒,經常飽受驚嚇騷擾。她為了救父攔馬告狀,恰告到了我面前。有容貌,有才氣,有魄力,有膽色。亦有
野心,她明言告訴我,那日找上我,便是為了找到足以配得上她的男人。」
「……你很愛她,對不對?」儘管喉頭酸氣f1,她仍問。
「那時的我,必定是愛的。一個志得意滿自以為擁有所有榮耀的少年,自然想要一個最出色的女人配在自己身邊,九兒恰在那時出現,滿足了我心底最大的虛榮,輕易使我相
信她便是上蒼賜給我的今生伴侶。」
她撇撇小嘴。
他食指壓上她唇瓣。「我逃難時,把她也帶了出。後細忖,當真不該,我明明曉得她想要過怎樣的生活,不該強她所難。若沒有帶走她,我們必定永遠記得彼此最好的相
處時光,必定不會被後面的爭執、分隙、隔閡所消磨。那時際,無意闖入村中,與聖先生結忘年之交,我便想茲此安定下。她日日勸我重返宮廷,奪回奭國江山。我則想使
她領略淡泊人生的別樣趣味。有一日,我耕田回,她已不見了蹤影。我為確定她平安,趕到饒陽城,夕陽下,遙遙見得她與大皇子駕車出遊,相談甚歡。我豁然明白,當關
峙的妻子不再與別勒親王王妃劃上等號,她並不一定非關峙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