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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逐六四 文 / 鏡中影

    太子府的差使,本以為是個無事閒差。入職其內,倒真的忙碌起。每日辰時到酉時,除了用膳時分,俱在案頭度過。眷寫太子府與各省各部的往文書,擬撰太子下達各處的知會的通告,歸納收檔,鎮日筆耕不輟。

    樊隱岳自知,皇上特地代太子向兆郡王要人,要得絕不只是一個盡職盡責的抄寫小吏。審判蘇家的公堂上,書生何慕然表現不弱,皇上將之放到太子身邊,縱然無意重用,也不會容其成為兆郡王助力罷。

    在皇家,同族中人可以平庸,可以紈褲,可以恃強凌弱,可以無惡不做,甚或出類拔萃亦無大礙。只不過最後一類,須接受居上位者重用同時的慎防、提拔同時的打壓罷了。

    「慕然,在忙麼?」門前一暗,太子柳持昱翩然而至。

    她擲筆匆忙站起,走出書案,斂袖深施一禮,「見過太子殿下。」

    「慕然免禮。這幾天府內府外的事格外繁多,勞煩慕然了。」

    「此乃卑職當做之事。」

    「慕然不必太拘謹,本王不似兆郡王那般嚴謹板正,在本王面前,你盡可自在活絡一些。」太子落座於案後,信手拿起一紙札文,目閱其上,突生欣喜。

    ……淮水治患,公仔千秋。卿等為此等千秋之功,煞費苦心,增銀五十萬兩之請,本王閱之,深以為然。然千秋之事,需慎之又慎,卿等飽讀聖人書,更應戚焉有感。東西南北各方軍營防務皆需銀錢無數,戶部吃緊,國庫待盈。卿等體民體國,責不容貸。已增撥一百萬兩銀倘精細打算,分毫必用,未必不能,淮水沿岸民生饑苦,聖上頗有耳聞,望卿等不負聖望,為國為民,克難而為。諭此。

    「慕然寫得好呢。治淮水的官員三天兩頭的要銀子,本王已經增撥了一百萬兩,又要五十萬兩,本王要幾個人都寫了信,想警告這些人莫太貪心不足,又不想在御史搜羅到其貪賭證據前措辭過於嚴厲,但看看去,只有慕然這封下諭寫的恰如其分,甚合本王之意。本王總算明白父皇何以如此賞識你。」柳持昱眉頭舒揚,一封下諭令他對這個書生的才華給予了肯定。

    「一個時辰後,戶部人等過府議事,慕然從旁記錄罷。」對這個從兆郡王身邊調的人,他還不能完全放心,但邊疑邊用,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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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在次子大婚時見著凡心「魂魄」之後,隔三岔五,良親王便常到兆郡王府走動,且多在月明星稀的晚間,踟躕留連,久時不返。

    對此,兆郡王無可奈何,也便聽之任之。並再三告誡作亂者,切莫再二再三,衍生枝節。

    但,該傷的人,已經傷了。

    當夜,良親王妃聽到了丈夫那聲支離破碎的「凡心」,睹到了他失魂落魄的懊喪,心底繃了多時的一根弦瞬間崩裂。這個她愛了多年的男人,從不介意傷她到怎樣地步。

    偏逢這時,良親王府內一隅傳驚心動魄的一喊,這尖叫聲持續不斷,向府內四處擴延長起,亂聲大作。

    「外面是什麼動靜?」獨坐寢房的蘇氏問。

    外室的貼身丫鬟欲去探望,豈知剛走到門前,與門外撞的人跌成一團。

    「……王妃……王妃!」撞的,是房中的另一個丫鬟,此時際變顏失色,惶恐萬狀。「王妃,出事了!」

    「秋茗,你這樣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廚間的阿花剛才撞了鬼,她……」

    「胡言亂語!」蘇氏厲叱。「鬼」這個字,是她近日最不想碰觸的。「光天化日的,哪什麼鬼?」

    「是真的,真的,她今兒個抄近路去扔廚餘,被石子絆了一腳趴在地上,冷不丁聽見嗚嗚的鬼叫聲,竟然從石頭縫裡看見一雙鬼眼。她給嚇傻了,跑出撞上奴婢,說給奴婢聽,奴婢不信,隨著她去看了,在那邊假山下面,真的有一個像人不是人像鬼不是鬼的東西,嚇壞咱們了……」

    一刻鐘後,在幾個膽大力壯的侍衛將假山下方尋出的「物什」抬到王妃面前,當一盆水潑去其上污澤,蘇氏喉間扯出了一記嘶厲哭吼:這團贓物,居然是她尋覓了數月之久的老父!

    侍衛稟道,洞穴之內有鐵鏈將蘇相困鎖,行動不出三步之內,尚有一壺冷水,半塊干餅。

    這跡象,在在標明此乃一場有預謀的綁架,不為勒索,只為尋仇。而將囚人處設在良親王府,同府之內,王妃錦衣玉食之際,老父正在黑暗狹隅內求生不得……如斯手段,惡毒至極。

    蘇氏擁著老父哀慟難止。梳洗診治過的蘇變,僅能凝視愛女,涕淚交泗。元興城最好的良醫也診不出他口舌失聲的症因,愛莫能助。

    更令蘇氏肝腸寸斷的,是丈夫對此事的料理手法。

    「蘇家謀反,罪及九族,皇上對你開恩,是看在本王的面上,但你的父親,本王無論如何也包庇他不得。明日把人送到刑部,交由皇上落。」

    任憑她如此哭訴哀求,郎心如鐵,巋然不改。

    終究,蘇氏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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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你手頭所有事,連夜送蘇相離開京城。」

    「是,屬下這就命人去接蘇相出。另外……」

    「此時沒有什麼比蘇相更重要,不管什麼事都等這事過去再說!」

    「可屬下向您回稟的事,拖延不得。屬下今晨收到了飛鴿傳書,那個書生何慕然的家鄉裡於半個月前迎了一具屍骨,所修墳塋墓碑上刻『何慕然』之名。」

    「……何慕然,在太子府內的何慕然?」

    「屬下的手下已將屍骨已驗過,沒有絲毫的作假。而若何慕然當真已經死了,太子府中的那個定然是假的。」

    「假的?」

    「跟蹤何慕然的人,到最後都跟沒了影,屬下派去的可都是跟蹤盯梢的好手呢。由此可見,這書生大不簡單。就在昨日,屬下手中一個神偷出身的人跟上了他,親眼見他走進了飛霞閣。」

    「又是飛霞閣?」

    「不止如此,屬下昨夜綁了在飛霞閣一個當差的夥計,他說,屬下畫,畫出了一張臉,居然像極了死去的東方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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