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蝕四 文 / 鏡中影
兩個男人遙相對立。
凝視著眼前的男子,楚遠漠很難不去質疑自己當初的判斷:如此樣的男子,自己怎麼輕易被樊隱岳的三言兩語便卸了戒心,未將之列為強敵?
關峙拱手,「閣下應該不會放過車中的人罷?」
他追了這許多日,被這人手下百般阻攔,還險被其故佈疑陣騙去別的方向,心火已熾。但愈是急,愈是急不得。
楚遠漠哂道:「的確不會。」
「那麼……」關峙舉指,樑上君牽著一匹馬行近,喬三娘將綁在馬上的人臉抬起。
「……珂蓮?」楚遠漠兩眸微閃。「你要拿她要挾本王?」
「希望貴國公主在閣下眼裡,有這個份量。」
「本王以為你是個君子。」
「君子不奪人所愛。」言外意,當閣下不是君子,無權要求別人按君子行事。
「本王若不換,你會在本王眼前殺了珂蓮?」
「關某殺了她,閣下便會殺了隱岳麼?」
「你認為本王不會?」
「會與不會,是閣下的事。」容不容你殺,是我的事。
楚遠漠確信自己能夠聽到這個男人口外之音,明明兩個人並不熟稔彼此。
「據聞珂蓮對閣下一往情深,閣下若執意認為本王奪人所愛,本王便索性把我羲國公主許配給閣下。如此,各得其所,各有懷抱,豈不是兩全其美?」
難為了南院大王,不止沙場縱騁可耍得恣意猖狂,道起著一廂情願的「兩全其美」時亦理直氣壯。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關峙淡舒長眉,道。
「那麼,珂蓮也只能聽憑閣下落了。」
再說下去,徒廢辭藻。兩人同生此念。
關峙明白眼下自己處於劣勢。他拿下的珂蓮,亦未能使勢態扭轉。無論楚遠漠對珂蓮所表現的漠不關心是真是假,他都不可能如他那般同等對待月兒。遑論捨不捨得,他一路
馬不停蹄的追趕為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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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在同一時刻出手。
各自身後的人,真正見識了何謂「對手」。
若不能並駕齊驅,若不能平分秋色,若不能各擅勝場,若不能皆具瞬間奪去天地間所有光芒的力量……都不能稱為對手。
這兩個人,實在是百年罕遇的對手。
一玄一白,一颯健一飄逸,一勢若驚雷,一形若流雲,兩道身影驟合驟分,驟起驟落,掌風激得四圍林葉衰落,塵土飛揚,兩丈之內第三者概莫能近。
樑上君、喬三娘趁機搶人,想當然遭遇阻擊,遂亦有了場酣暢淋漓的大戰。
從日頭正中戰至夕陽西懸,半天功夫條忽即過,卻勝負未分,各自力氣消耗頗多。
停戰歇息時,喬三娘道:「你們盡顧了打,也去看看我那個寶貝徒兒的死活,她這半天盡悶在車裡,別出了什麼事才好。」
畢竟是女人,比他人多了一分細緻。
她話落,那邊僕婦撩起車簾遞茶,「樊姑娘……啊,樊姑娘不見了?!」
樊姑娘不見了,適才大亂的當兒,樊姑娘撇開這廂的芸芸眾生,逕自走了。
關峙抬袖抹拭額上汗意,唇勾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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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多日的「車上囚」,一旦得了自由,真真兒覺得萬分可貴,樊隱岳盡興施展輕功,足足急行了兩個時辰方打住去勢,尋個背風處思想去處。
楚遠漠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過她和先生了罷?縱算他想在此時回到村子裡,有南宮玖那條線伏著,村子也再不能成為兩人的世外桃源。兩人若想安寧,南宮玖闔楚遠漠兩人
至少有一人不在。
南宮玖是先生的債,楚遠漠是她的。誰欠了誰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時歸納不出適宜的法子給予料理結算。
既如此,在此之前,她倒不如和先生分離一陣。
腳步再動時,她已想好了將至之處。
楚遠陌,那位久違的「黑虎王」,她這個做姐姐的也該會上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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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楚遠漠身上討的失敗,一度讓楚遠陌陷入頹喪。
當初,姐姐反覆向他灌輸這個人難以逾越的強大,要他韜光養晦,要他謀定後動,他以為自己做得已然夠了。從收納萬和殘部,至收編遼遠兵士,及遠跋赤色為己所用,每一
步,他殫心竭力,卻也皆有斬獲。於是,儘管心中始終懸記姐姐所告誡過的種種,不可避免的驕躁仍然臨,他得意忘形了。若非尚未忘到極致,他的失敗不會僅僅是當下局
面。
但他的頹喪,不僅僅自失敗。
他不能原諒自己的是,如果在黑虎王的面具之下,他都不能戰勝楚遠漠,當有一日真顏相對,他還能有幾分寥寥無幾的勝算?
「大王,兩位夫人又……又打起了!」侍從匆匆報。
他濃眉厭惡蹙攏,「我不是說過?這等事休要煩我!」
「可是,兩位夫人都有身孕,這動起手沒輕沒重的,傷了……」
「當娘的都不操心了,哪裡輪得到你聒噪?下去!」
內侍慌慌張張退了,他捏起書案上的一隻小毫,「卡嚓」斷為兩截。
如此惡劣情緒下,萬事萬物皆披惡煩外衣,就連窗下盛放的燦燦金菊也似俗不可耐……
「大王,有……」
「下去!」
「不是的,大王,是有……」
「滾下去!」
「可……」
「再廢話一字,本王拔了你的舌頭!」
「黑虎王好大的派頭,好盛的去、脾氣。」立在侍從背後的人施施然走上前,邁過門檻,笑意吟吟。「不過,功未成,施暴政,不是個好兆頭呢。」
他條然揚,俊顏霎那間為狂喜所熾烈,「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