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蝕十三 文 / 鏡中影
楚遠漠睨著這個女人。
這個從都是秀雅清麗、宛若仙子的女人,在此刻,宛若陷進瘋狂——
散亂的,疲嘶的喊,尖厲的叫,縱橫的淚,髒污的臉……這個女人,是那個清清淡淡旁觀一切,冷冷靜靜操縱一切的女人麼?
「你再吵一個字,本王掐死你!」他扼上了她的喉,冷狠字符迫擠出唇間。
而樊隱岳瞳光渙散,面若死灰,嘴間一徑厲叫著,仍是「先生」,彷彿這樣叫著,墜下崖中的那個人就會重新出現。
他眉積殘佞,指間收緊。
「先生,先生,先生……」呼喊趨衰,吐字艱難,但,仍不斷絕。
「……你這麼想親眼見著他的死屍麼?本王成全你!」他回身,吩咐手下,「帶路,繞行到崖底!」他要徹底地把這個女人毀滅,將她所有的驕傲粉碎了踩在足下!
崖底?這兩個字,撞進耳膜,樊隱岳瞳光透出一線光亮,暫止了呼叫,任他扯著,踉踉蹌蹌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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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底。
先生,你在哪裡?在哪裡?樊隱岳奮力掙開腕上束囿,在林木山石間疾行,一雙紅腫美眸急切搜尋,心中渴盼著上蒼降臨的一點奇跡。一點就好,只要先生活著,不管他是殘
了廢了,只要先生活著!
楚遠漠不緊不慢地步行在她三尺之外,荒野孤狼般的獅幽邃眼神將這只掌心獵物牢牢罩覆。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一回又一回的轉身,一次又一次的投眸,一度又一度的希望與絕望的輪迴……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一道坎坷絆到了她奔波的雙足,膝頭猝跪處,是尖厲石子,刺骨的痛,遠不能達至麻痺的心臟。心中念著先生,眼中尋著先生,除了先生,此一刻,她五感俱廢。
「找到了!」一兵士現了一扎眼之物,以手中長槍挑起,大喊。
樊隱岳身如輕煙一抹,到了兵士眼前。
楚遠漠雙眸淬礪。
「在哪裡?先生在哪裡?」她兩眼大睜,死死盯著那個高喊兵士。
「在……」兵士被她表情嚇得一顫,脖子縮了縮,向後退了一步,左手指了指長槍上的物什。「這裡。」
她眼光抹往那物,這是先生……的衣裳?
今日,先生外穿了一件粗布灰衣,這是那間衣裳上的一片?而這片,猶被血染紅了半邊。
眩暈襲,她咬牙撐住,兩足掀動,向前尋去。先生既然衣裳在此,人必定正暈躺在哪一處,她不能停!
而後,她相繼尋見了粗布衣裳的一片,又一片,仿若被什麼利物扯碎般的,支離處處。她一路撿,一路走,她深信,路的盡頭,必定有先生。
「啊——」
一聲驚悚呼喊盈耳,她抬眼,欲確定那聲喊與不與先生有關。
「是……是……是人骨!這是……被野獸啃過了的……是狼!泰定山谷下有狼群的!」
兵士的顫喊一清晰銳利的刺進了腦中,她似有好奇,似有不解,向那群面上有驚有警的兵士行去。
「兄弟們小心,看這樣子狼剛吃完走了不久,大家要防著狼群再!」
她推開那些圍攏一處的兵士,走進他們詫望的中心,目光落在了地上一具破碎鮮涔的骨骸上,以及……周邊四處散落的衣物碎片。
先生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棉布中衣,先生頭上別著一根木質男簪,先生懷裡揣著她的那根銀釵,先生說,這件東西她不能戴在頭上的時候,就要貼著他的心放著。她還因這句
話,那夜與先生百般的纏綿恩愛……
可是,這些物件,怎都散亂了出,有的還如此破碎不堪?是不是,先生摔下的時候,因為重傷,不及收拾規整?
一件一件,一樣一樣,她緩緩拾起,繼而放目四眺:先生呢?
「樊姑娘……」楚河看得不忍,彎下腰去。「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什麼?」她柳眉淺淺顰起,眸眨惑然。「你說什麼?」
楚河壓住同情喟歎,道:「樊姑娘,不管怎麼樣,先將人入土為安罷。」
「什麼?」這個人怎恁般奇怪,淨說些她聽不懂想不明白的話?
「不管怎麼樣,既然人死了,相信王爺不會再為難他,在下會幫樊姑娘先把人葬了,其他的事……」
「你說什麼?」她搖頭,淡道。「不管你說什麼,我從不關心與我無關的事,煩勞讓開,莫妨礙我找尋先生。」
「樊姑娘?」楚河一怔,指著地上骸骨。「他就是……他……」這顯而易見的事,樊姑娘怎麼糊塗了?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她重新開始了呼喚,仰四顧,四處疾走。
抱肩遠駐的楚遠漠兩目瞇起。
「先生,只要你出一下聲,不管你在哪裡,月兒都聽得見,你快說你在哪裡?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
「不要喊了!」聲如炸雷。
她笑靨如花,「先生,不要不作聲,不要逗月兒,你明明曉得月兒什麼都不怕,就怕先生不理月兒,先生,先生,先生……」
「不要喊了!」吼如虎嘯。
她音甜聲美,「先生,出聲好不好?讓月兒曉得你在何處,先生……」
「你——」身似鷹梟飛臨,手如鐵鉤,扣上那截皓頸。「本王說,不要喊了,你聽不見?」
她勉力翕唇,「先生……先生……先生……」
「你……」突然,他微笑,一個瀰漫著血腥的殘酷微笑,扣在皓頸上的手指該握上的肩頭,幾步拖行到了那具血骸之前,將她的臉按下。「盯著它,看清楚了,這就是關峙,
這就是你的先生!他不但死了,而且死得很難看,被群狼分了屍體,滿意麼?」
眼睫與血骸相隔僅有寸許,她靜靜地凝視著那一根根的血骨,良久,唇角彎彎上揚。
楚遠漠不見她有絲毫動作,微微意外,眼角傲睨,條見一絲血意由她唇間滲出,眥目狂咆:「你敢咬舌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