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蝕十五 文 / 鏡中影
一雙小繡鞋,一方小巾帕,一根短笛,一根長簫。
樑上君辭去,珂蘭擺弄著這些物什,枯冷了許久的眸際,突然潮熱湧動。被一個自己深愛的男人深愛是何種滋味,她這一生已永不能體會,可是,能夠見到如此美麗的情感,
也不枉此生了罷?
「你那位師父說,這些東西是你所愛的男人從你的故居處搜羅的,是你和你母親在一起時所用過的,你的男人放在行囊中,視若寶貝。你師父說他想以這些東西軟化你心中
的冷硬,想讓你不因復仇變得面目全非,沒想到,單是他的到便足以做到。這麼說,他便是你的溫暖和善良了麼?樊隱岳,你實在很幸福。你很幸福,也很富有,你自己可
曾知道?你有愛你的母親,有愛你的男人,兩個都是為了你可以犧牲性命的人。難道他們以自己的性命換你或者,是為了讓你這樣活著的麼?」
「王爺。」室外傳參拜之聲。
珂蘭將手中物什塞進懷內,持帕拭去眼角濕潤。
「珂蘭?」楚遠漠推門見她,愣了愣。「你……」
「我一個人也悶,陪樊姑娘做伴。」
他殘哼,「半死不活的一個人,需要什麼陪伴?」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然讓她死完全了?留她這半條命做什麼?」
「珂蘭?!」他擰眉,目生凌厲警告。
她淡哂,「我不會殺她。她是我朋友,我珂蘭決計不會傷害自己的朋友。但,王爺,您想怎麼傷害她呢?」
「不管本王怎麼對她,都是她應得的!」
「是麼?」珂蘭淺掀唇角。「為什麼?因為她騙了王爺?當有一個人傷害了王爺最重視的人時,王爺不會想要報仇麼?王爺您是威名赫赫的南院大王,您可以依您的權勢依您
的武力付諸行動,一個孤身無助的女子要怎麼辦呢?在直接找上王爺決一生死與步步為營伺機而動之間,王爺最欣賞哪種方式?前者匹夫之勇,後者智者之慮,一個不出百招
就會死在你的劍下,一個卻讓你多了一個平生勁敵,哪一種更能贏得勝利,不言而喻,王爺何必……」
「勝利?她教養出的那個連臉也不敢讓本王看見的膽小鬼,也稱得上本王勁敵麼?」楚遠漠冷笑,眸閃幽芒。「她母親的死於本王何干?她既敢把帳計到本王頭上,就須承受
得起所有後果!」
「沒有干係麼?王爺您當初出使天歷,偶見佳人,要納為側室。再見樊隱岳,您不復任何記憶。那時的求娶,對您說,只是一時興致,一個念頭,但卻毀了一個人的全部世
界。易地而處,王爺您會善罷甘休麼?」珂蘭平聲靜氣,如置世外。
楚遠漠突然意識到了他異乎尋常的平靜與淡漠,瞇眸,「珂蘭,你……怎麼了?」
怎麼了?她回這麼多日了,今日才現她的異樣,才問這一聲「怎麼了」。她能怎麼了呢?一顆心將死不死,一份情將枯不枯,她比床上的樊隱岳更像一個半死人,苟延殘
喘而已。
「王爺如果不喜歡珂蘭打擾樊姑娘,珂蘭以後不就是了。」她木然低,掀步向外退去。
「珂蘭。」他握住她臂,意外地現了它的纖細脆弱。「我們何時變得這般生疏了?你在怪我忽略了你麼?」
「沒有。珂蘭只是以為不管王爺和樊姑娘如何交惡,珂蘭與她的友誼不該受波及。王爺事忙,珂蓮不知所蹤,珂蘭已經沒有一個可以說得上話的人了。是珂蘭妄想。」
他將她輕輕環摟,歎道:「如果你當真這麼需要一個朋友,本王不會攔你。」
「謝王爺。」平生次與這個男人耍弄心機,竟是在這般時候。原愛久了,當真會疲憊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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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一定要找到一個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不管這個理由是什麼,只要能讓月兒活下去,月兒就抓住它。你要記住,你是娘的命,娘不在了,你也要替娘活下去。」
娘,月兒好苦,好累,月兒找不到,不想走了。
「你要明明白白的答應娘。」
娘,月兒,月兒……
「我要你或者,不管怎樣情形,若能或,我便會讓你活著。」
先生,你活,月兒活,你不在,月兒也……
「……死亡是一件太過殘酷的事,死了與這人世再無干係。」
既然這樣,先生為何要走?為何要拋下月兒?
「……所以,能生之時,莫想死字。我只要我的月兒好生護著,記得麼?」
我……
記得麼?
我……
記得麼?
載沉載浮,黑暗的夢境無邊無際。一個人在其中躑躅獨行,停不下,卻又尋不見出路。隱隱約約,有話聲仿從天邊縹緲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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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
這個傻姑娘,如此拼了全力的喊,不怕扯破了嗓子麼?這個傻姑娘,怎如此教人放心不下?
先生,你在哪裡?你應一聲,月兒找不到你!
傻姑娘,我聽得見,只是不能應你。
先生,你拋下月兒,你為何拋下月兒!
傻姑娘,難道你還不曉得,若有一線可能,我都不可能拋下你?
「大夫,我看他眼皮似乎有跳動跡象,何時會醒?」
「目前還不能確言,但一條命肯定是保住了。」
「他的武功呢?」
「唉,他內臟受損極重,絕無可能恢復到先前的武功。」
「為利傷者休養,你配一些抑制內力、軟筋封穴的藥。等他傷癒過半的時候,每日給他服下,不能間斷。」
「小的遵命。」
「下去罷,這裡有我。」
跫聲沓沓行遠,有人坐上床沿,一隻手撫上床上人眉眼,留連摩挲。
「終於,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了。我說過,我一定要得到你,記得罷?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一日,付出了什麼?是遠漠哥的行軍佈陣圖,那關係著羲國的生死存亡。所以,我
絕對不能再失去你,你是我的,這將成為一生一世的事實。」
他想搖頭,卻被身上傷勢牽制。既然搖不了,也惟有聽之任之。
傻姑娘,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