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蝕十七 文 / 鏡中影
混賬!混賬!混賬!混賬!
書房內,桌傾椅頹,筆斷紙飛,連整牆高低的紫檀木書櫃也未能倖免,砰然巨響中四分五裂,令得偌大書房狼藉如狂風過境。
而製造了這場狂風的男人猶未能平,手中寬劍落處,一個半人大小的土定瓶又變了廢物。
混賬!他罵人,亦自罵。
「父王。」瓶屍飛濺,落在了正好推門而入的人腳下,半高的小少年向後退了半步,避開被殃及的可能。
楚遠漠回頭,擰眉,「你怎麼了?」
「奶奶病重,博兒想請父王回府一趟。」
「怎麼會病重?前些日子信不是說病情已然好轉了麼?」
楚博面露悲愴,「您遠在疆場,奶奶不想分了您的心,信裡儘是報喜不報憂。但太醫說奶奶已然時日無多,父王去看一眼罷。」
「迅準備,回延定城!」實在是混賬,前疆戰局僵持,他這一趟回,名義是為了督促遲遲未至的糧草,實質……天知道他回為了什麼?可是,竟連母親的病也給忽略餓
了,混賬,實在混賬!
「父王。」楚博遲疑叫住。
「還有什麼事?」
「可以把先生也帶上麼?」
先生?他現在最不想聽的,便是這兩個字!「帶她做什麼?」
「先生精通醫術,興許能醫好奶奶。而且,府裡的看管不比這大慶宮鬆懈……」
「帶上她,迅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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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色不錯,看看花,賞賞雲,應該是你喜歡過的生活罷?」
清幽山谷,青草豐茂,野花遍地,溪水潺潺,偶能見得溪邊飲水的小鹿,時時可見沖天而起的白鷺。在這樣天地中,萬物俱願沉湎,連天邊的浮雲也似變得慵懶。溪邊有幾間
木屋,屋旁設有草廬。廬內有琴有畫有筆有墨,每樣器具,每樣家什,皆透著主人的精心維繫,頗為別緻清雅。
草廬正南方向,開著一菊形花窗,窗下置一張竹編長椅,長椅上躺著的頎長男子,雙眸欲啟未啟,欲闔未闔,面容清淡。椅旁女子,便是對著他喁喁有語。
「你這幾日的身體恢復得很好了,大夫說再有個十多日,你便能和常人一樣的下地行走,到時彈琴作詩都隨你的高興。最緊要的……」她笑靨如花。「我已經要他們採買置辦
婚禮所需的物什,就在這個月底,便是我們成婚的大喜日子。」
男人眸光未動,仿似深然未聞。
「你看,都是你的錯不是?若是你能早早和本公主春風一度,稱了本公主的心,也許對你就會失了興致,也就沒有後的那些糾葛。偏偏是你的無動於衷,讓本公主欲罷不能。你受那等苦,怨不得我,只有怨你自己。」珂蓮拿過泡在花瓣裡的巾帕,擰去水跡,揉拭著男人面額,美目內不盡的愛戀繾綣。「你如果不是如此讓人心癢難耐,讓人放不
開手,萬不會有這一日的。這世上也只有南宮玖那麼一個傻女人,捨得放下你,又放得不幹不脆。至於另一個女人,如果她還在你心裡的話,那麼剩下的幾年、幾十年,本公
主用挖的,用剜的,用鑿的,也要把她從你心裡除走,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男人偏,避開了她撫上額心的手。
珂蓮麗顏微凝,「你還在生氣?若本公主對你不夠好,去得稍晚一步,你就當真死在狼肚子裡,你寧可那樣是不是?」
「你怎麼會認為如此就可以得到一個人?」男人開了口。
「但事實是,你的人的確在本公主這裡了。」珂蓮換了一張好臉色,煞是怡然自得。「先得人,後得心,本公主不介意本末倒置。」
「你給我吃了什麼?」
「怎麼,飯食不合胃口?你還想吃什麼,我喚人給你做。」
「你在飯裡添了什麼?」
「自然是你調養身體所需的。」端著明白裝糊塗,珂蓮公主盡可能顢頇到底。
「我每每欲運用內力,都會感覺氣血阻滯,你在飯中加了軟化筋脈的藥物,可對?」
「是麼?」好生無辜的反詰。「大夫說你的五臟六腑都受了重傷,內裡所剩無幾,若擅自調用內力,只怕傷上加傷。大夫為了讓你靜心休養,也許真就加了什麼藥材下去,回
頭我幫你問上一問。」這味藥既然如此好使,回頭可要讓大夫多加一些了呢。
關峙淡道:「公主以為我會相信你對此一無所知?」
「知也好,不知也好。你既然這般的聰明,便該知道眼下情形不是你所能左右的,不如順其自然,讓自己好過一些。」珂蓮將覆在他身上的薄毯撫平,巧笑倩兮。「我的關先
生,你只要等著咱們的大婚日到就好,其他的,莫想太多。」
關峙闔上眼,從善如流,不想不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是蟬,誰是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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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大王府。
樊隱岳在此,是囚非囚,是客非客,所居的一處小小院落,戒衛森嚴,府中人除卻負責膳食與灑掃的下人與同的珂蘭,他人若進其內都須徵得南院大王肯,連小王爺楚博
也不能成為例外。
坐井觀天。樊隱岳未太妃看診回,舉頭望著頭頂天空,自嘲如是。
「樊姑娘,晚膳了,您趁熱吃,咱們要急著把碗具歸置下去給廚間清洗的。」
侍膳丫鬟的聲嗓並不親善,她無意探究,舉步進了室內,也不看菜色,舉箸即用。無非用維持生命的東西,能入口便好。
「樊姑娘這個時候還能好吃好住,實在不像是一個階下囚。」背後丫鬟道。
她微怔。
「若你現在過得生不如死的日子,我饒你一命亦無不可。可這樣的情形,不殺不足以平我恨!」話落,袖揚匕現,寒光撩她咽喉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