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201.社交(08) 文 / 顧詩
她話音剛落,帳篷外就很應景地推進了一隻嶄新的醫療箱,看來外邊的人偷聽技術倒是做得很好。
她暗暗搖搖頭,拿過醫療箱,扶起了被推倒的矮桌,又看看站在原地長眉微蹙的程季航,見他沒有出言反對,也就對他不贊同的臉色視而不見,拉住他的衣袖拉著他在矮桌前坐下。
季航手指修長,骨節纖細,指尖有微微的涼意,原本是一雙非常漂亮的鋼琴家般的手,如今手心卻血肉模糊,一道傷痕橫貫整個手掌,邊緣翻起了白色的表層皮膚。傷口縫合到一半,前半部分是針腳細緻的膠原線,後半部分卻是崩裂流血的傷口,細緻與猙獰對比之下,細緻越顯細緻,猙獰也越顯猙獰,彷彿一個嘴唇被人縫合了一半的小丑咧著嘴在大笑,令人膽寒。
挽挽輕輕撫了撫傷口旁邊的肌膚,倒抽一口涼氣,驀地站了起來,「我還是出去把醫生叫過來吧。」傷口比她預料得要嚴重的多,她沒有把握縫合。
然而季航抬起眼瞼,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靜靜地說:「你來就好。」
他手心傷口並未縫合,依然有鮮血湧出,溫熱的血液順著他的手心流到她的手腕上,又順著她的手腕滑了下去。
她身子一僵,扭頭避開他的視線,慢慢地從他的手心抽出了自己的手。
一滴如珊瑚般的血滴在她腕骨旁微微一顫,隨著她的動作滑落,繞了腕骨半圈,細細的鮮艷血線,像不知被誰繫在手腕的鮮紅絲線。
她低頭,用已被拆開的繃帶慢慢地擦去了右手的腕骨上的血跡,她擦得非常認真、非常細心,就彷彿那要擦去的不是手腕上的紅線,而是心口的。
等捏著繃帶的指尖都有些發疼了,她才輕吸了半口氣,抬起頭,雙目清明地直視著程季航的眼睛,「需要再打一針麻藥嗎?」
「不必。」他輕聲否定。
當針刺進手心時,那一點尖銳而直接的疼痛彷彿穿透了全身的血管,直接刺進了他的心臟——上一針麻藥的藥效早已過了,他只是不想再用藥物麻痺自己的神經。
他想要感受到痛,想要懲罰,想要讓利箭透胸而過,把自己緊緊釘在巖壁上——沒有人能夠明白手中的繩索滑落的那瞬間,他有多麼的驚駭。
那短短的頃刻之間,巨大的絕望如同潮水般從頭頂拍過來,他差一點就以為自己會失手,會永遠沉溺在那裡。
帳篷外陽光熱烈,萬物蓬勃,帳篷內卻不知道為什麼格外陰涼,甚至有股寒意。
顧挽挽咬牙刺下了第一針,眼見著那泛白的血肉在她的作用下又滲出了鮮血,自己都忍不住倒吸口冷氣,她偷偷看了眼季航,然而他平定如常,臉上看不任何情緒,平伸在她面前的手掌亦穩如磐石,沒有絲毫的抖動。
大概是麻藥的效果特別好吧,她安慰自己,手指微微活動了一下,捏著針的右手輕輕動作,白色的膠原線便在傷口上畫下了一個「一」字。
夏日的亮烈陽光裡,程季航微微側首,淡淡看著身前少女拙劣生澀的動作,眉目冷定,彷彿那一針針穿透的並不是自己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