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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三回 空琴鏡中現本如 巧遇逐鹿救幼孤 文 / 阿禹

    崑崙山腹之下,熔岩地穴裡,空間中的一點驀然向下射出一縷銀光,以那點為中心的空間像投入了一枚石子的湖面一樣泛出一圈圈的漣漪,漣漪向八方擴散開,中心的銀光也越來越粗壯,帶著「隆隆」的轟鳴聲,在銀光中現出兩個蛇人的輪廓,接著銀光猛的一收,轟鳴聲隨即不見,空間漣漪也平復下來,除了多出兩隻蛇人之外,好像沒有發生任何事。

    這兩隻蛇人正是伏羲和西靈,他們用破空的神通來到西崑崙萬丈之下的地底世界,高溫高壓的氣體顯然並沒有令二人感到不適,伏羲打量著地下世界,沒有急於行動,西靈在旁解釋道:「你可別不信,前些日子,我探察到這裡,看到遠處飛過一線紅光,確是一隻運動的生物,我們去那邊找找看吧。」

    「不急!」伏羲胸有成竹的說道:「與其我們去找它,不如讓它來找我們。」

    說著,伏羲雙手下按,一張古琴出現在他手下。琴弦撥動,整個地下世界便隨著震動的琴弦搖晃了一下,伏羲笑道:「喚它出來,用『宮』這一弦便足夠了。」說罷,他用平緩的聲音輕唱出一段低沉的旋律,隨著他的吟哦,伏羲琴上的一弦開始變的若有若無起來,弦的兩頭彷彿長出一截,伸出琴端,隱沒入暗紅色的虛空之中,弦體裹著一團模糊的土黃色光芒,凝神看時,還是那條銀弦,但若眼神稍一放鬆,它便像融入空間一般淡出視線。

    伏羲的手也虛幻起來。雖然看似未動,但讓人感覺那是無定的幻影。伏羲微笑著,用那雙不知隱入哪裡的手撥動起那根不知融入了哪裡的「宮」弦。「轟隆!——」地下世界劇烈的動搖起來,巨大的石塊從頭頂昏暗的虛空紛紛砸落,岩漿沸騰,地面也裂開了道道大縫,空間中迴盪著雄渾的「嗚——嗚」聲,與那地裂的轟鳴聲、漿河的滾動聲彙集成一曲恢弘澎湃的交響篇章,西靈知道,此時伏羲彈奏的並非一張琴,他是在彈奏這片大地。

    「吼——!」一聲震耳的咆哮在遠方響起,一道紅光拖著道道金絲瞬間射到兩隻蛇人面前。

    「停手!」來者正是老金猊,她焦急的說道:「你這樣做使我的孩子們很危險!」

    像澆了一瓢冷水的炭火,動盪的地穴頓時沉靜下來,伏羲的手靜止在琴上,琴弦也從幻影變回了銀亮的實體。

    「好!」伏羲微笑著說:「你生存在這裡多長時間了?」

    西靈在旁卻很是震驚,因為面前這隻金紅色的獸類顯然是已經跨入門檻兒的那種生命體,它用來表達信息的並非人類的聲音語言,而是能夠穿越這眼前世界,直入對方靈魂的波動,剛剛所感受到的波動並不難理解,其中帶著濃濃的焦慮。

    看到伏羲停止撫琴,老金猊的情緒緩和下來,她雖然是超越這層世界的存在,但還沒有伏羲直接掌控世界的本事。

    「你們從哪裡來?哎……你們長相兒倒和我那小的蠻像的,就是下半截不一樣。」老金猊沒有回答伏羲的問題,因為她也不知道。她對眼前這兩隻生物更感興趣,他們不像是有敵意,而且很厲害,知道的東西好像也很多,難道是老天給孩子送來的老師?真是天上掉金礦啊……老金猊暗自慶幸著。

    「我們來自從此向上萬丈高之外的世界,那個世界遼闊而美麗,你願意跟我們上去嗎?」伏羲的笑容依舊恬淡幽雅,對於老金猊不回答他的問題絲毫不以為忤,在他看來,只要把眼前這只神獸收入人書就是最大的收穫。

    「遼闊的世界?那你們一定懂得很多東西嘍?」老金猊又沒有回答伏羲的問題,上去?想都不必想,這個問題不值得回答。

    「當然!」伏羲涵養極好,就像沒有問過任何問題一樣,他笑道:「在這個世界上,我懂的知識最多了,沒有人在這點上能夠超過我,如果你……」

    「吼——,太好了!」老金猊打斷了伏羲的話,禮貌是什麼東西?沒聽說過:「是這麼回事兒,我這呀,還有兩個成天淘氣的小子,我也是沒見過啥世面,教不了他們什麼東西,我就是想請二位教教我那孩子們,哎,等下哈,吼——————!」老金猊說罷,仰天一聲長吼。

    「吼——」遠處即刻傳來了回應的聲音,卻見兩道紅光急掠而來,這兩道紅光卻又不同,一道尾上拖著絲絲金線,另一道則是頭上射出紫色鋒芒。兩道紅光掠至老金猊身後停住,正是小金猊和那個人類少年,他們不眨眼的打量著眼前的蛇人,目光中滿是興奮和好奇。

    這廂伏羲和西靈也很驚異,這一家三口的組合真是奇妙,原以為來得會是兩隻小神獸,哪想在這嚴酷的地底環境中竟生存著一名人類少年,西靈訝異的問道:「這都是你的孩子?」

    老金猊自然不笨,她聽出了西靈的意思,但又不好直言,因為從來沒有和小二說起過他的來歷,並不是故意隱瞞,而是老金猊那極有限的知識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怕孩子問來問去麻煩死人。

    「是!都是我的孩子。」老金猊斬釘截鐵的答道。

    「……」

    伏羲自然看得出這貌似人類少年的生命體絕非凡人,伏羲清澈的雙眼並不受限於這世界的表層,他透過這眼前的虛影看到的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紫金色火焰,他心裡有些興奮,嘴角的笑容又向上翹了一些:「真是兩個聰明伶俐的小傢伙啊……,我願意教他們我所知的,讓他們……」

    話沒說完,一團紫金色的火焰和一團金紅色的火焰分別從上方下方向伏羲砸了過來,伏羲對這種停留在三維世界原子級別的攻擊自然是看不上眼,他動也沒動,兩團火焰便在距他一尺的地方化為虛無了,彷彿他的身體和世界之間有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

    「別胡鬧!揍你們啊!」老金猊急忙制止兩個小子繼續動手,伏羲的本事她適才是見識過的,她可不想這兩個不懂事的小子得罪了面前見過世面的高人。

    「呵呵,無妨,這是孩子們在考我這個老師呀,請放心,這兩個徒兒我定會收下的,只是,我這做老師的卻要讓學生們心服口服才是。」伏羲笑道,雙手又按上了琴弦。

    「其實,你們也知,這世界並非全部……」隨著伏羲的話語,琴弦撥動,四周空間的光影黯了下去,變的更加深邃,像是為一場宏大的歌劇拉開了大幕。

    「我們從此間望去,便如水中之魚觀日,知其影像而不知其實在……」琴弦跳動,在一片寧靜中,眼前所有的物體漸漸變的扁了起來,失去它們的實體、化作一張張的「皮」。伏羲在小金猊和少年的眼中也變成一幅紋在黑紅色石板上的畫卷,描繪琴弦、手指、嘴唇的色彩和線條則在不斷的平移,少年不禁向前探首,想看看畫卷背後有什麼?像穿過一層琉璃,他發現畫卷後面仍然是畫,只不過大了一些,更清晰了一些,回頭看時,卻發現背後的小金猊也變成了一張圖畫。

    伏羲的聲音繼續飄入他的耳朵:「欲知萬物之實在,不脫囚魂之軀則不得知,欲脫此囚所,不以超然之心觀世則不得脫……」眼前景物突變,少年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提著自己向上飛去,而原先眼前平置的畫卷卻似被人豎立起來,成為一張薄薄的「彩頁」,上面的線條和色彩仍在移動著。彩頁的前後都是幾乎一樣的彩頁,只是前後兩張彩頁中色彩和線條移動的位置和時間略有不同罷了。少年覺得越飛越高,眼前排滿了一張張一層層的彩頁,它們之間的空隙越來越窄,而視野兩端彩頁上色彩和線條的位置相差已是極大。

    彩頁越來越密集,終於,彩頁間隙小的看不見了,數量巨大的頁面疊在一起,彷彿耳邊響起一聲轟鳴,少年只覺得自己是從畫的世界又回到了現世間,眼前依然是臉若刀削、鼻懸峻嶺的伏羲,手指靈活的撥動,琴弦歡快的在空間中彈跳,而不再是呆板的平移,可是少年明白,那一頁頁的世界真的存在,自己就在其中,而且是同時身處無數個平面世界中。

    伏羲的第一堂課並沒有到此結束,只聽他續道:「物之所謂長短、寬窄、高低之別,實乃虛幻之像,皆迷惑人心之憑依也;天地、山河、草木,實亦真實之影,更為囚魂之鐐銬耳。」

    言語在耳,弦動無聲,少年只覺一陣驚悸,他看到眼前的一切,包括撫琴的伏羲、一旁微笑的西靈、還有暗紅的光暈、閃火的岩石,全都猛的膨脹開,一切都變成一團團不實的影像,都變成充斥天地般巨大,影像們交織在一起,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紛繁雜亂、不分彼此。最令少年恐懼的是,他自己好像也化做了一團巨大的影像,他再也感覺不到自己的手在哪裡、感覺不到自己的腿在哪裡、感覺不到自己的頭在哪裡,他竟然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我』去哪兒了?『我』又是誰?」少年的思維混亂起來,他驚恐萬分。

    此時,伏羲的聲音不知從哪裡傳來,迴盪在他的靈魂裡:「虛妄既破,幻影亦散,由至微到至宏而求原體,由鏡像到光源而見本真。」伏羲話音一落,少年眼前的視野便急劇縮小,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和身體分開,身體已經擴大成巨大的虛影消散,靈魂卻縮成一個至細至微的點,他從靈魂中看到,原本緻密的**在放大到無限後就化做了一個個的點,而自己的靈魂比這些點還要小的多,視野向其中一個點靠近,原來這些點也不是實心的顆粒,而是一個邊緣模糊,深邃而漆黑的洞。視野一頭向黑洞裡紮了進去,少年隨即看到了一條通向未知的管道。

    這條管道由一個無比美麗的世界捲曲成,少年感到自己的靈魂向管道的盡頭飛速的運動著,在穿行中,他看到了白雪藹藹的峰巒疊嶂,看到了林麓幽深的清山秀水,看到了沙塵撲面的大漠與戈壁,看到了春意盎然的草原和田野,看到了蔚藍的大海和乳白的波濤,看到了金黃的太陽和銀亮的月亮。突然間,這美麗的世界被猛的拉伸成一條無顏六色的光帶,然後眼前一暗,這時,少年終於有感覺到了自己的軀體,感覺到了自我的存在,當他再次「看」到事物時,卻看到了一個自己無法理解的世界。

    少年發現,自身已經不在是那個熟悉的形體,而是一個結構扭曲複雜、光熱交纏的存在,熾烈的熱流光華歡快的在其中運轉流動,他也不能再「看」東西,只能用從「身體」延伸出的光帶去接觸去感受周圍的事物。少年感覺到,有一個無比巨大的火球懸浮在遠方,無窮的光和熱被劇烈的爆炸自火球裡甩出,將自己和周圍的一切裹在其中,不同來源的光芒和熱量不斷的摩擦碰撞,碰撞產生的光華形成了一個影像,不正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前自己的樣子嗎?少年能夠「看」到那個影像的裡裡外外,光帶幾乎同時掃瞄過影像任何一個角落,他瞬間便瞭解了自己在原來世界中的一切結構。這時,少年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自己的靈魂彷彿又脫離了**,順著用來感知的光帶滑行,猛的灌進自己在原來世界的影像之中,剎那間,他失去了所有的感覺,但緊接著,他又看到了原來的世界。

    伏羲已經停止撥弦,他正按琴微笑,小金猊一副呆傻的表情立在一邊,想必自己的表情也差不多,這趟旅程讓人難以自拔。

    「歡迎從本我中回來,孩子們,你們現在還不能在本我中生活,你們還需要學習。」伏羲很滿意於這種效果,未知的世界總是充滿誘惑的:「如何,你們可願拜我為師?我可以讓你們擁有這大千世界中的一切。」

    兩個孩子還沒有從神妙的感悟中回過神兒,老金猊用前爪拍了拍他們,催促道:「還不快叫老師!」

    「哦,老師。」孩子們此時顯得有些唯唯諾諾,他們除了聽話外,此時已經沒有多餘的腦筋來思考。

    「好,好,既然如此,你們這就隨我上去吧。」伏羲的眼神此時有些得志的味道。

    「啊?上去?就在這裡教不好嗎?」小金猊對「上去」還是有些不情願。

    「老師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不能總在這裡,你們需得隨我修行,否則我教不了你們什麼。」

    「可是?娘,我可離不開你……」「我也是。」兩個孩子更看重和母親在一起的安心。

    「嗨……這有什麼?你們在上面,娘就在這下面,你們學好了本事,可以隨時來看娘嘛。」老金猊雖然不捨,但她更不想讓兩個孩子永遠生活在地洞裡,孩子們應該擁有他們自己的天地與幸福。

    「這卻不必憂心……」伏羲說道,他眼中得志的意味越發濃厚了:「我有一法,可使三位不至分離兩地,又可使兩個孩子隨我修行。」

    「哦?什麼法子?」小金猊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我有一書,內中納有無限天地、大千世界,裡面還有各種靈禽走獸、鳥語花香。只是奇獸仙禽雖多,卻各不相容,時有爭鬥死傷。我想請這位靈友入主我這書中為王,統領其中仙禽神獸,這樣既幫了我的大忙,又可與兩個孩子時常相會,你看可好?」

    「真有那麼神奇的東西?」人類少年很感興趣:「那進去了還能出來嗎?」

    「呵呵……當然可以,只要知會我一聲,隨時可以出來。」伏羲說著瞄了一眼西靈。

    「是啊!那書裡面可好呢?」西靈隨即會意,接言勸道:「我從前也去玩過,比這個熱烘烘不見光的地方好得不可想像,再說,我們教導你的孩子,你也總該幫我們一個忙才是呀。」

    「那好吧!」老金猊是個爽脆的人:「書在哪兒?」

    「不急!」伏羲見魚已上鉤,更加沉穩:「說了半日,我還不知這兩個小徒叫什麼名字呢。」

    「名字?呃……我就是叫他們老大、小二。」老金猊有些臉紅,不過好在有火紅的毛髮遮蓋,卻也看不出來。

    「娘,名字是啥?」小金猊並不像他娘那樣,出世的時候聆聽過神秘的波動,知識更是有限。

    「……,名字就是別人要叫你的時候喊的東西,唉……別問了,就請老師給我們起個名字吧。」老金猊希望這事快些揭過,真丟人啊。

    「好,觀你們母子二位,其性屬火,又與金氣相合,便稱呼二位太昊與少昊啊!恕冒昧了,不知靈友意下如何?」伏羲笑道。

    「好,好,我們意下很好……」老金猊當然滿意。

    「那我呢?」人類少年急問道。

    「你生於這萬丈地底之下,便喚你做……『陸壓』,如何?」

    「陸壓,好啊。」少年並無從分辨名字的好壞,自然叫好。

    「對了,我這做老師的卻忘記自我介紹一下,我名叫伏羲,這位是西靈,我們都是這世界中的神靈。」說著,伏羲右手一翻,手中已多出一本二指厚,一尺見方的金皮大書來,伏羲琴卻已不知到哪裡去了。大書周圍金霞繚繞,書皮上符紋縱橫,正中「人書」兩個大字凸現其間。

    聽到對方自稱神靈,老金猊也不在意,人家說是啥就是啥唄,她並不認識金書上的字,但想來定是剛才提到的奇書無疑了。

    「我們這就走吧!先將三位裝入此書以便帶出,一會兒你們莫要相抗。」伏羲說罷,右手一托,人書便飛上半空,忽的擴至一丈見方,書頁翻開,裡面湧出團團氣彩雲氣,一圈繽紛朦朧的光暈射出,即刻罩定了老金猊母子三個,猛的一收,他們便隨著雲氣光暈被攝入書中,只覺得雲氣之中崇山峻嶺、藍天綠野撲面而來,晃眼之間,已是置身於一個美極的世界。「啪」的一聲,恢復成一尺大小,回到伏羲手中。

    伏羲自得的一笑,對西靈說:「走吧!上去。」

    「又讓你得手了!」西靈笑道:「我們來的幾個人裡,就你最有辦法了。」

    說著,她舉手向面前的虛空一點,空間就以那點為中心泛出圈圈漣漪。西靈手指收回,一柱銀光從中心點迸出,射到伏羲西靈二人身上,他們便化做了兩個銀色的輪廓,隨著銀光倏的鑽入了中心點裡。

    空間又平靜如初,地下一片空曠。

    十年後,崑崙山以西三萬里外一片曠野的上空,漂浮著一位身穿開敞長袍的青年,那青年頭挽髮髻,髻中插著一跟銀亮的髮簪,腦後一排散發垂至背心,兩頰各有一縷束髮披在雙肩。青年的瞳孔是紫金色的,眉如懸劍,面目三亭勻稱,兩腮稜角分明,一席白袍上以疏密不等的織紋繪出重重松竹山嶺,風拂袍動,陽光自不同角度照在袍上,竟使袍中山景看似雲霧繚繞,遠山靈鶴時隱時現,仿若一個畫中天地隨風展動,神妙異常。

    這青年正是陸壓,他面容平靜,但目光卻四處逡巡,好像在尋找和等待著什麼。下方的曠野荒草離離、枯樹孑立,西風不時捲起一片沙石,落到地上辟啪作響。

    「來了!」陸壓輕聲念叨,身形猛轉,目光如炬望向南方。

    片刻,南方遠處出現兩道五色流光,飛一樣的向北方竄來,流光後面不遠處,一條亮白的光影正緊緊追趕。

    「咦?怎麼三個?」陸壓猶疑之下定睛細看,原來,前面的兩道五色流光乃是兩匹五彩花斑的梅花鹿。這兩匹鹿一大一小,身上以雪白的毛色為底,上綴著赤、黃、綠、藍、紫五色斑點,正在急急奔逃,它們身後的白亮光影之中卻是一頭奇獸,那獸渾身披著青白色、不時閃爍銀光的鱗甲,背脊之上生著一排六、七支如劍一般的鋼刺,刺根與脊椎相連,刺尖明晃晃的朝天支出,頭頂有金色雙角,向腦後彎曲,臉部五官扭曲在一處,眼如銅鈴,血盆大口中鐵齒森然,嘴角揚出兩支如鋼刀般的獠牙,而鼻子低低的趴在眼嘴之間層疊的皺紋裡。奇獸正盯著那兩匹五色鹿狂追,身後留下一排排深深的爪洞。

    這鋼甲奇獸正是陸壓此來的目標,乃是成對猛獸「猙獰」中雄的一隻,名喚做「猙」。只見那猙一邊追趕,一邊揚首噴出一束束閃光的氣勁,像一片片月牙刀刃般向五色鹿們斬去,刀氣下緣在地面上劃出道道犁痕。前方的五色鹿左右急拐,躲過刀氣,大的一隻昂首向天「呦」的一聲長鳴,頭頂鹿角爆出團團綠光,綠光撒到之處,地上的枯草瞬間由黃轉青,接著便瘋長起來,一尺來高的稀疏野草眨眼間就躥成了一丈來高密密層層的草帳。

    草障擋住了猙的視線,隱沒了兩隻五色鹿的身影,繼而還彎彎曲曲的向奔來的猙腳上纏去。猙獸眼見獵物沒了蹤影,暴怒起來:「嗷」的一聲長吼,背上的七支劍刺銀光閃爍,一股以猙獸為中心,三丈方圓的旋風突然出現,急速旋轉起來,風緣就像片片利刃,將四周的草叢割的碎葉紛飛、汁液漫天,地上被捲起的石子也在旋風中被削成一粒粒切面平整的細沙。猙獸沒有停下腳步,它繼續向草叢深處狂奔,那股刀輪似的旋風就以猙獸為中心,隨著猙獸的飛奔向前滾動,將前方的一切障礙統統切碎,風力也帶動了週遭空氣的流轉,將遠處的密草吹得倒伏,草一伏下,遠處便隱約現出了五色鹿的身影。那猙望見,便鼓起精神,奮力攆去。

    陸壓在上空看得精彩,正自思慮:這猙獰二獸一雄一雌總是一同出現,為何今日只得一隻,獰卻去了哪裡?伏羲師尊要我抓取猙獰二獸添入人書,只得一隻怎行?還是莫要輕舉妄動為妙。正想間,下方卻異變陡生。

    那大鹿以草障之術將猙獸漸漸拋遠,正自暗噓了一口氣,蹄下即將踏上的地面突然「轟」的一聲陷下一個深坑,大鹿粹不及防向坑中跌去,還未著地,只見坑底一抹銀色鋒芒沖天而起,扎進大鹿下腹,破開背脊而出,直衝上十餘丈的高空,那大鹿腸穿肚爛,幾乎被斬成兩截,哀鳴一聲,倒斃於地。

    那抹銀鋒卻自十丈高空倏然落地,銀光隱去,現出一頭奇獸,這獸無論鱗甲、背刺還是口鼻均與在後追趕的猙獸像極,只是猙獸頭頂的一雙金角彎向腦後,而此獸頭頂卻長著一對銀角,並彎至前額,正是猙獰中的獰獸。獰獸所落之處,正是兩隻五色鹿前進的方向,與自後趕來的猙獸,正好將尚可行動的小五色鹿圍在中間。那獰獸巨眼中竟有一抹笑意,而趕到的猙獸滿臉的怒氣早已不在,代之以與它凶悍的面孔極不相稱的狡黠。

    小五色鹿在大鹿遭襲之時便已停下,步至大鹿屍旁,一邊用頭角用力的拱著大鹿的屍體,一邊哀鳴聲聲、悲切不絕。一旁的猙獸歇息了片刻,口中竟發出如人奸笑一般的「嘿嘿」聲,對面的獰獸會意,眼中笑意隱去,代之以一抹厲色,接著,團身化為一道鋒芒,閃電般向小鹿的脖頸斬去,鋒芒到處,卻不見血水噴湧,只聽得「鐺——」的一聲脆響,如金鐵交鳴,獰獸所化的鋒芒被彈至十丈之外,落地現出身形。而小鹿身前卻已站定一人,身著白袍,左手握著一團銀光,正是陸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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