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3 文 / 風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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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早上許莫然那孤寂卻挺直的背影,心裡一直覺得有些疼痛,下午特意去菜市場買了牛肉,又買了一些好吃的東西,打算晚上請他來我家裡吃飯。
弄的差不多時我一直在留意外面的身影,他一直很有規律,基本上沒有什麼特殊事情,一直都是這個點。
果然今天也沒例外,晚上太陽西落,大概六點多鐘的時候他走了進來,一條牛仔褲,簡單的休閒上衣,手裡拿著幾本書,身子骨看起來有些瘦削,側臉一半沐浴在陽光下,一半浸在黑暗中。
我見他走到我這層時把門拉開,卻沒想到正好看到他彎著腰,雙手搭在膝蓋上喘息的樣子,他的額頭鬢角全是汗水,整張臉就像是剛洗過的一般,看到我立刻站直了身子,左手順勢抹了一把臉。
我一愣,忙堆起笑,用著輕鬆地語氣打著招呼。
「怎麼出了這麼多汗,跑回來的啊?」我裝著不知情的樣子笑著道。
「嗯。」他點頭,「鍛煉一下對身體好。」
「哦。」我應著,「吃飯沒?」
「還沒,一會回去簡單弄點。」
「那上我這吃吧,我今天買太多了,一個人也吃不過來。兩個人一起吃還熱鬧些。」
「不了,太麻煩了。」他禮貌而疏離地婉拒。
「麻煩什麼,做一個人的份兒也是做,兩個人的也是。不來可是不給面子哈。」
他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去換件衣服再過來。」
「行,快點啊,我已經開始做上了。」
過了十分鐘,門鈴響了起來,我拉開門,許莫然走了進來,他穿了一件天藍色的上衣,這種顏色不若其它顏色是人選它,而是它選人。
像是黑與白,一個神秘,純粹,卻都是百搭,什麼樣的人都好穿,然而藍色不是,很少有人把它穿得像許莫然這樣好看。
讓我看得不由一愣。
「莫然,你要是生在古代,准比那潘安還要漂亮。」
他蹙著眉,半天不語,神情有幾分尷尬。
「怎麼樣,有沒有興致往演藝圈發展,我去給你當經紀人啊。」
「我不喜歡演藝圈的氛圍,我比較喜歡校園的這種寧靜。」他平靜地說,聲音很有磁性,但卻格外嚴肅。
「是,你這氣質就和校園符合,沒準多年後就又是一個聞教授呢。」我剛剛只不過是打趣的話,卻沒想到得到他這麼正經而嚴肅的回答,一時之間只能擠出這麼幾句。
「嗯,火候差不多要到了,你先坐著我去盛菜兒。」
「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有啊。」我笑著說,「一會你得幫我把這些菜都給吃了,捧捧場哈。」
「好。」他答得異常鄭重。
後來果真吃的一點不剩,從那時起我就見識了許莫然說的『好』,他所承諾的事情就是鐵板上釘釘,十頭牛也拉不回。
「看你吃得個底朝天,真有那麼好吃?」我邊笑邊開始收拾。
「嗯。」他點頭,然後看著我,「謝謝。」
「我都說了,別和我這麼客氣,弄的好似陌生人似的。」
「對了,你現在先這呆著,我去給你洗點水果。」
「不用麻煩了。」站起來,撿著桌面上的空盤,「我幫你收拾吧。」
「不用不用,你坐好,我弄就行。」我這話說的很急,下意識裡我總是無法掩飾那種念頭,他和我們不一樣,他的腿沒了,左邊的褲管裡掩飾的是一條冰冷的機械。
許莫然皺著眉,嘴角掀起一個精緻的弧度,但卻不像是笑,反而是由精確計算後臉部線條所刻意牽拉後呈現的狀態,那笑太無懈可擊卻讓人覺得悲哀。
「謝謝你。」他說,然後站起身,與我視線相對,「那天晚上」他頓了下,似乎在尋找著措辭,「那天晚上你看到了是吧。」聲音很輕很輕。近乎於囈語,說完他的眼神放空,看向遠處窗外的流雲。
「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
「當然看到了,我說莫然真看不出來,你酒品這麼糟糕,你是沒看到你喝醉了的樣兒,整個人就往我身上黏,你說你是不是有戀母情節啊,還吐了我一身,氣的我扔下你就回來了,洗了半天才洗掉那異味。」
他一愣,雙目愕然,這個表情持續了半晌,然後臉開始變紅,我發現特別有趣,他一害羞臉就開始紅,緊接著是耳根兒,通紅成一片。
「我那天有對你做什麼?」他擠了半天擠出這樣一句。
「也沒什麼,不過下次可得少喝點酒。」
「嗯。」
那雙緊皺的眉漸漸鬆開,緊握在雙側的手也鬆開了。
「今天這菜真好吃。」他說,微微一笑,這個笑與剛剛的不同,疏離少了很多。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著外面那彎彎的月亮不知什麼時候才會補全,就像是這人生,也不是何時才會圓滿,也許這個詞彙本就是不該存在的。
一直以來我對待許莫然時都有些小心翼翼,很怕說的哪句話觸動了他驕傲的靈魂,是的,許莫然是驕傲的,那種要強到極致的人,而秦子陽呢?金錢,權勢,背景,相貌,這一切構築了他二十多年與生俱來的一種傲慢,這種東西是骨子裡的,這種優越感,這種踩在人上的感覺他們早已習慣,習慣了用俯視的姿態來看待眾人,而如今卻要被人們俯視,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我想旁人無法理解,就連我,也依然無法理解的通透。
他不願意求人,不願意求那些曾經看著他臉色辦事的人,甚至那個圈兒,他曾經所處的圈子中的任何東西,人,事,物都不願意再有所牽連。
像是蕭洛,像是饒起雲。
也許他求了,或許會有機會,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畢竟裡面牽涉了太多的東西,上面的事兒不是他們有辦法的,不過至少可以讓自己再重頭來過,但這需要他放棄他的尊嚴,他的驕傲。
我想這比讓他死還要更難
我去他那時,他正坐在沙發上抽煙,滿屋都是煙味兒,嗆得人眼裡都是淚,就算死死地摀住鼻子也依然忍不住地想要咳嗽。
「秦子陽,你打算這輩子就坐在這抽煙抽死嗎?」
剛好抽完一根,他伸出手把煙蒂熄滅在煙灰缸裡,又伸出手從煙盒裡抽出另一根。
我忙伸手壓在他手背上,死死地按著。
但這一按卻與他的肌膚相接觸,手背上的溫度直灼人,我趕忙把手探向他的額頭,滾燙一片。
「你在發燒?」
他仍然沒有太大的表情,彷彿這些都與他無關,包括他的身子。
「走,跟我去醫院。」
這場景多麼熟悉。
「你很煩,蘇念錦。」終於,他開口,冷冷地道,眼神中卻不是不耐煩,而是空。
是的,空空的,看起來依然是那張臉,那個身子,卻似乎少了靈魂,只是一具屍體。
不過,即使就是一個屍體,他也是高貴的,好看的。
我鬆開了手,笑著坐在了沙發上,看著他抽出煙,點燃火,然後慢慢地抽著
那些泯滅的煙火在他手中變換成孤寂的煙圈,四散開來
「秦子陽,這些煙你可得省得點抽,中華,呵呵,抽光了不是誰都能買得起的,就像是那些女人,你的那些馬子,一個個愛的死去活來的,到頭來呢,不是全棄你而去,樹倒猢猻散,你這棵樹倒了,她們就去尋覓其它的,反正森林裡多的是,不怕找不到。」
「你怎麼不去?蘇念錦,你也去吧,我這裡不適合你。」
「誰說我沒去了,秦子陽我不是可憐你,你沒什麼值得可憐的,我只是想看著你,看你這副樣子我心裡就覺得特別的痛快。你們這種人啊,一向自視甚高,不把女人當人看,只是一場遊戲一場夢。征服,佔有,刺激,這些東西是你們閒暇時玩耍的樂趣,卻不知毀了多少人的人生。」
「人生嗎?」他呢喃道,突然一笑,「你說這是不是報應,蘇念錦。」
我沒有回答,我見不慣他這種表情,我曾說過,他秦子陽不該這樣,他就應該是那種高高在上的,那種別人來求他都不屑一眼的人,那種和誰說話都疏離淡漠著……
可是不可否認除了不太習慣與覺得『不該』外,心裡的某根弦,某根神經兒,仍是在跳動著,它們在說,秦子陽,你也有今天
稿子丟了,從頭寫的,重頭還是從頭?我這個字不知怎麼的就是分不清。今天太累了,而且很沮喪,這輩子最痛之一絕對是丟稿子,尤其是自己非常滿意的稿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