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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窈窕庶女》番外 046 活埋 文 / 安鳳

    院子裡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最先嚇壞的是跟著秀娘的大丫鬟夏夜,哇地一下就吐了。舒榒駑襻

    實在是邢婆子的死狀太恐怖了,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個好地方,鞭痕佈滿了全身,那樣子就像是被什麼蟲子啃咬過,連眼睛都快缺了一角,可怖之極,讓人都不敢多看。

    秀娘不以為意,飛起一腳踹向夏夜,「沒用的東西,吐什麼吐!滾一邊去」

    她嫌惡地從懷裡掏出帕子掩在嘴邊抿了抿,但也不敢盯著地上的屍體一直瞧,秀娘閃了閃目光,心道邢婆子死了更好,這才正中她的心懷,如此一來就死無對證了,現在錦娘在知府家裡必定受苦不好過,三姨娘又瘋了,沒人信她的瘋話,看她李朝朝以後還拿什麼來威脅自己!

    秀娘有了足夠的底氣,才稍稍抬頭望進李朝朝幽深黑潭的眼眸裡,挑釁地勾了勾嘴角,那彷彿在說:看你還有什麼辦法!

    李朝朝陡然打了個激靈,面露驚慌,一雙眼睛亂轉,不知所措地喃喃了兩句,「死……死了!她死了!若是母親知道我院子裡的婆子被三姐姐打死了,母親一定會懲罰她的。這可如何是好?」

    秀娘恨不得啐她一口,到了這個時候李朝朝還敢和自己對著幹,她喝了一聲,「怕什麼!不過是個粗使的婆子,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何媽媽面無表情地站起來,說道:「可是不好和他們家裡人交代啊,屍體成了這個樣子,想瞞都瞞不過去,邢婆子的兒子就在莊子上,聽說是個不好想與的,要是犯起渾去衙門上告狀,可是夠咱們府上吃一壺的。」

    李朝朝緊接著歎了口氣,「是啊,母親最近也是夠煩的了,三姐怎麼在這個時候給她添麻煩,就算擺平了,這名聲傳出去可對三姐不好,再萬一傳到藍家人耳朵裡,知道三姐是個如此歹毒之人,可是要毀了一門親事的!姐姐想嫁到藍家的心思也要落空了。」

    秀娘聽了這主僕倆你一言我一語,每一句話都戳中她的心窩子裡,尤其是聽到有可能被藍家人知道,確實對她不利,她心裡也不由打起邊鼓來,可是面上卻強作鎮靜,死鴨子嘴硬道:「有什麼了不起,母親和老夫人都會幫襯我的,大不了拿些錢出來打發了就是,反正都是鄉下人沒見過什麼世面,哪裡懂得去告狀!」

    李曼曼是瞧不上李朝朝的做派,但更厭煩的是秀娘那個沒腦子的東西,說話做事從都不經大腦,活該每次都被李朝朝嗆得說不出話來。

    她瞪了一眼癟著嘴的秀娘,哼笑:「你當那錢是大風刮來的?就算可以用錢來解決,你有那麼多錢嗎?是把你的嫁妝拿出去陪給人家?還是把你直接賣出去湊齊銀兩?」

    秀娘一聽不僅要拿她的嫁妝,還要賣她自己,登時急出了眼淚花,「別啊,四姑娘。我……我方才打那邢婆子也沒用力,誰知道她這麼不經打啊!你看咱們是親姐妹,你就替我跟母親求求情吧。」

    李朝朝幽幽地來了句,「三姐,我們也是親姐妹,為何你卻對我就咄咄逼人呢?四姐不幫你,你也怨不得人。」

    「這裡沒你什麼事!你給我閉嘴。」秀娘指著她吼過去。

    李朝朝厭惡地皺皺眉頭,現在死到臨頭了還敢衝她喊,她像是被嚇了一跳,突然上前一把抓住秀娘的胳膊不放,拉著她撲倒在地上的邢婆子身上,「三姐,我是想閉嘴,可是邢婆子不明不白被你活活打死,她死不瞑目啊,肯定有冤屈的,聽說人受冤而死,鬼魂不散的。」

    她滴溜溜的大眼睛四處望了望院子,緊張兮兮地縮著脖子,初夏的午後她的話讓人覺得後脖子發涼,「你說她的冤魂是不是還在這附近看著咱們呢,邢婆子你可記住冤有頭債有主啊,千萬可記住了是三姐姐害得你啊……」

    突如其來的一切,讓秀娘來不及回過神來,李朝朝就抓著她的手去摸地上的屍體,嚇得她瞪大了雙眼放聲,尖叫:「不……不……不要!」

    秀娘一屁股跌坐在地,整個人縮成一團,著實被李朝朝嚇得不輕,但她還是不忘去求人,連滾帶爬地到了默不作聲的李曼曼腳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嘴裡含糊不清地嘀嘀咕咕,誰也聽不清在說什麼。

    李朝朝站起來冷笑,裝得還挺像,以她對秀娘的瞭解,秀娘絕不可能是輕易被嚇住的人,也許心中是對鬼神有畏懼的,但還不至於六神無主。

    她也懶得拆穿秀娘的把戲,任由她去裝可憐博同情,四姑娘可是個冷眉冷眼,冷臉冷心之人,想讓她動惻隱之心,只會死的更快。

    秀娘慌亂地坐在地上打滾,已不復存在剛才的囂張跋扈的樣子,李曼曼啐了口,「好個沒羞沒臊,還鬧沒完了!」

    這麼一罵,秀娘倒是安靜不少,但還是不肯站起來,李曼曼厭煩地揮了揮手,指著同樣嚇傻了的夏夜,喝道:「愣著做什麼,還不把你們主子扶回去,若是再亂跑惹事,誰也不容你!」

    夏夜連連稱是,秀娘倒也還算乖覺,旁邊有人扶著她就跟著走,兩人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李朝朝還沒找不出個適當的表情來表達自己的無語,李曼曼又發難起她來。

    「瞧瞧你丟不丟人,連個下人都護不住,任由那麼個蹄子把你捏扁搓圓,虧你還寄養在母親名下,我都替你臊得慌!」

    李朝朝是懶得再動嘴皮子,想著反正也不會少一塊肉,就任由李曼曼噴了半天的口水,她見李曼曼說得急了差點被口水嗆過去,這才急忙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找到機會弱弱地插了句話,「四姐啊,那這刑婆子的屍體該怎麼處理?」

    李曼曼忽然想起李朝朝方才蹲下去用手摸過刑婆子,連連後退兩步,又差點踩到刑婆子搭下來的手,她也是頭一次見到死屍,只覺得萬分噁心,不耐道:「我怎麼知道!你自己看著處理吧!」

    說完,也顧不上還沒罵完的話,行色匆匆地走了。

    院子裡的下人這時才有所動作,關門的關門,打掃的打掃,何媽媽衝著李朝朝的背影無聲的啐了口,然後低聲道:「姑娘,其實邢婆子還有氣。」

    「我知道。」李朝朝是見過死人的,也殺過人,死了的人眼珠子怎麼還會動,方才秀娘和李曼曼是被嚇住了,才沒注意到,她一臉淡漠地看著地上昏厥過去的邢婆子,「這身鞭子可是受了不少罪。」

    「她是活該!誰叫她背叛自己的主子!」

    何媽媽這話是當著院子裡的上上下下說的,也是讓所有人把這話聽進去,別做第二個邢婆子,世上最易變的就是人心,哪怕她們現在恭謹謙順,可保不齊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賣主的事,這種事誰也不可能做出任何承諾。

    她又問道:「現在該怎麼處理她?要去稟告大夫人嗎?」

    「不必,李曼曼自會去說的。」李朝朝冷冷一笑,「找個沒人的時候,就把她給活埋到秀娘院子的牆根下當花肥吧,反正她活著也是受罪,不如給秀娘壓壓驚,添個驚喜。」

    何媽媽哼了聲,「秀娘這次瘋了才好,你瞧她嚇得那個樣子,說不定都尿褲子了。」

    「你以為她真的會怕?」

    何媽媽訝然,「難道不是?」

    李朝朝笑著搖頭,「她那是裝的,想早點離開不讓李曼曼追究罷了。」

    聽到她們交談的四個婢女,大呼上當,又齊聲咒罵了一遍秀娘這個賤人早點下地獄!

    出了雙竹館的秀娘,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就連一旁的夏夜也吃了一驚,「三小姐,你沒事了?」

    「哼,我能有什麼事。」雖是這麼說著,但秀娘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顯然驚魂未定,「李朝朝以為用個死屍就能嚇住我嗎?笑話,我要是怕個死人,就不殺那婆子了!她李朝朝以後別犯在我手裡,不然我也能讓她不得好死!」

    夏夜被主子陰毒的目光駭住,想打個激靈,但又有了前車之鑒,硬生生地把懼意壓住了,討好道:「三小姐是最厲害的,她們想和您鬥,實在是不自量力。」

    秀娘被吹捧了一番,心中對什麼冤魂的恐懼也消除不少,她解除了心頭大患,接下來她就要為嫁進藍家開始做準備!

    ※※※

    就在李曼曼去馨蘭苑的路上,大夫人正在為了旁的事大發雷霆。

    尚元堂裡傳來彭地一聲響,大夫人的五指山用力拍了拍,桌上沒合上的賬本抖了幾頁,滑落一張張都是刺目的赤紅。

    她指著對面香粉鋪子的田管事,大發雷霆,「你說什麼?之前進的香料都是假的?你不是告訴我說是正規來路,絕對是出自香粉娘娘之手嗎?」

    田管事早就跪在地上擦了一把冷汗,又忙不迭的磕頭認錯,「是啊大夫人,我確確實實買的香粉娘娘的香粉!不會有假!」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這批貨到底是怎麼來的!」

    向來沉靜如水溫潤得體的大夫人,就是平日裡發火也是含著三分笑意,現在她現在已經氣得都渾身發抖了,一旁的福媽媽連連給她撫著後背,心裡也暗暗著急。

    「前陣子,蘇記香粉娘娘的貨都被個神秘人買走了,本來以為是大戶人家用的,原來那人也是炒貨,先後跟了幾個買家洽談,這其中包括藍府……」

    大夫人端著福媽媽剛遞過來的茶杯,手上頓了下,厲聲喝問:「然後呢!」

    「然然然然……然後……大夫人您說要務必要保住香粉鋪子,我我我……我就去和對方談了幾次,各自談了價錢,價格雖然比蘇記的賣價還高,但是當時城裡因為沒有香粉娘娘的貨,價格已經翻了十幾倍,我尋思著把這批貨進來,若是按照市價賣出去,不止會賺一筆,還能填補之前的虧損,所所所所……所以……」

    田掌櫃到後面就沒有個所以然來了。

    李府的鋪面都是幾代傳下來的家生子,與本家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田掌櫃的母親是老太爺的乳母,算起來他也是大老爺的乳兄,就連老夫人都十分看重他們這一支,所以才會掌管李家這幾年生意紅火的香粉鋪子,以前也一直有聲有色,和藍家不分秋色,但是現在竟出了這檔子事,田掌櫃都快被大夫人凌厲的氣勢嚇尿了,就是把他這把老骨頭賣了,都賠不起這麼多錢啊!

    大夫人已是怒極,揚起手上的茶杯就扔過去,這一招她屢試不爽,但現在她更想的是可伸出手來掐死這個沒用的奴才!

    「繼續說!後來怎麼回事!」

    「後來,有人就把香粉買回去,誰知道不只是劣質的,用了還起紅疹,今天就有人上門來鬧了!現在鋪子外面可全是來要求退貨的!」

    大夫人瞇起眼睛問:「當初賣你們香粉的人呢?」

    「找不到了……」

    「當真是從蘇記買香粉走的那個人嗎?」

    田掌櫃連連點頭,「是他,真的是他!我還親自去詢問過蘇老闆,不會錯的!」

    到了現在,大夫人就明白了,五指山再次拍到桌子上,「我們是被人算計了!」

    「奴才也是這麼覺得!會不會是藍家?」

    田掌櫃想,畢竟當初他是看到藍家和那人洽談,才動了心思,後來他們沒成交,結果反倒自己著了道。

    大夫人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他們和藍家還有生意往來,現在鎮江最掙錢的可是蘇記,毀了他們的香粉鋪可是沒有人和好處,反而失了盟友。

    田掌櫃見大夫人不說話,不由急道:「大……大夫人,此事該怎麼辦?要不要報官?還有那麼多人等著退貨……」

    「報報報報……報什麼報!」大夫人氣得也快結巴了,「這事報官有什麼用,人家早就跑了!而且我們李家的臉還沒丟進嗎?若是報官,咱們李家其他鋪子的信譽就全完了!沒用的東西!」

    「是是是是……都是奴才沒用,奴才……奴才願意以死謝罪!」

    「死有什麼用!要是死能不損失那些錢,我早把你的頭擰下來了!」

    大夫人是真有那個衝動,嚇得田掌櫃都在想要不要裝暈先躲過一劫再說,可是逃過了初一逃不過十五啊,大夫人也知道這個道理,現在生氣也沒用,倒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賬上還有多少錢!」

    「還有不到五千兩銀子……」

    大夫人告誡自己不生氣不生氣,可是聽到還不到五千兩的銀子,她再次怒火中燒地站起來,「你……好得很,等這件事解決了,給我滾回鄉下去!別在這裡給我添堵!」

    「謝大夫人,謝大夫人!」

    「別謝那麼早,你養老的錢我扣下了,都貼補退貨的款項上。我不管你想什麼法子把這件事平息了,總之要做到一點,不能損了咱們的信譽,也不能讓老夫人和大老爺知道,若是走漏了一點風聲,我讓你腦袋搬家!賬上的錢先支來用,不夠你自己想辦法!」

    大夫人氣哼哼地站起來,臨走的時候還不解氣地踹了一腳田掌櫃,罵道:「沒用的賤骨頭!」

    田掌櫃挨了一腳也不覺得痛,只是跪在地上唉聲歎氣,怎麼平息事態他已經想過了,先用退換貨的方式,把一部分貨換成其他的香粉,若是不行就退款,只是如此一來真的是損失慘重,而且現在鬧得滿城風雨,壓根是瞞不住的!

    他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田掌櫃是家奴,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是官府登記造冊的通緝犯了。

    哎……田掌櫃唉聲又歎氣,連死的心都有了,到底是誰如此狠毒害李家,這根本就是要他們傾家蕩產啊!

    ※※※

    回到馨蘭苑,大夫人氣得直哼哼,躺在羅漢床上連連捶胸,「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一樁接著一樁,沒一件順心的事!」

    福媽媽又端著茶來,看到大夫人如此就站在一旁靜默地聽著,任由她把心中的火氣發洩出來,不然可是會憋壞了身子。

    大夫人氣不夠,又去錘床頭,哭得哽咽,但未見掉淚,「前面先是錦娘的婚事出了差錯,大老爺就和我臉不是臉了,現在香粉鋪又賠了買賣,他還不把我休了!」

    「胡說!」這話福媽媽聽不下去了,「哪能為了一件鋪子的買賣就這樣,讓外人知道還不知道怎麼嚼舌根呢!一個鋪子又能有幾個錢,賠了就賠了,咱們李家還不至於缺那點錢!」

    「媽媽你不懂,香粉鋪已是咱們家最賺錢的了,現在垮了,又賠錢,可是要損失不小的,這幾年莊子上收成也不好,現在瞞著大老爺,等他知道了,肯定是要和我鬧,小叔和小姑奶奶可都眼巴巴的等著我出錯,好把中饋要回去!他更有借口把外面那個小賤人接回來了!」

    福媽媽歎道:「大老爺不是沒輕重的人!」

    大夫人一個囫圇坐起來,「他要是有輕重,怎麼可能冷落我至此!媽媽你自己說說看,他有多少日子沒回來了!」

    福媽媽當真想了下,自從上次為了錦娘的事大鬧了一回,少說也有半個月了,然而她也就是在心裡算著日子,不敢說出來給大夫人添堵。

    「你去看看大老爺昨夜是不是又留宿在外了,」大夫人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他現在連家都不知道回了,我還這麼費心費力的做什麼!還不如就把這中饋交出去!若是他實在不認我這個夫人了,就趁早休了我!」

    福媽媽不敢推脫,寬慰了幾句才離開,出去前吩咐春麗和春桃進屋伺候。

    春麗和春桃是從二等丫鬟新提拔上來的,做事也很是穩妥,春桃年紀小,性子活潑,進屋看到大夫人心裡不痛快,主動上前給她捶腿講笑話逗悶子,而春麗則悶不做聲地去把涼了的茶換了一杯新的進來,又重新端給大夫人,道:「大夫人請喝茶。」

    大夫人接過茶杯喝了口,春麗道:「大夫人,那些不入眼的東西哪裡值得您生氣,您若是實在氣不過,就交給我們姐妹倆去收拾她們去。」

    「還能有誰惹著我,還不是你們大老爺!」大夫人喝了茶也算把氣順過來幾分,歎道:「憑他是個喜新厭舊的,可怎麼我也是正房,在外面有了人回來只管說一聲就是,我待人從不嚴苛,還能說個不字,以前大老爺那麼疼五姨娘,我還不是好好的相待著。」

    兩個丫頭年紀小,進府也晚,不曾知道什麼五姨娘,春桃見大夫人不似平常那般嚴肅不苟言笑,也願意多說點話,想到多半是心裡不痛快想找人傾訴的,於是壯著膽子問:「府上有五姨娘?」

    「就是五姑娘的生母!」

    按照大夫人的性子,除了福媽媽以外是不願意多說什麼的,她今日是氣狠了,不說點什麼話,心裡就覺得憋得慌,反正這倆丫頭都是自己房裡的,左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她們若是嘴碎到處說,那以後也不必留了。

    大夫人存著試探的心思,享受著春桃和春麗一人捏著一條腿,懶懶道:「當年大老爺很是疼五姨娘呢,哼呵,可惜啊,她是個短命鬼,就她就那麼和我作對,我還不是把五姑娘接到身邊養著。」

    春桃畢竟年紀小,對男女之事插不上嘴,大夫人冷笑中又帶著自嘲,「我老了比不得從前,可是現在想找個人拉攏住大老爺的心,一個都找不到,那三姨娘也是個蠢貨,用得到她的地方又瘋起來了!若是找個新人的話……」

    她去打量腳邊的兩個女子,眼裡含著別樣的光。

    聽到這話,春麗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微微抬起頭,垂著眼眸,道:「其實,這事大夫人何必再去培植個新人,更何況新人不及舊人。」

    「哦?」大夫人挑起眉梢。

    春麗不顧春桃的暗示,低聲又道:「那不是還有個柳姨娘嘛。」

    大夫人的眉梢挑得更高,「有點意思,你繼續說下去。」

    春麗偷偷觀察了下大夫人的臉色,確定她沒有生氣的跡象,才道:「一則培植新人需要時間和精力,現在這檔口只怕是等不及了,而且新人不好被拿捏,二則柳姨娘最聽話,只要大夫人說的事,她一定會乖乖照辦。」

    大夫人的手指敲打在羅漢床上的小几上,心裡暗暗認可春麗說得話,沒錯,讓柳姨娘那個狐媚子去和大老爺搞在一起,正好也能讓大老爺分出心來,反正她要是敢不聽話,整治她的法子可有的是,而除非她也想像三姨娘那樣瘋了!

    「呵呵。」大夫人抬起手拍了拍春麗的手背,「你們這倆丫頭都不錯,一個會說話,一個主意多,以後可要盡心盡力,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春麗和春桃跪在地上磕頭,大夫人擺了擺手,有人站在垂簾外突然道:「夫人,四小姐來了。」

    「叫她進來。」

    大夫人理了理凌亂的頭髮,把所有心事壓下來,她可以跟福媽媽肆意發洩,甚至找小丫頭說說心裡話,但絕不允許自己在女兒面前露出任何軟弱,尤其是她的小四,那可是她的心頭好。

    「你們先下去吧。」

    春麗和春桃站起來退到門口,等外面的人走進來,齊齊向她行禮,「四姑娘。」

    李曼曼應也不應,直接往裡面走上前,一屁股坐到羅漢床上,才道:「母親,方才三妮子把雙竹館的一個粗使婆子給打死了。」

    「雙竹館?小五那院的?」

    大夫人見李曼曼點頭,蹙起眉頭問:「那蹄子又作什麼呢?都是些不省心的。」

    「為了一點小事就要打要殺的,我瞧著就是三妮子故意跟小五過不去!」

    大夫人拎起小几上的茶壺重新蓄滿了水,滿不在乎地笑道:「你什麼時候在乎起小五來了?」

    李曼曼哼了聲,「呵,我才不是在乎她,李朝朝那個軟柿子沒用的東西,我是擔心丟了面子,三妮子這麼作踐小五,分明是打您的臉。前幾天我聽說她為了陷害小五,居然給祖母下毒!」

    「她沒用?」大夫人冷笑,「你別小瞧了李朝朝那蹄子,不是省油的燈。」

    這時候大夫人倒有些相信是秀娘要害李朝朝了,看來那天一計不成,現在又拿了下人去打罵。

    「您是沒瞧見李朝朝方才被三妮子欺辱得那窩囊的樣子,我都替她臊得慌。」李曼曼撇撇嘴,「母親,您實在不該縱容了三妮子,讓她像條瘋狗似的,越發沒人性,現在都敢殺人了!」

    大夫人冷冷一笑,「你也說了,她是條瘋狗,你給她塊骨頭,她就會指哪咬哪。」

    李曼曼心思一動,好好想了一番,倒是明白了些,其實這也是母親的計策,讓秀娘那條瘋狗去和李朝朝過不去,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去管,這樣秀娘就會越來越沒人性,最後毀得只會是她自己,而母親也不必費一點力氣去李朝朝,實在是一舉兩得。

    她都不得不佩服母親,這就是後宅之內最高明的手段。

    「邢婆子的屍體怎麼樣了?」

    李曼曼聽到清冷的聲音,陡然一個激靈回過神,尷尬道:「我讓李朝朝去處理了。」

    「那就交給她吧,她自有辦法處理好的,你不必再過問。」

    李曼曼瞧著母親漫不經心的冷笑,又問:「母親已經打算讓秀娘嫁去藍家了?」

    說起這個,大夫人的眼中有些暗淡下來,最近大老爺就是因為在知府大人那裡受氣心裡不痛快,才天天夜宿在外,明明是喜事現在卻成了滿城笑話,讓兩家人都很是尷尬,為這事大老爺還和自己吵了一架,說是算是失了知府那邊的大靠山,若是連藍家的親事都保不住,還不知道大老爺和老夫人那邊怎麼鬧呢。

    而藍家偏偏就看中了四姑娘,不喜五姑娘,大夫人憤恨,她絕對不會讓四姑娘嫁去的,既然她們不喜歡五姑娘,那就只能考慮秀娘了。

    她疲憊地捏了捏眉心,總覺得這一樁樁的事沒有一件順心的,巧合之中隱隱透著詭異,好像都是朝著自己來的。

    會是誰呢?有什麼陰謀?

    大夫人假寐著想了一陣,李曼曼等得不耐,推了推她,「母親!」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大夫人緩緩睜開眼。

    李曼曼被看出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去藍家啊?」

    大夫人的眼眸透著揶揄的笑意,「就算去,也不帶著你!」

    「母親!」李曼曼急得站起來跺跺腳,「我要去!」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去做什麼!也不怕被人家笑話。」

    李曼曼抿了抿嘴,冰冷的小臉上微紅,露出小女兒嬌態,踟躕道:「我是聽說藍世子病了,母親怎麼也該去看看吧!」

    「你啊。」大夫人拿著手指戳了戳她的腦門,「我就知道你存著這個心思!」

    李曼曼揉了揉額頭,「母親,你說什麼呢!」

    大夫人哼了聲,「還想瞞著我,你那點心思怎麼可能逃過我的眼睛,我可是你母親!」

    李曼曼臉上更紅了,找不出話來反駁。

    大夫人道:「那藍世子的家事和長相倒是極好的,可他是個病秧子,雖不知道是什麼病,但跑到江南之地來養著,一定不是容易治,若真是如此,可別說我把話說到前頭,你可不許動那心思,我是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嫁個半死不活的,不然以後吃虧的可是你。」

    李曼曼聽到大夫人這麼說,略有不滿,冷下臉來,「母親,你上次不也瞧見了,那藍世子好好的呢!」

    「好好的他會來江南?好好的怎麼最近又病了?」大夫人不為所動,「這幾年我拒絕了那麼多婚事為了什麼!從小我是怎麼教你的?只有高門大戶才是你的去處。」

    「母親!」李曼曼面露不滿,「可是藍翎羽只有一個!這個長相性情的只有他一個!」

    大夫人見四姑娘鐵了心,不由動氣,聲色俱厲道:「是他一個又如何,沒了武鄉侯世子,以後還會有其它的世子,王爺!怎麼可以為了一個病秧子的世子,斷送了你自己的前程幸福!」

    李曼曼深吸了幾口氣很快就冷靜下來,她不是自亂陣腳的人,知道和母親爭辯聲音大是沒有用的,這些也要多虧這些年來大夫人的諄諄教導,把她調教成一個可以和名門大戶家比肩的閨秀。

    她復又坐下,沉聲道:「女兒也到了議親的年紀,若是再晚了,整個鎮江又要好好笑話咱們李家。女兒何嘗不想嫁到高門大戶去,可是也要有門路才是,現在藍世子就是最符合的,他們可是京城裡的武鄉侯府。至於他是不是病癆子,咱們問問藍家不就一清二楚了。」

    李曼曼說完偷偷睨了眼大夫人的臉色,見她不說話,又添了句,「別說藍世子身子好好的,就是有恙,這鎮江多少名門閨秀想嫁給他呢,晚了的話,他可就是別人的了。怎麼說咱們也和藍家有些親戚,算得上近水樓台,而且女兒若真的能嫁進武鄉侯府,也能幫襯到父親啊。」

    這一番話倒讓大夫人有些心動,其實她瞧著藍翎羽那人也不錯,如果四姑娘和他真的結了秦晉之好,倒是一樁喜事,大老爺也會很開心,他們之間也沒那麼多隔閡。

    大夫在心裡盤算著,始終不鬆口,李曼曼又磨了一陣,她才道:「好好好,過幾日就去藍家……」

    ※※※

    秋霜見到香塵急匆匆從院子外面回來,連忙迎了上去,「快進去吧,姑娘正等著你呢。」

    香塵只嘿嘿一笑,直接上了堂屋掀起簾子走進去,還沒等說話就被口水嗆了下,臉上憋得通紅,李朝朝不由笑了聲,「瞧把你急的,先喝口水順順氣。」

    她把茶杯端過去,香塵也顧不上客套,抓過來猛灌了兩口,李朝朝又笑道:「瞧你這樣子,看來有好消息。」

    香塵緩了口氣,忙不迭地點頭,「姑娘說的是啊,成了成了!」

    李朝朝讓夏荷搬了個杌子指了指,「坐下說。」

    「是是……」香塵應了兩聲,但還是急不可耐地開口道:「府上的香粉鋪都快被全城的老百姓給拆了,外面站滿了各家的小廝都在那鬧呢,田管事誰也得罪不起,打開了門讓他們把東西搬空,還賠了銀子,損失可是慘重。」

    李朝朝笑笑,一切都是意料之中,她就是要從整垮李家的香粉鋪開始,慢慢吞噬,如果大夫人以為就這麼完了,她就錯了,這只不過是剛剛開始。

    她問:「報官了嗎?」

    「沒有。」香塵回答,「倒是來了幾個衙差,只是維持了下秩序,田管事什麼也沒說,由著他們去哄搶,衙差也就沒管。」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李朝朝對剛進來的秋霜道:「新進賬的銀子,你們每人三兩,雖說分工做事不同,但以後無論誰做多做少,都是同樣獎賞,這錢我給你們入股在以後的生意裡,賺了都有分紅,賠了也不虧你們本錢,若是你們有急用,隨時可以支取。」

    李朝朝的話就點這麼多,她們感恩就用心,不感恩她也絕不手軟。

    屋裡的四個大丫鬟紛紛行禮,李朝朝也都受了,何媽媽走進來看到這一幕,笑著說:「姑娘,大夫人房裡的春麗來了。」

    「快請進來。」

    門口的冬月打起簾子,春麗大方得體地走進來,深蹲在李朝朝面前,「五姑娘。」

    「快起來,又不是在上房不必那麼客氣。」

    春麗目不斜視道:「大夫人讓奴婢告訴五姑娘一聲,過幾日要去藍府。」

    「原來是這事,還勞煩姐姐親自跑一趟。」李朝朝笑問:「不知那日還有誰去?」

    「四小姐和三姑娘也去。」

    李朝朝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一旁的何媽媽從荷包裡拿出一顆銀粒子上前塞進春麗的手裡,「辛苦了。」

    春麗眼皮也不抬地就接下,李朝朝留她,「天氣熱,坐下喝會茶再走。」

    她道:「不了,我還要去請柳姨娘到馨蘭苑回話呢。」

    說完春麗告辭,李朝朝不說話,何媽媽就親自送出門,過了一陣回來後,她笑道:「媽媽做事就是讓人放心,果然這才兩天,大夫人就找柳姨娘了!」

    李朝朝從手邊的百寶嵌裡拿出了一個匣子遞給她,「既然柳姨娘回大夫人那兒,就去把這個給她,就說我送她的賀禮。」

    何媽媽見五姑娘沒問自己是如何與春麗搭上話的,也就只應下照做。

    「今個兒一連有兩個好消息,擇日不如撞日,索性讓今日三喜臨門,晚上擺席讓夏荷認了你這乾娘。」

    何媽媽笑道:「姑娘真是心急,忘了咱們院子裡剛沒了個廚子,姑娘看從哪調過來一個?」

    「去問大夫人吧,我們不必太刻意,反正她再安插人進來,我也有的是法子。」

    何媽媽點頭稱是,她趕在春麗的前面找到了柳姨娘,等柳姨娘出了馨蘭苑才進去,然後再回到雙竹館回話。

    「事情都已經辦好了,大夫人說廚娘的事隨姑娘高興,從外面現買也可以,然又賞了兩塊料子給姑娘壓驚,還讓您到時候去藍府的時候穿。」

    李朝朝摸了摸上面的料子,笑道:「這可是今夏的新款料子,價錢可不便宜,難得大夫人出手如此大方。」

    「還不是另有所圖!」何媽媽哼了聲,「大夫人是不是還沒死心,想讓姑娘嫁到藍家?」

    李朝朝笑著搖頭,「未必是在打我的主意,不過就算打我的主意又何妨,媽媽認為我會怕嗎?」

    何媽媽笑了笑也就不說什麼,拿著料子給李朝朝做新衣服。

    李朝朝見沒有新廚子,也就沒再提擺宴的事,連晚飯也是讓大廚房做的,吃過夜飯,她負手站在窗前看了看傍晚的夜空,天邊黑壓壓的一片,只覺風雨欲來山滿樓,這雨水早晚會衝垮李家,讓大夫人連個渣都不剩!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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