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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八章 叫我阿遠 文 / 老虎不吃魚

    謝玉將腦袋埋到江溯流懷裡,想到剛才那一幕,心裡還是說不出的後怕驚懼,此刻被他溫暖的氣息所包圍,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江溯流緊緊抱著她,一隻手撫在她背上,想到剛才那群蛇亂舞的一幕,心裡針扎似的疼,這種感覺,說不清是第幾次了。

    都是他的疏忽,要知道,這丫頭雖說和青霜學了馭蛇的調子,可剛才那樣的情況,若不是他及時趕到,萬一出現一點紕漏,她們三人今天也是被反噬的對象。

    此刻這些話他自然不敢說,只能將她抱緊一點,再抱緊一點,今天得了消息他一直鎮定,可此刻,就連撫在她背上的手指都是止不住的顫抖著。

    「溯流,我沒事。」謝玉自然不知道他此刻心裡想些什麼,卻知道定然是心疼自己的,從後怕裡回過神來,才感到他抱著自己的動作那樣緊,似乎是怕失去一般要將她緊緊的扣進身體裡面去,骨頭都疼了,卻還是盡量放緩了聲音語氣輕輕的安慰他。

    他不動,邊上幾人自然是不敢動,地道裡又是陰濕的泥土味此刻還夾雜著撲面而來的血腥味,綠柳一隻手捂著雙眼只敢露出一條縫,青字輩一個護衛到了近前,語氣裡有些焦慮道:「主子,上面的打鬥聲是寧王和一批黑衣人,眼下還纏的難解難分。」

    「司空遠?」謝玉出聲問了一句,江溯流已經是抱著她大步朝地道口走去,這下面太過濕冷,眾人一直從正街的成衣店尋了過來,原路返回自然是不妥。

    況且,想到上面正戰的不可開交的那個人,江溯流心裡有些複雜。

    一邊走著一邊將自個的外袍脫了下來將懷裡的丫頭裹得嚴嚴實實,抱著她的手臂更是收緊了些許,時至今日,有些事情他早已確定,不過,卻也決定永遠隱藏在心底裡。

    樹林裡,原本同景字輩護衛纏鬥在一起的就是以前聽命於璃國攝政王的死士,因而一個個武功皆是不俗,下手也全然是殺招,一時之間,幾十個護衛並不能佔到多少優勢,反而纏鬥的越發激烈。

    司空遠抱著懷裡的女子卻全然管不了那麼多,邊上三四個護衛外圍護著,他小心翼翼的將捆縛著女子的麻繩解了下來,伸手將她披散著的頭髮往兩邊撥了撥,全身已經是僵硬的無法動彈。

    原本應該是白淨細嫩一張臉,此刻左右兩邊卻是被劃了兩道交叉的「十」字型疤痕,鮮血猙獰,幾乎糊了兩邊臉頰,偏偏那濃密而纖長的睫毛依舊是垂斂著,她,依舊在沉睡。

    身子僵硬,他狹長的眸子裡俱是沉痛,一隻手止不住的顫抖的小心翼翼的觸碰上去,周圍的風聲樹聲打鬥聲此刻好像全然消失了一般,天地間再什麼也沒有。

    就在這時,他懷裡的女子睫毛卻是突然顫了顫,他心裡五味陳雜,一動不動的看著她,那女子卻突然睜開眼睛,他愣神的瞬間,衣袖揚起,寒光一閃,「滋」的一聲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

    胸口一陣痛意傳來,那女子猙獰一笑:「去死吧。」

    下一瞬,整個人被一掌拍飛,「通」的一聲從火堆裡滾落到不遠處粗大的樹幹之上,腦袋一歪,唇角已經溢出黑血來。

    「主子!」邊上激戰的景字輩護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的失聲一喚,司空遠已經一隻手撐著身子劇烈的咳嗽起來,胸口匕首的手柄隨著他咳嗽的聲音劇烈晃動著,暗紅色的衣襟上鮮血已經蔓延開來,瞬間染紅了一大/片。

    景一殺紅了眼,長劍揮動,前面又是兩個黑衣人應聲倒地,連忙奔了過去,神色間更是驚駭非常,那匕首的周圍,鮮血的顏色正在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

    「刃上有毒!」景一驚呼一聲,司空遠抬頭,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啞聲斥道:「鬼叫什麼!」

    他嘴角帶著古怪的笑意,似是自嘲,又似是苦澀,出口的語氣雖說依舊一副不厭煩的樣子,額上冒出的細汗同瞬間發白的嘴唇卻足以讓人看出他在強撐著一口氣。

    「主子!」景一沉聲一喚,語氣又急又悲,眼看著司空遠突然閉眼暈了過去,連忙撲了上去要將他整個人抱起來,耳邊卻是突然有人厲聲一喝:「別動他。」

    江溯流面色一變,周圍的青字輩護衛利落拔劍加入了打鬥之中,正激戰的黑衣人卻是在看見江溯流的一瞬間群情激憤,約好一般朝著他的方向縱身而來,江溯流面色一冷,懷裡的人已經是迅速跳了下去。

    廣袖一揮,寒光乍現,他匆忙解決了奔到近前的幾個人,已經是直接屈膝,半跪在司空遠邊上,目光落在他胸口的匕首之上,神色沉鬱幾許,倏然出手,利落的點了他傷口周圍幾處大/穴,伸手解下腰間一隻並不起眼的荷包,倒出兩粒藥丸來,直接捏著他下顎灌了進去。

    「主子他?」邊上的景一瞧見這一向神色冷淡,就連戰場殺敵也面不改色如舉劍切菜一般的人都一臉焦躁,開口的語氣裡都不由的帶上了顫音。

    「沒事。」江溯流沒有多餘話,沉聲回答了兩個字,略微頓了一頓,已經語氣果決的開口道:「青亭,速去學士府通知蘇侍郎,南宮傢伙同江湖賊人刺殺寧王,寧王性命垂危,青禾,去將軍府請凌御醫速速過府。」

    「屬下遵命。」那兩人應聲而去,江溯流小心的將地上的司空遠抱了起來,看了邊上神色焦急的謝玉一眼,溫聲道:「眼下他需要去竹園解毒,讓初春護著你騎馬回府。」

    謝玉連連點頭,江溯流又看向了邊上跟著站起身來的景一,倒是不發一言,只抱著已經全然昏迷的司空遠大跨步出去,黑衣人已經被盡數解決,留了兩個景字輩的侍衛守著現場,眾人策馬回城。

    竹園裡燈火通明,江溯流抱著司空遠一路到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廂房,將他放平躺在軟榻之上,因著他一路雖說策馬疾行,但一直小心的護著司空遠盡量平穩不碰到傷口,因而眼下昏迷的人除了額頭上汗水不斷,倒也沒有什麼過大的變化。

    凌懷玉匆匆提著藥箱前來,檢查完傷口面色已經是十分沉重,邊上一眾人噤聲不語,他已經語氣緩緩道:「幸而刺在了右邊,原本不至於有生命危險,只是這刀上明顯有毒,這毒藥看著奇怪,一時間我並沒有十分把握配的解藥,這貿然拔刀,毒藥一旦擴散傷及心肺,就……」

    他後面的話並未說出,眾人面色卻是齊齊一變,江溯流愣了愣,也是沒有說話,卻側身看了邊上立著的青亭一眼。

    青亭身子僵了僵,自然知道自家主子這是何意,小七原本就是逍遙子精心養育的藥人,原本主子的寒毒是因為沉積體內十多年鮮血已經不頂事,可這其他毒,用她的血,卻的確是最快最有用的法子。

    只是……

    想到那張純淨無暇的笑臉青亭心裡又是心疼又是沉重,正在糾結之際,卻猛然驚覺,自己的心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主子看的透透的?

    一時間抬眼看了江溯流一眼,卻瞧見他剛好也是依舊看著自己,那眼神……

    他心裡一驚,急急退了出去,眼下躺在軟榻上的可是寧王殿下,對自家世子妃有救命之恩的寧王。他是傻了不成,竟然在這件事上左右糾結,別說和他們有關係,就算和他們沒關係,這寧王喪命在竹園裡,這平西王府面臨著已經是滅頂之災。

    青亭捧了小瓷碗進來,瓷碗裡面盛了小半些鮮血,江溯流瞥了他一眼,接了過去就勢坐在司空遠邊上,正要扣住他下顎,邊上的凌懷玉已經是連忙湊了過去。

    目光落在那顏色清透,雖說鮮紅卻如水一般乾淨,隱隱散出花草清香的淺淺鮮血之上,一時間神色怔了怔,面帶猶疑的看向了江溯流,江溯流衝他點了點頭,雖說心中震驚,卻是再不阻止,眼看著他伸出兩指扣著司空遠的下顎,將那小半碗鮮血一滴不漏的給他灌了下去。

    原本就是夜裡,眼下屋子裡除了他們三人,只有景一跟進來守著,戰場上對這一位少將軍存了些敬畏之心,因而從頭到尾只一言未發的看著,等瞧見江溯流扣著他家主子的下顎,面無表情的將那小碗鮮血灌了進去,他唇角忍不住的抽了抽。

    不過,也不知那鮮血到底是什麼東西,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司空遠傷口中心那些原本還滲出的黑血竟然漸漸褪去了黑色,慢慢變得極為正常,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目光落在江溯流身上竟是更為探究了。

    沒了後顧之憂,凌懷玉自然是順利的替司空遠拔了刀,青亭出門拿了一套乾淨的中衣外袍,凌懷玉也不假手他人,動手便替他將帶血的外袍小心翼翼的剪了下來,一旁的景一跟著打下手,那衣袍裡卻是突然顯露出一塊雪白的帕子來。

    因為剛好在左邊,那帕子折疊成一小塊,並不曾被鮮血浸染到,剛剛顯露出來,景一的眉頭已經是忍不住跳了跳,那邊角一個小小的「玉」字清清楚楚,凌懷玉神色一怔,江溯流已經是微微俯身,將那一方帕子挑到了指尖。

    四四方方一塊帕子,上面深綠淺綠的絲線繡了疏淡的荷葉,一朵粉色的單層蓮花亭亭而立,雖說簡單,卻已經有些意蘊躍然而上。

    指腹在那金色絲線繡成的小字上輕輕摩挲了兩下,江溯流長身玉立,神色寡淡看不出情緒,眼簾微微瞇著,薄唇抿成一條細線,邊上的景一偷偷瞧了過去,竟是覺得這人這動作、神色,竟是和自家主子在這府上後花園那一日說不出的詭異的相像。

    景一覺得自個對眼前這情況有些接受無能了。

    自個的主子肖想人家的女人,私藏了人家的帕子眼下被抓包個正著,偏偏,主子兩眼一閉倒是昏迷的好,將他這貼身侍衛放在油鍋上烤,這算個什麼事!

    凌懷玉也是震驚,邊上的青亭同樣有些詭異的眉頭跳了跳,屋子裡一時之間竟然是死一般的沉默,只剩下燭火還不知疲倦的跳躍著,燈芯辟啪的聲響都清晰可聞。

    不知道過了多久,景一聽見江溯流似乎溢出輕輕一聲歎息,卻是一言不發的將帕子遞到了他面前,眼見他神色微愣,才輕聲開口道:「替你家主子小心收著。」

    「哦。」景一呆呆的應了一聲,連忙將帕子塞到了司空遠腰間的荷包裡,江溯流目光落到那已經包紮好傷口,卻依舊昏迷的人一張俊臉上,眸光依舊是清淡的看不出情緒,轉身出了屋子。

    臨近十五,月半彎,此刻靜靜地懸掛在暗色的夜幕中,就好像前半夜未曾經受絲毫動盪,江溯流立在院中靜默良久,最後才抬步進了屋子。

    謝玉沐浴乾淨,自然是弄明白了前因後果,想到原來司空遠是受了自己連累,一時間在屋子裡坐立難安,穿著雪白的中衣走來走去,等終於聽見「吱呀」一聲門響,她已經是急急忙忙走了出去,抓著江溯流的胳膊急聲問道:「沒事吧,他沒事吧?」

    江溯流微微低頭,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謝玉被他不言不語的樣子嚇了一跳,神色驚懼,喃喃道:「不可能的,他沒事對不對?」

    江溯流依舊是目光沉沉看她,看她一時間神色大變,害怕的咬著下嘴唇,歎了一口氣,伸出一隻胳膊將她整個人擁到了懷裡,一隻手撫在她柔順的披散的墨發之上,聲音低低道:「沒事,他沒事。」

    「哦,那就好。」謝玉一顆心終於是放了下來,長長的吁出一口氣,整個人已經被江溯流攔腰抱起在懷裡,輕呼了一聲,臉紅著環上他精瘦的腰身,將腦袋埋了進去。

    夜色深沉,竹園裡一片寂靜,六角琉璃燈在簷下隨風流轉,燭火明亮的屋子裡,軟榻上躺了許久的人手指動了動,慢慢睜開雙眼來,邊上的景一原本正撐著手肘打盹,此刻似乎突然有感應一般,猛地睜開了雙眼,就瞧見司空遠正是定定的看著他,神色有些恍惚,已經是有些驚喜的喊了一聲:「主子!」

    凌御醫可是說了,這主子雖說沒有性命之憂,少說也得昏睡好幾個時辰,天亮了才能醒。

    「這是在哪?」司空遠略略環視四周,顯然腦子依舊有些暈乎,想起昏迷前那一幕,心裡又記掛著他並不曾將那丫頭找到,一時間面上就有了幾分懊惱著急,撐著一隻胳膊就要坐起身來,景一已經著急的在他身前擋了一擋,開口道:「這是平西王府,世子妃平安無事,早都歇下了。」

    司空遠面色一怔,景一已經是繼續道:「爺,眼下天都快亮了。」

    「哦。」司空遠回了神,神色平靜的躺了回去,邊上的景一看見他不再動彈,這才開口慢慢解釋道:「原來他們將世子妃她們三人藏在咱們腳下的地道裡,原本吊著的那個人就是為了引江世子前去的。」

    結果人家沒去倒是讓你挨了一刀!景一在心裡默默添了一句。

    眼看他依舊是盯著自己,只得繼續開口道:「那地道是南宮家挖的,想來常坤他們是早都到了京城,和南宮桓接上了線,眼下他們躲得無影無蹤,蘇大人已經以謀害皇族之名連夜將南宮家端了,所有人下到大牢裡,等明天早朝皇上定奪。」

    司空遠定神聽他說完,略微思量了一下,若有所思道:「南宮家?是他?」

    景一自然知道自家爺這古怪的語氣裡那個他是誰,點點頭,緩聲道:「是江世子下的令,不過這事情也的確和南宮家脫不了干係,蘇大人自然是憂心,明日早朝過後,想來是連太子爺也保不住南宮家了。」

    司空遠看了他一眼,不自覺嗤笑一聲:「皇兄?皇兄剛好坐收漁利,哪裡還需要保他?」

    這南宮家雖說是本朝第一首富,不過謀害皇族向來是滅族之罪,江溯流這將錯就錯扣了個大帽子給南宮桓,南宮桓縱然有些冤屈卻是百口莫辯,畢竟他被刺受了傷是事實。

    一個已經沒用的棋子,皇兄哪裡還會為他周旋,趁此機會將南宮家萬貫家財充入國庫才應當是他和宮裡那一位好父皇的手筆不是!

    唇角浮現出一抹冷嘲,景一通過他剛才一句話茅塞頓開,回過神來,想了想,還是沒有將那碗不知道是什麼血的事情說出來。

    畢竟,主子已經喝了不是,就算覺得噁心也不可能吐出來,不過眼下主子有傷在身,這件事還是不要說出來噁心他的好。

    司空遠不再說話,躺在軟榻上不知道想些什麼,神色間帶著幾分寂寥,景一在邊上看了半晌,不知為何,心裡竟是一時間十分唏噓,又過了半晌,才低聲道:「主子原本那一身衣袍染了血,屬下已經命人回去拿換洗衣服,眼下換上的是江世子沒穿過的新衣。」

    司空遠不自覺蹙了蹙眉,景一略微頓了頓,又出聲提醒道:「手帕,屬下裝到了荷包裡。」

    司空遠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這到了第二日,早朝上皇帝自然是雷霆之怒,大手一揮,以居心叵測,謀害皇族之名判了南宮家滿門抄斬,所有家財一律沖歸國庫,抄斬事宜由太子司空律並刑部兩位侍郎全權處理。

    江溯流下朝回了竹園,就瞧見司空遠竟是已經起身,倚靠著廊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神色微微錯愕,他抬步走了過去,目光落在他略帶疲倦的面容之上,有些不贊同的開口道:「你傷重,須得多躺兩日才好。」

    「你倒是好手筆,這藉機除了南宮家,雲氏,要取而代之?」他說話的語氣緩緩,眉毛微微上挑,分明,十分篤定的樣子。

    很明顯,是早就調查了他和雲氏的關係。

    江溯流心裡有些意外,神色間卻是如常,審視的看了他兩眼,沉吟著開口道:「司空律並非良善之輩,你若是願意……」

    他後半句話並未出口,司空遠依舊是勾著唇角笑,邊上的景一卻是艱難的嚥了嚥口水,這江世子瘋了不成,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要鼓動自家主子爭那九五之位?

    司空遠尚未回話,目光落到他身後,神色不自覺的變了一變,江溯流一回頭,謝玉已經走到了兩人近前,看著他倚著廊柱站在外面,語氣裡帶了幾分關切道:「你怎麼起來了?傷口沒事吧?」

    「不礙事。」司空遠笑了笑,淡淡答了一聲,目光落到她衣領處若隱若現的痕跡一時間眸色深重了幾分,中門口已經有幾人急步走了過來。

    當先一人步伐急促,神色間帶著些憂心,正是剛處理了糟心事的蘇文生,人還沒有到近前,已經是擰著眉開口道:「怎麼不礙事,以身涉險,你這是還嫌我的刑部衙門不夠忙是不是?」

    他邊上的司空錦來不及開口,後面的文韻已經緊走兩步扶住了司空遠的胳膊,憂心道:「殿下一夜未歸,真是讓臣妾提心吊膽,今早才得了消息說是受了傷,臣妾已經稟告父皇請了宮中御醫來府中會診,咱們這就回去吧。」

    她面色憂心忡忡,縱然把持著心緒,說話的語氣卻也是聽的很明顯一陣急切,司空遠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也並不掙脫被她握著的那條手臂,只是沉思了一下,一本正經道:「景一,凌御醫走的時候怎麼說來著?」

    原本被三人擠到一邊的景一突然被自家主子點了名,連忙上前,認真回想了一下,同樣是一本正經道:「凌御醫說主子受傷過重,為著傷口癒合,不宜劇烈活動,為了最少得安心靜養五六天。」

    「看來是不能多走動了,既然如此,只得再叨擾二位幾天。」他這句話卻是朝著邊上的江溯流和謝玉而去。

    江溯流看著他,同樣是笑道:「哪裡,只要殿下不嫌棄,可以養好了傷再走。」

    邊上的謝玉看著司空遠突然擰著眉頭,似乎是扯到了傷口一般,也是跟著一陣連連點頭。

    蘇文生和司空錦倒是無所謂,文韻目光落在謝玉一副毫無所知的神色上,心裡劃過一陣苦澀。卻偏偏,司空遠已經發了話的事情,她不好再反駁,原本想開口留下照顧他,又看見了邊上的景一,不免無奈。

    總不好夫妻兩人都住到人家府上,她從小學的規矩裡還真是沒有這個理。不過,這過幾日便是中秋,想到他最多也就在這府上住個三四天,心裡到底好受了些。

    三人一道離去,景字輩一個護衛早已經將司空遠的換洗衣物拿了幾件過來,左右不過多添幾雙筷子,竹園裡的人均是淡定的不得了,聽到了南宮家垮台的消息,謝玉雖說有點唏噓封建制度下一人犯罪全家株連的刑責,心情卻還是相對雀躍,果真,她的心腸也是越來越硬了。

    江溯流和司空遠默契的沒有將那天尚未談完的話題進行下去,司空遠呆在竹園很忙,一點也不像挨了一刀,傷重養病的樣子。

    幾天出去收服了老太傅,收服了小狐狸,收服了小樓,甚至不知怎的哄騙小憶卿喊了平生第一句爹爹以後,江溯流突然覺得,他不能再縱容這人繼續作亂下去。

    就像眼下,自個的小丫頭一邊手腳利落的給兩個天天長大一點的小傢伙裁著衣料做衣服,嘴裡還唸唸有詞道:「司空遠貴為皇子,一點架子也沒有,外祖父喜歡他,祖父和祖母也喜歡他,就連小樓和憶卿也喜歡他呢,老老少少都喜歡,可見他的確……」

    她話音未落,原本在一邊椅子上坐著看書的江溯流突然接口道:「的確怎麼樣?」

    低著頭做衣服的謝玉並未察覺出他話語裡的古怪,順溜道:「的確很平易近人,很招人喜歡吶。」

    「哦?」江溯流語調微微揚了揚,目光緊緊的鎖著她,似乎是皺眉揣摩她說出這句話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想法,眉頭擰成了疙瘩,不動聲色的將手裡的書本放了下去朝她走近。

    謝玉坐在軟榻邊,已經是輕輕地哼唱起歌曲來,江溯流這下不光眉頭蹙的緊緊的,就連嘴角也不自然的抽/動了兩下,伸手將謝玉手裡的活計整個的扔到了一邊,自顧自坐到了她的邊上,伸出兩隻手扳著她的肩頭朝向自己的方向,似乎頗是苦惱的想了一下,一本正經的發問道:「那你呢?」

    「我怎麼了?」謝玉原本被他突然奪了東西,正是有些慍怒,卻又在他注視的目光之下不自覺的紅了臉,說話的聲音小小的如同蚊鳴。

    「你呢,你有沒有也喜歡他?」

    「啊?」似乎是沒想到他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來,謝玉有些納悶的揚了腦袋,看著他一本正經的神色突然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語調輕鬆道:「喜歡啊,他……」

    話音未落,雙/唇已經被突然俯下/身來的某人噙了個正著,熟悉的氣息倏然入侵,輾轉流連的力道都是說不出的溫柔,不過多會,她軟軟倒在他懷裡,已經是氣喘吁吁,繳械投降。

    兩個人躺倒在了軟榻之上,帷幔不知什麼時候垂落了一身,繚繚繞繞的映照著,江溯流覆身上去,將她整個人壓倒在錦被之上,也不說話,只不歇不停的順著她的眉眼,臉頰,耳頸一直親吻流連,他動作那般輕柔,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小心翼翼,嘴唇和手指卻是滾燙,四處遊走,在她身上燃起燎原之火。

    **初歇,謝玉回過神來,想起剛才兩人的答話有些啞然失笑,趴在他身上,白/嫩纖細的一根手指在他胸膛上點著圈圈,過了半晌,將滾燙的臉頰貼了上去,小聲嘀咕道:「喜歡是喜歡,每個好人都值得喜歡吶,可是喜歡和愛情不一樣,我愛你,你是和所有喜歡的人都不一樣的人,在我心裡,是獨一無二的溯流,我誇別人兩句你還要吃味,真是小氣吶!」

    江溯流一隻手撫在她臉頰之上,低低喟歎一聲,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或許,他真的應該慶幸,身上這丫頭在某些事情上比較缺心眼?

    秋高氣爽,萬里無雲,蔚藍的天色如洗過一般乾淨清澈,璃國使臣來訪,京城所有四品以上大臣已經早早受邀進宮,因著大臣家眷齊聚的宴會依舊是在晚上舉行,因而謝玉並不曾和江溯流他們一同進宮,留在竹園裡照看兩個小傢伙。

    眼下兩個小傢伙已經會時不時蹦出幾個字來,比如說「爹」、「娘」、「糖」這些十分簡單的字符,雖說發音並不標準,小憶卿每次蹦出的「娘」都是「涼」,謝玉也已經十分滿足。

    到了下午,將兩個小傢伙留給了青霜和連城師傅,看著他們躺在搖籃裡十足乖巧,謝玉放了心,帶著春芽和老王妃她們一同進宮。

    宮宴依舊是在瓊華台舉辦,沿著漢白玉石鋪就的台階拾級而上,榮陽公主沒來,她依著規矩坐在老王妃下首,目之所以,衣香鬢影,珠釵翠羽,錦裳華服,妝容精緻的各家夫人小姐在明亮的燈壁之下,看著如同濃墨重彩的畫作一般美麗雅致,因著夜色濛濛,又添上了幾分神秘與高貴。

    耳邊突然是一陣高呼萬歲之聲,謝玉連忙跟著起身行禮,一身明黃龍袍的皇帝顯然心情不錯,揮揮手示意眾人免禮,坐到了正中央的主位之上。

    左手邊是榮親王、司空律、司空遠接下來才是一位看著五十來歲,身形稍高,笑容爽朗的老者,他左手邊是一位面容嚴肅,稜角冷硬的中年男人,正是璃國的威遠侯爺和撫遠將軍常坤。

    原來他臉上沒有疤?謝玉想起司空遠後來的形容,不自覺嘀咕了一句,辛苦的收了視線,目光順著皇后的右手邊找尋了幾下,詫異的砸了砸舌。

    那邊沒有,這邊也沒有,那一位璃國的小郡主坐到哪裡去了?

    「怎麼了?」邊上的老王妃瞧見她伸長了脖子張望,微微沉了臉上下打量了她幾眼,謝玉已經是端端正正坐好道:「沒什麼,就是看看溯流在哪裡坐著。」

    相處了這麼長時間,自個這位祖母的門道她算是摸/到了些,不過這一位一向是變臉比翻書還快,自從兩個孩子的滿月宴之後,基本上對他們算是放任的態度,不過,顯然這樣的場合,還是覺得自己不太規整的坐姿給她丟了臉面。

    謝玉有些無奈的想完這一遭,下面寬大的表演檯子上卻是突然響起了一陣清脆悅耳的鈴鐺聲,那節奏剛開始略慢,等越來越清晰之時也是越來越快隨著節奏晃動,一時間將所有人的心神吸引了過去。

    邊上的老王妃沒好氣的啐了一口,她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下面那些舞孃皆是穿的極為單薄,一頭長髮梳成許多細細的小辮子,綁著五顏六色的絲帶垂在腦後。

    上身是一件不過堪堪包裹住玲瓏胸脯的鵝黃色小短衫,那料子看著極薄,肩頭似乎是用金線刺繡著盛開的花朵,在檯子頂部的亮光照耀下熠熠奪目,肩膀處略寬鬆,往下卻是又長又窄,到了手腕又開始寬鬆,遠遠看去,足足有幾米長,隨著舞孃彎腰、俯身、甩袖的動作拂動飄舞,如行雲流水次第排開、聚攏、分散,美輪美奐。

    下面不過是配了長長的已經沒過鞋尖的輕薄綢褲,那褲子也是統一的鵝黃色,看著略顯寬鬆,用寬長的綢帶綁了幾圈,繫在身側,行動間更顯飄逸之感,每個舞孃的手腕上都繫著一圈金鈴鐺,剛才那叮叮噹噹的聲音就是由此而來。

    謝玉欣賞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這老王妃面色不悅的原因應該是這上衣和下褲之間露出的那一截欺霜賽雪的曼妙腰/肢,在亮光下那腰/肢如水蛇一般隨心所欲的抖動著,舞孃的肚臍之上似乎還貼了金粉一樣的東西,足以想像,這露出的小截腰在老王妃保守的思想裡多麼的無恥齷齪。

    謝玉眼看著隨著那些人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老王妃臉色越來越難看,簡直就像吞了只蒼蠅一樣的噁心,艱難的忍著笑意。

    再拿眼看向了邊上一些夫人小姐,夫人們大多面色有些難以形容的古怪,那些個未出閣的小姐卻是不由自主的垂著頭,只敢偷偷的瞥上兩眼。

    萬惡的封建禮教,謝玉咂舌兩聲,扁扁嘴,那舞台中央不知何時突然多了一隻鼓,鼓上單腳點地站了一位面容十分立體,濃眉大眼的美貌女子,同舞孃們差不多的打扮,不過她是一身鮮艷奪目的紅,柔軟的腰/肢也似乎被軟紗纏裹著,卻因此,美得更讓人不忍移開視線。

    謝玉心念一動,伸了脖子過去瞧了幾眼,果真璃國的那個什麼侯正一臉笑意的對著皇帝說著什麼,老皇帝連連點頭,笑的十分舒心。

    想來,這鼓上金雞獨立的應該是那個什麼小郡主了,鼓聲一起,那一抹鮮紅奪目的麗影已經單腳點地,兩隻胳膊成飛翔姿態飛快的在鼓上旋轉了起來,鮮紅色的紗披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肆意揮灑,飛快的如游龍一般的舞動著,那速度卻似乎還跟不上她旋轉的速度。

    謝玉一時間有些咂舌,目不轉睛的瞧著,那鼓上的人影又像雜耍一般突然凌空翻了一圈,偏偏單腳再次著地,還能繼續靈活的舞蹈旋轉,絲毫不帶停的,夾雜著周圍舞孃甩向她的長紗,這眾星捧月的女子看的人完全移不開視線。

    「小姐。」邊上的春芽突然出聲喚了一句,謝玉一回頭,瞧見她剛好遞過來溫度正好一盞茶水,不由得笑了笑,將茶水一飲而盡,繼續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旋轉的女子。

    她也實在是有些好奇,這小郡主到底得轉多少圈才會停下來,一邊想著,自個先有些暈暈乎乎的感覺,忍不住往椅背上靠了靠,邊上的老王妃又是瞥過來一眼,她勉強坐直了些,偏偏腦袋還是一陣暈乎。

    一定是被那個小郡主給轉暈了,有些無奈的嘀咕了一句。

    「小姐,要不咱下去走一走?」邊上的春芽瞧著她一副神色怏怏的樣子,貼心的建議了一句,謝玉略微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下了喧囂熱鬧的瓊華台,目之所及都是婆娑搖擺的花木,謝玉深吸了一口氣,腦海裡沒有清醒多少,整個人卻是突然腳下一軟跪倒在地,只來得及看春芽最後一眼,瞧見一個恍惚的得意的笑容,整個人就完全失了神智。

    「做的不錯。」春芽立在原地正是有些出神,邊上一道暗影閃出,居高臨下的嘉獎了一句,春芽連忙低頭,語氣恭敬道:「為主子做事,是屬下的榮幸。」

    「嗯。」那暗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突然出手一掌劈在她頸側,春芽未曾反應過來,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後面又是閃出一道暗影來,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不贊同的對著第一人開口道:「這主子栽培了多年,說不得還有用。」

    那第一人不鹹不淡的睨了他一眼,語氣冷冷的哼了一聲:「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也是她的造化,只有死人才最安全。找個地方埋了。」

    那第二人不再出聲,默默地將人拖了下去,茂密的一叢花樹後面,景一眼看著那第一人將謝玉一把扛上肩頭,朝臨安殿走了過去,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一時間已經是心急如焚。

    司空遠原本是隱約聽到那璃國的威遠侯提到了自己,再添上檯子上舞蹈的小郡主心裡有了些猜測下來避一避,哪裡想得到兩人不過走了幾步,就看見這一幕,那兩人他從未見過,話語裡的主子是誰?

    遠遠看著兩人入殿,他對著邊上的景一附耳吩咐了幾句,景一已經應聲急步而去。

    謝玉渾身發燙的躺在軟榻之上,只覺四肢百骸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咬一般的難受,頭疼欲裂,一隻手捂著一側的太陽穴,勉強睜開眼睛,就瞧見自己身邊正坐著一個人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己。

    「溯流?」她聲音軟軟的喚了一聲,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滿臉酡/紅的樣子有多麼的千嬌百媚,聲音柔嫩的能滴出/水來。

    邊上坐著的人不答話,只一雙眸子裡盛滿了許多柔情,她眨眼看了兩下,確定是江溯流無疑,咯咯笑了兩聲,撐起身子撲到他懷裡,撒嬌道:「我們怎麼會在這?」

    司空遠僵直著身子坐著,原本只想著等江溯流過來帶她走,哪裡想得到這人突然醒來,景一剛才那些話又在腦海裡回想了一邊,他心裡正是惱怒,一具嬌/軟的身子猝不及防就撲到了他懷裡來。

    「溯流,我們怎麼會在這?」謝玉揪著他的衣襟,又是語調軟軟的問了一句,司空遠心口一窒,不願意開口,伸手將她的肩膀扶正了些,誰料這人覺察到他的意願,更是不管不顧的撲了過來,手臂穿過他腋下,緊緊環上他的腰,將自個的腦袋抵在了他胸膛之上。

    心口似乎隱隱作痛了,又似乎是傷口在隱隱作痛,他無暇顧及,意外的震顫讓他渾身僵硬緊繃,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幹嘛不說話?」懷裡的人似乎十分不樂意,小腦袋在他下巴上蹭了蹭,柔軟的墨發掃過他的脖頸和臉頰,揚起頭來,烏溜溜的眸子水光瀲灩,似乎要一直看到他心底去。

    時間似乎已經全然靜止,只剩下眼前懷裡這一雙動人的水濛濛的眼睛,司空遠心口一窒,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伸出雙臂將她攬在了懷裡,薄唇已經抿成了一條細線,他狹長的眸子裡有一瞬間迷惘,圈住她的手臂都似乎僵直固定的動彈不了。

    「溯流,你為什麼不說話?」懷裡的人一隻手胡亂的摸/到他衣襟裡面去,眼巴巴又是一問。

    「司空遠。」他艱難的吐出三個字符來,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俊美的下顎抵在她光潔的額頭上,低啞著聲音重複道:「阿遠,叫我阿遠……」

    ------題外話------

    感謝漫步人生路親的2張月票,感謝所有訂閱的親,麼麼噠。

    明天開始,請假七天,寫大結局,對滴,親們木有看錯,因為字數較多,所以請假七天,親們見諒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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