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九章 二狗和寡婦 文 / 罪殤
村子裡的故事其實有很多。
張禿子便是那官帽兒嶺的原來主人。他本不禿,但娶了媳婦之後就開始禿了。他從前身體一直很好,一頓飯吃三個白面饅頭,還能一隻手拉兩頭牛下地。但據說娶了這房媳婦之後,眼見著一天天的瘦了下去。
媳婦不是本村人,長得據說挺俊,皮膚又白又嫩的好像能擠出水來。禿子很疼她,不讓她下地,也不讓她干家務活。連四季的衣服都是禿子給洗的。
就是這麼一個外人眼饞的老婆,禿子卻沒享福幾年。隨著身子一天天的虛弱下去,剛過完三十,人就走了。
當時禿子媳婦剛守寡的時候,村裡沒少人指指點點的,都說這外來的媳婦剋夫,生生的把這麼精壯的一個好勞力給剋死了。
禿子的父母哭天搶地的,埋怨這媳婦沒給禿子留個後。先是禿子的老爹,過完年關就嚥了氣。
又過了兩年,禿子的母親也心梗,市裡的醫院沒搶救過來。
於是,本來紅火的一家子,就只剩下這麼一個寡婦,守著一處荒山,幾間空蕩的窯洞。
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這麼年輕的一個女人,身下還沒有孩子。惹得村裡的大老爺們想入非非,直流口水。
村裡那些別人家的媳婦都恨死了她,說她能把人的魂勾走了。自家男人要是經過了她家的門,回去就等著跪搓板吧!
如此一來,找不到人幫著耕種,那座官帽兒嶺便徹底的荒下來了。
等到二表叔得知此事的時候,時間又過去了一年。本想著討個便宜,佔上這生財的寶地。卻不料拜訪之下,發現寡婦家住著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後來和寡婦在一起的外村人二狗。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寡婦也是女人,總也要過日子吧?二狗是寡婦以前的同鄉,家裡貧寒,沒房沒地。本來想從這陌生的村裡討個生活,卻一來二去,乾脆做了這幾方窯洞的新主人。
這麼一來,寡婦門前難聽的話就更多了!說什麼不守婦道的,早有姦情的,等等,足足能把人羞死臊死。
可這二狗骨頭硬得很,誰說些不中聽的話,他都記在心裡。夜裡敢去點人家家門口的柴堆,也敢去人家地裡撒上敵敵畏!
一時之間,誰都知道是二狗做下的,卻苦於找不到證據,大伙只能忍氣吞聲,並帶著三分畏,七分無奈。*
來年開春,二狗上山墾荒,將官帽兒嶺重新種上了糧食,眼看著日子過得紅火起來。村裡這些閒話傳的也煩了,只當沒有兩個人,都不去招惹,也省了許多麻煩。
又過了幾個月,從前和禿子過了好幾年日子都沒生下一兒半女的寡婦,竟然懷上了!
鐵樹開花!這可算是不小的新聞,村裡人又有的聊了!
言語之間,祝賀二狗的人倒是佔了多半。禿子一家走了已經幾年,二狗也成了村裡的熟面孔。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多少也該有點同村鄉親的情誼了。
農村人俗氣了些,直接指著二狗說,你小子挺厲害!得了便宜,還留了種。禿子沒享到的福,都被你沾上了!
二狗心裡高興,總是哈哈大笑。
我們聽完二表叔的敘述,這才知道,村裡還有這樣一戶奇特的居民。之後心裡不由得有些打鼓。
父親作為一家之主,卻沉著的道,無論今天對方是否黑臉,我們都不能和這家人談崩!先說些客氣的話,誇誇這沒出生的小娃。沒準人家一高興,給咱們開了綠燈呢!
話就到了二狗家的窯洞前。
只見院門緊閉。透過門縫向裡瞧去,院內凌亂無比,就連掃帚都沒有擺放整齊。
父親剛想帶著大家敲門,我卻隱約聽見了一個女人哭泣的聲音,下意識的攔住了大伙。
二表叔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搖頭道,不知是不是聽錯了,窯洞裡有人在哭呢!
穆南迪走上前來,側耳傾聽。
隨後說道:不錯,裡面確有女人的哭聲,斷斷續續的樣子,顯然已經是哭了許久了!
父親稍稍考慮了一下道:不知這家人有何變故,咱們這麼多人突然拜訪,或許會給人另添苦惱。不如我與你二表叔一道,帶著穆先生先行進去,大家在外面等候便可。
話音未落,院內窯洞之中門板吱呀作響。接著,便傳來細碎的腳步。
一個沙啞無力的聲音想起:外面是誰?可是有二狗的消息了麼?
只見一名大腹便便的婦女,一步一停的向院門口挪動。
等她打開院門的時候,我們彼此雙方都是大吃一驚!
都說這家的媳婦是個水靈靈的女子,此刻卻見她蓬頭垢面,眼神空洞,簡直像是個中老年人一般!
而這女人見門口聚集了這麼多陌生的面孔,竟然受了些驚嚇,眼睛一閉,直直的向後倒去。
老舅,上前扶住這女人。
我們就近的幾人七手八腳,將她扶回屋內的炕上。
精通些醫術的老舅最為沉著,十指對著女人的口鼻之間壓了下去。
幾秒鐘的功夫,女人悠悠轉醒。
見到周圍全是陌生人,一臉的迷惘。
環視了半天,才從我和老舅的人縫中看到了一張認識的面孔,不由得哭道:二哥!是不是我家男人真的出事了,你別瞞著我,快點告訴我啊!
二表叔表情極為複雜,吞吞吐吐道:弟妹啊!我們今天才回到村裡,你家二狗出了什麼事,我們可確實不知道啊!
女人疑惑的擦擦眼淚,問道,二哥,若不是二狗出了大事,你怎會帶著這許多鄉親過來看我?
老舅從一旁插話道:這位大姐,請不要多心,我們在這裡是為了另外的事情而來。如果不見外的話,你不妨將家裡發生了怎樣的變故說出來,我們也好群策群力,幫你想想辦法!
女人眼淚一下子又湧出來了,斷斷續續的說起了近日發生的事情。
原來,看著媳婦的肚子一天大過一天,那二狗便多了一個心眼。心道,我這媳婦已經三十好幾了,懷上孩子不容易!生完這一胎估計也就到頭了!別到時候出來個閨女,那不完蛋了。我怎麼也要給自己留個兒子!
想到守著太原這個大城市不遠,那裡有一座龍隱寺久負盛名,據說求子簽有求必靈!
這就帶著小半年地裡的收成,足足幾千塊的香火錢,直奔龍隱寺而去。
誰知這一去,不僅當天沒有回家,接連三天都沒有音信。
這懷孕的女人只好報了警,讓城裡的公安幫著尋找。
又是三天,傳來的消息是:寺裡的大師曾經見過這樣一個男人。可是男人許願求籤後,留下了一千塊錢香火,便在天黑之時離開寺內,之後就再無蹤影。
這是公安局唯一追查到的線索。
女人知道以後,便開始每天以淚洗面。不僅如此,村內的瘋言瘋語也緊跟著甚囂塵上,都說這外來的婆娘已經接連剋死了自己的男人,剋死了公婆。現在又跟了另外一個男人,還是要把人家活活剋死!
如此一來,女人更是覺得沒有活路。只盼著二狗能趕緊回家,或是萬一得知二狗遭了什麼不幸,自己也跟了去便是。
靜靜的聽完女人的敘述,在場的人無不替她難過。
我不由得勸道,嬸嬸,您還是稍稍放下些心,現在全村都在幫你想辦法,加上城裡的公安也在行動,一定不會有事的!
女人看了我一眼,突然叫道,你就是那個在北京讀大學的張浩吧?
我愣了一下,不知怎麼會被這素未謀面的女人認了出來。
女人接著高聲喊道,你是在首都讀過書,有大學問,見過大世面!你給我評評理,他們村裡人,憑什麼說是我剋死了男人,剋死了公婆!這個屎盆子扣在我腦袋上,這日子還真就沒法過了!
我看這女人已經即將崩潰,不知該從何勸起。為了防止說多錯多,只好緊緊的閉起嘴巴。
老舅與穆南迪相互使了眼色,趁著旁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從懷裡摸出一枚纖細瓷瓶。
緊接著一個小小的黑點,被彈進了女人的口中。
老舅有意無意用拇指和中指擠壓女人背上的幾處穴位。
女人下意識的做了幾個吞嚥的動作,便將那小小藥丸吃進腹內。
片刻之間,女人的哭聲減弱了,眼神也漸漸的柔和起來。
老舅與穆南迪你一言我一語的,配合著將我們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
女人只是瞇著眼睛點頭,再點頭,貌似是聽進耳朵了。但既沒說同意我們遷墳,也沒說反對。
父親在旁邊有些坐不住了,突然問道:穆先生,你說過遷墳也是要看日子的吧?這事情談不妥,耽誤了日子可如何是好?
女人依舊目光迷離,輕聲道,禿子走了,什麼也沒留給我!現在二狗也不見了,我還怎麼活呀?留著這座帽兒嶺又有什麼用?
緩了一口氣,接著道,你們都是城裡住著的本家,能耐大,熟人多!要是能幫我將二狗帶回來,別說把祖宗三爺的墳遷到嶺上,就是整個帽兒嶺讓我拿出來,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