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8章 寒心 文 / 月雨流風
不過，並不是她不想人家就會放過她的，自認為尊嚴受到了極大挑釁的莊葵已經很不客氣的將春心攔住了。
「拜託，我說了我很怕生的好麼？」
似乎從春心的語氣上，看不出她到底哪裡怕生了。
就連莊葵都不信——這麼敷衍的語氣和態度，哪裡像怕生的人了啊？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這個丫頭根本就是在糊弄自己。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她是家裡最得寵的，旁邊兩個姐姐也不能和她相比，而這個鄉下來的土包子竟然敢敷衍她？
「你是大嫂的親妹妹，我也不故意刁難你，就先告訴告訴你，省得你今後不知輕重。」幸好莊葵還知道自己是誰，面前的人又是誰，所以才只是比較克制的只進行語言上的挑釁，「聽說你們家全家人都擠在一個小院子裡頭，估計你這輩子也沒住過大院子，我先跟你講清楚，這紫蘭院是我們姐妹三個的住處，其他主子都各有各的住處，你暫住在這裡不許亂跑，不許胡亂進我們的房間，倘若敢碰我們的東西，哪怕一根線，我也饒不了你，知不知道？」
我拿你的線干毛？春心翻了個白眼，啃白菜一樣乾巴巴的說：「我本來也沒打算進你們誰的房間，所以千萬別邀請我去，知不知道？我們全家是住在一起沒錯，我可能上輩子住的院子比較大一點，所以這輩子分給我的就小了那麼一點，不過。我也知道有的窮人家的姑娘也是一起住在一個院子裡，不跟其他人一起住的，比如什麼飄香院啊，紅袖招啊。醉紅樓啊，聽說我們利州府最最出名的姑娘樓就叫醉仙小築，裡面住著的姑娘個個都跟天仙似的……」人家紅樓賈府裡的姑娘都是一個人一個院兒，你們三個擠在一起有什麼好得瑟的啊親。
旁邊那個被使來伺候春心的丫鬟華蘭嘴角在拚命的抽搐，可她又不能出聲，只好硬生生吸了一口氣把即將衝出喉嚨的笑聲吞了回去，並緊緊咬住嘴唇以防萬一。
姑娘們年紀小，也沒人敢告訴她們更不敢帶她們去那種地方，她們自然不知道這位春姑娘說的是什麼地方？可她都十六七歲了又是做下人的怎麼會不知道，那可都是男人們最喜歡去的地方呢。
要說春心也不是沒事兒閒打聽青樓玩。只是她需要做顧客需求分析啊。從上個月的消費記錄來看。她能辨認出的幾樣暢銷藥有五分之三都銷往了據說最便宜的紅袖招，反倒是消費水平最高的醉仙小築銷量並不高，這說明她家的藥走的基本是平民路線。那些有錢有權有勢力的大爺們暫時還沒注意到他們。
不敢再讓春心說出更露骨的話，丫鬟連忙插嘴道：「三姑娘恕罪，奴婢聽說老太太要幾位姑娘晚間都去她那裡用飯呢，奴婢得先帶春姑娘去收拾歇息了。」她語氣著重放在了「老太太」三個字上，提醒這位向來嬌慣了的三姑娘可別忘了分寸。
畢竟不是聽不懂人暗示的小白，莊葵聞言只能不甘心的點點頭，狠狠白了春心一眼扭頭走了。
對她來說，這個土包子就應該像先前老家來的那個小表妹一樣，畏畏縮縮的跟在她身後討好她才對，怎麼可以跟她頂嘴？
對於從小就任性的妹妹。莊萱也是有些無奈，沖春心淺淺的笑了下，她指指西邊說道：「春妹妹，那個……你住我二姐姐的隔壁，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還不等她說完，莊芝就拉了她一把，漫不經心的道：「有華蘭在呢，你湊什麼熱鬧，到我房裡去，看看我前兒新得的一個小玩意兒。」
略帶歉意的沖春心一笑，莊萱就跟了莊芝走了。
呼，終於都散了。華蘭輕輕鬆了一口氣，但願這位春姑娘能夠機靈點，剛來就得罪了三姑娘，日後要是不好好的討好三姑娘，有的苦頭吃呢。
經過這短暫的交鋒，春心已經看出來了，那個莊葵就是個寵壞的小鬼，很有熊孩子的架勢，而莊芝則是因為年紀大了幾歲，比莊葵稍微沉穩些——這沉穩指的是不會貿然公開衝突，有什麼動作只會私下裡進行，當然這兩隻都是同樣的額喜歡站在高處用狗眼看人。倒是那個年紀最大的莊萱態度挺和善的，看得出對人也沒什麼惡意，不過性格比較軟弱一些。
莊家啊莊家，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地在你家學習醫術的，順便還會你們好好培養一下姑娘們，保證她們個個都會成為賢良淑德的好姑娘。
晚上為了表示對小客人的歡迎，大家都在莊老太太的靈樞院用飯，雖說幾位姑娘們有那麼點不愉快，但都很消停，主要是春心很消停——她累了。這段時候她沒少折騰，先是老哥的婚禮，緊接著隔了兩天就被春玉帶來了雲縣，在馬車上顛簸兩天還要跟一個話不投機的人面對面絕對是一件很費神的事兒，外加她一有空就拚命的看爺爺給她的那些書冊，日常生活可是充實的很啊。
對於春心的消停，春玉表示很滿意，這丫頭終於懂事了，知道不跟人頂嘴不亂說話了。
不過，春玉的好心情只維持到第二天的早上。
「什麼？為什麼？」她剛服侍了相公更衣出門，扭頭回來就聽說妹妹竟然敢跟老太爺頂嘴，頓時驚了一身冷汗，急匆匆的起身邊走邊說，「我就知道那丫頭不是個省心的，在家沒大沒小就算了，出了門竟然還這樣！若是氣到了老太爺，看我怎麼收拾她！」
華蘭抿了抿唇，快步跟上春玉的步伐小心的說道：「聽說是為了幾本醫書，老太爺想從春姑娘手裡拿走，春姑娘不肯……」她小心的覷著春玉的臉色，忽然自個兒忍不住就呸了自個兒一口，至於這麼緊張麼，那位春姑娘只不過是拒絕了老太爺罷了，老太爺又沒動怒，她不過是受命盯著春姑娘才第一時間趕來跟大少奶奶稟報而已。都怪大少奶奶，這麼一驚一乍的做什麼，又不是什麼大事兒。
春玉不知道華蘭心中所想，她現在是恨不得插翅飛到紫蘭院去，對於這個跟爺爺一樣死腦筋又固執的妹妹，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好容易匆匆到了紫蘭院，果然就看到春心緊緊抱著那個小包裹，一臉倔強防備的盯著莊老太爺。
莊老太爺，莊子齊。這是當初曾和春和同在太醫院任職過的一位老太醫，不然他也不會知道春和手上有那麼幾張藥方了，不過跟春和不同的是，他足足做太醫做到了七十二歲，去年才從太醫院告老還鄉回了老家雲縣，而他的長子也就是春玉的公公，已經進了太醫院。
「孫媳見過老太爺。」春玉匆匆和莊老太爺見了禮，瞪了妹妹一眼就忙不迭的解釋道，「老太爺，這孩子從小就讓我爺爺和我娘慣壞了，家裡也沒什麼規矩，若是哪裡冒犯了您，您可千萬別動怒，若是氣壞了身子，那我們可就罪該萬死了。您消消氣，消消氣，我這就好好地教訓她。」
春心低著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怎麼從來沒發現姐姐很適合從事某些職業呢，比如跟李蓮英趙高高力士之類的同志們做個同行？多省事啊，都省得挨那一刀了。
「無妨無妨，一個孩子罷了，哪有那麼多規矩壓著。」莊老太爺不在意的揮揮手道，「她這脾性倒是和你爺爺有幾分相似，實在令人懷念啊。我看她小小年紀已經頗通醫理，果然你爺爺教了個好孫女，方才不過是想與她借那幾本醫書罷了。」
春玉聞言立刻看向春心：「老太爺大度不與你一般見識，你還不快給老太爺賠禮道歉？幾本醫書罷了，莫說是借，哪怕送與老太爺又能如何？聽到沒，別在那裡胡鬧了。」
送？你滾邊吧，我就算撕了都不會送。春心直接迎著姐姐的目光大大方方送上一個白眼，很是滿意的將春玉那副生氣又不能當著老太爺發火的模樣收進眼中，這才轉向莊老太爺開口道：「老太爺，您若是想看，我可以給您看，爺爺說過，行醫是為了救人，再好的醫書也要拿來與人鑽研才能顯出它的價值，天下最不能敝帚自珍的就是大夫，他寫這些醫書不是給我看的，而是給需要學習的大夫看的。但這是我爺爺親手寫下並交到我手中的，我無論如何也要放在眼皮底下看著，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損壞，所以，您拿去哪裡，我就跟去哪裡。」
不這麼防著他們，天知道這群人會不會異想天開，懷疑爺爺其實是把那些藥方偷偷藏進了這些書冊裡，來個水浸火燒，或者劃開看看有沒有夾層什麼的。
「胡鬧！你這是什麼意思？給我把書拿來！自個兒回屋好好反省去！」春玉氣得粉白的臉頰通紅起來，這丫頭簡直是把老太爺當賊防了，剛來第一天就這麼落她的面子，真是豈有此理。
春心只是冷冷的看著自己這個姐姐，她已經發現了，與其說是春玉，倒不如說，這位已經可以叫做莊玉了，因為這個莊少奶奶從頭到尾都已經將自己認作是莊家人，對於體內那一半春家的血液，春玉是嫌棄的，是看不起的，而且，對於她這個親妹妹，春玉只是把她當做了一個不得不照顧的負擔和工具。
比如昨晚她被莊葵暗諷時，春玉只是緊緊的盯著她，生怕她出言反擊，甚至還會附和莊葵表示對自己娘家的輕蔑。
哪怕是親姐妹，也是會寒心的，況且春心體內並不是原裝的那個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