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花燭(下) 文 / 府天
第二百六十五章花燭(下)
兩支大紅喜字蜜燭的火苗簌簌跳動著,大紅銷金的羅帳一大半垂落在地,帳鉤上那一對鮮紅的龍鳳呈祥同心結異常醒目。帳子裡,楊進周輕輕地將陳瀾平放在床上,動作輕柔地彷彿是對待一件稀世珍寶,隨即才一手拉上了剩下的半截帳子。
看著眼前這個男子,陳瀾只覺得眼前走馬燈似的閃過了從前的一幕幕。自從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時代,她就不曾奢望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情,甚至也不曾期冀過一世一雙人,她竭盡全力為自己謀求的,是在婚後不諧的情況下,也能夠維護得了自己的利益,所以,她從來都是做著最糟糕的打算。然而,上蒼究竟垂憐她上輩子到頭來孤苦伶仃,兩輩子苦苦拚搏求存,讓她得到了一個這樣的丈夫。
「瀾瀾,我喜歡你,我很高興能娶你做妻子。」
說出這麼一句話彷彿是用了楊進周很大的勁頭,也不知道是屋子裡通著地龍過於溫暖,還是這紅綃帳裡過熱,他的臉比之前醉酒的時候更紅了。而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衝入耳畔,陳瀾只覺得心頭一下子更熱了起來,也不知道哪來的衝動,她一下子伸手箍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硬是拉了下來。四目對視之間,她的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高興和愉悅。
一件件的衣裳從羅帳裡頭悄然滑落在地,間中夾雜著輕輕的喘息和呻吟。對於外間守著長明燈,還得順帶留意屋子裡那對花燭的那位媽媽來說,這裡頭的聲音自然是可以預見的。她一面側耳聽著,一面看著眼前那旺旺的長明燈,不禁雙手合十念叨了起來。
「諸天神佛,保佑老爺夫人和和美美早生貴子兒孫滿堂……」
羅帳中,兩個人已經是徹底地裸裎相對,無論是身還是心。儘管已經完全放鬆了自己,但當那如同撕裂一般的痛楚傳來的時候,陳瀾仍是忍不住一下子咬緊了嘴唇,然而下一刻,她就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抱住了自己的身子,彷彿要讓兩個人貼得更緊密,只耳邊的那問語卻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是不是很疼?唔,要是忍不住,咬我一口也行。」
陳瀾不知道這是哪個混賬給他出的主意,亦或是他從哪兒聽來看來的,此時又好氣又好笑,那種難以忍受的痛楚反而稍稍輕了一些。見他同樣是眉頭緊皺,似乎是並未品嚐到歡愉的甜美,她不禁想起出嫁前朱氏給她講的那些,看的那些圖冊,臉上一紅的同時,身子漸漸又放鬆了些。這一次,那種刺痛感彷彿略略消減了一些,可楊進周那只結實的手臂也同時伸了過來,眼神中滿是鼓勵她咬下去的意思。
這個……這個好騙的傢伙
換成平日,陳瀾早就打趣了上去,可這會兒,她卻忍不住惡作劇地張開嘴,示威似的在那小臂上輕輕咬了下去,旋即就彷彿鉻著牙似的皺起了眉頭,隨即連鼻子和臉都皺成了一團。這還是人麼……為什麼那麼硬,她的牙齒咬上去甚至連個白印都沒留下
「還疼嗎?」
「你說呢」
陳瀾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可緊跟著,她就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隨即忍不住雙手用力,緊緊抓住了他的肩膀。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和伴隨著的那種難以名狀的感覺讓她腦袋一片空白,這一次,她幾乎本能地又在他伏下來的肩膀上咬了一口,這一口卻不像剛剛的淺嘗輒止,她只覺得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硬,可緊跟著又將她緊緊箍在了懷裡。
彷彿是漫長的時光,也彷彿是短促的瞬間,兩個曾經緊密結合在一塊的人終於分開了來。疲累了一整天的陳瀾經過這一番折騰,只覺得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眼前也有些恍惚,只依稀間覺得身邊的男人摟了她一會,可卻難以分辨清楚他說了些什麼話,好一會又輕手輕腳下了床,也不知道去做了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回來。等到他輕輕扶著她的肩背,讓她半坐了起來,嘴裡流進了一些香甜的粥,她終於驚覺了過來。
「怕你還餓著,廚房一直都有熱著的燕窩粥,我剛剛讓人又拿了些過來。」
儘管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陳瀾聽著心動的同時,也忍不住微嗔道:「是不是因為剛剛我和你平分了那半碗長壽麵,外頭才預備的?」
楊進周見陳瀾還在緊緊蹙著眉,臉上不見平日那種從容鎮靜,反而多了幾分嫵媚嬌人的風情,忍不住輕輕吻了吻她,這才笑道:「一碗長壽麵平時吃掉一半頂多了,可咱們吃得精光,恨不得連麵湯都一塊喝乾淨了,這宵夜不準備,半夜裡難道躺著聽肚子咕咕叫麼?剛剛是我不該那麼急切,弄疼了你,你多吃些,明天也好有力氣,外頭還有呢」
「呆頭鵝」
陳瀾看到面前的男人因為她這三個字而陷入了呆滯,便勉力坐直了,搶過那一碗燕窩粥,三下五除二地吃了個乾淨,彷彿這樣就能讓那種揮之不去的疼痛減輕些。見楊進周呆頭呆腦地看著自己,隨即問了一句還要不要添,她終於歎了一口氣,逕直把碗塞進了他的手裡。
「你真以為我是胃口那麼大的大肚婆不成?我不餓了,要吃你繼續吃吧」
她只是隨口一說,可看到楊進周衝著笑了笑,真的捧著碗出了屋子,她忍不住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然而,接著進來的卻不是他,而是兩張熟悉的面孔。恰是這一回陪嫁過來的四個丫頭。只她們和平素的做派全然不同,紅螺是穩重上頭添了刻板,芸兒是恨不得表現得無比肅重嚴謹,至於素來端莊的沁芳和茴香,那就更是連一絲聲音都少有出來。
泡在熱水裡,陳瀾只覺得疼痛一點一滴地被緩解著,那滿身大汗油膩粘人的感覺也漸漸消失了。當身旁服侍的芸兒低聲在她耳邊嘀咕時,她才恍然回神。
「小姐,咱們一直在耳房裡候著,是姑爺叫了一位媽媽把咱們叫進來的,說是服侍您沐浴更衣,他一會兒就回來,紅螺她們大概這會兒正在外頭換被褥。」
一想到剛剛那歡愛的痕跡要被這些最最親近的丫頭瞧見,陳瀾只覺得臉色緋紅,好在此時背對著芸兒,也不慮給人瞧見,因而她索性默然不語,可背後的芸兒卻素來是好事的,又貼上來輕輕言語了一句:「小姐,姑爺剛剛還特意囑咐沁芳說,動作輕柔些,他很著緊您呢」
儘管知道婚後的那些事情避不開也瞞不過自己這些貼心丫頭,儘管知道自己選的都是最可靠的人,可是這會兒陳瀾仍是恨不得把頭埋進水中,這樣就能徹底不用面對她們的笑臉。可終究這時候做不了鴕鳥,她只得頂著緋紅的臉擦身換衣裳,等到重新鑽入了被窩時,她已經覺察到,從錦被到褥子已經全都換了一個遍,就連枕頭也不例外,剛剛墊在下頭的白棉布也不見了。一切都散著一股清新的陽光味道,再加上沐浴過後,她的心情明顯輕鬆了下來,直到一個人拉開帳子也鑽了進來。
「收拾好了,咱們也能睡個安穩覺,明天一早給娘磕過頭之後,還要進宮呢。」
儘管昨日婚禮上宮中並未賜物,但無論是陳瀾的嫁妝還是楊家的聘禮,都有不少來自宮中的賞賜,因而明日確實是要進宮謝恩的,況且,陳瀾也想向皇帝求懇求懇,去坤寧宮中再拜祭一次。而且,打宮裡出來再去汝寧伯本家,很多難題也就不再是難題了……只是,剛剛迷迷糊糊的她幾乎忘記了這一茬,此時怔了一怔就點了點頭。只是,當他鑽進了被子,一隻手又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時,她不禁斜睨了他一眼,卻看見了他滿臉的笑意。
「睡吧,不用擔心過頭,到時候我叫你」
也許是因為有了這個保證,接下來的這大半夜,向來擇床的陳瀾睡得異常安穩,那些常常千奇百怪的夢境再也沒有攪擾她,直到一雙手輕輕推搡著把她喚醒時,她才迷迷糊糊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隨即本能地喚了一聲紅螺。
「醒了?」
聽到這聲音,原本還有些晨起慵懶的陳瀾連忙完全睜開了眼睛,這才現楊進周已經裝束好了站在床前,一手輕輕把紗帳掛在了帳鉤上。而紅螺那四個丫頭,則是站在幾步遠處,那三個老實穩重的也就罷了,只有芸兒衝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什麼時辰了?」
「放心,我都算好了才叫你的,眼下是辰時還差一刻,梳洗打扮過後到了娘那兒,差不多就是辰時一刻,剛剛好好。」
不論是否要去水鏡廳裡料理家務,陳瀾往日在陽寧侯府都是卯正起床,風雨無阻,她原以為自己的生物鐘已經很準,可沒料到昨晚上這一番折騰過後,今早竟會硬生生晚了三刻鐘才起身。即便有楊進周這擔保,她仍是免不了急急忙忙地掀開被子下床,正要趿拉鞋子起身的時候,她才想起屋子裡楊進周還沒走,自是坐在床上拿眼睛看他。
「我今早已經練完劍了,一會莊媽媽來給你梳頭之後,咱們再一塊去給娘磕頭。」
陳瀾這才知道楊進周留著是為了等候莊媽媽,臉上微微一紅——她就想,除了晚上那種避免不得的狀況,他應當不是那種樂意把親密表現給別人看的人。直到莊媽媽進來笑容可掬地行禮恭喜,又親自攙著她到妝台前梳頭,她一面看著鏡子裡自己漸漸盤起的圓髻,一面又透過鏡子看著背後不遠處那個站著的男子。
不用一個人撐大梁,這種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