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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二二章 晏子 文 / 何凌霄

    晏子

    百科名片晏嬰畫像

    晏嬰(公元前578年-公元前500年),字仲,謚平,習慣上多稱平仲,又稱晏子,夷維人(今山東萊州)。春秋後期一位重要的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晏嬰是齊國上大夫晏弱之子。以生活節儉,謙恭下士著稱。據說晏嬰身材不高,其貌不揚。齊靈公二十六年(前556年)晏弱病死,晏嬰繼任為上大夫。

    目錄

    人物生平

    治國之道

    仁者長壽,和則養生

    廉潔無私,心胸坦蕩

    生活簡樸,清心寡慾

    樂觀豁達,處其自然

    《晏子春秋》

    相關事件

    二桃殺三士

    折衝樽俎

    霸業因時而興

    外貌不足識人

    小人出使小國

    桔生淮北則為枳

    晏子使楚

    晏平仲舌戰群雄

    人物生平

    治國之道

    仁者長壽,和則養生

    廉潔無私,心胸坦蕩

    生活簡樸,清心寡慾

    樂觀豁達,處其自然

    《晏子春秋》

    相關事件

    二桃殺三士

    折衝樽俎

    霸業因時而興

    外貌不足識人

    小人出使小國

    桔生淮北則為枳

    晏子使楚

    晏平仲舌戰群雄

    人物生平

    晏嬰歷任齊靈公、齊莊公、齊景公三朝,輔政長達50餘年。周敬王二十年(公元前500年),晏嬰病逝。孔丘(孔子)曾贊曰:「救民百姓而不誇,行補三君而不有,晏子果君子也!」現存晏嬰墓在山東淄博齊都鎮永順村東南約350米。

    晏嬰頭腦機靈,能言善辯。內輔國政,屢諫齊君。對外他既富有靈活性,又堅持原則性,出使不受辱,捍衛了齊國的國格和國威。司馬遷非常推崇晏嬰,將其比為管仲。

    治國之道

    仁者長壽,和則養生

    「仁」是儒家「仁政愛民」的主要學說,也是晏子施政的中心內容。晏子非常推崇管仲的「欲修改以平時於天下」必須「始於愛民」。他堅持「意莫高於愛民,行莫厚於樂民」。遇有災荒,國家不發糧救災,他就將自家的糧食分給災民救急,然後動諫君主賑災,深得百姓愛戴。對外則主張與鄰國和平相處,不事撻伐。齊景公要伐魯國,他勸景公「請禮魯以息吾怨,遺其執,以明吾德」,景公「乃不伐魯」。

    廉潔無私,心胸坦蕩

    晏子輔佐齊國三公,一直勤懇廉潔從政,清白公正做人,主張「廉者,政之本也,德之主也」。他管理國家秉公無私,親友僚屬求他辦事,合法者辦,不合法者拒。他從不接受禮物,大到賞邑、住房,小到車馬、衣服,都被他辭絕。不僅如此,晏子還時常把自己所享的俸祿送給親戚朋友和勞苦百姓。

    生活簡樸,清心寡慾

    晏子生活十分儉樸,吃的是「脫粟之食」、「苔菜」,可謂「食菲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粗茶淡飯素食當家;穿的是「緇布之衣」;上朝坐的是弊車駑驪;住的是「近市湫隘囂塵,不可以居」的陋仄之室。他不僅如孔子所說的「戒得」,也十分注意「戒色」。景公見晏子妻「老且惡」,欲以愛女嫁他,他堅辭不納。他說;「去老者,為之亂;納少者,為之淫,且夫見色而忘義,處富貴而失倫,謂之逆道」。

    樂觀豁達,處其自然

    晏子虛懷若谷,聞過則喜。孔子讚他是「不以已之是,駁人之非,遜辭以避咎,義也夫!」表明了他隨和大度,注重自身修養的品格。晏子生性樂觀,對生死淡然視之。他說人都是要死的,不論仁者、賢者、貪者、不肖者概莫例外,因此從來不「患死」、不「哀死」,把生老病死看作是自然規律。他始終保持樂觀大度的心情,身心健康延年益壽。

    《晏子春秋》

    《晏子春秋部記敘春秋時代齊國晏嬰的思想、言行、事跡的書,也是我國最早的一部短篇言行集。相傳為後人為晏嬰所撰,現在一般認為是後人集其言行軼事而成。書名始見於《史記·管晏列傳》。《漢書·藝文志》稱《晏子》,列在儒家類。全書共八卷,二百一十五章,分內、外篇。主要記述了晏子的言行,思想,語言簡練,情節生動,寫出了晏嬰形象,具有較高的答辯性。書中寓言多以晏子為中心人物,情節完整,主題集中,諷喻性強,對後人做人處事及外交口才方面有較大的影響。

    相關事件

    二桃殺三士

    戰國齊景公時,田開疆帥師征服徐國,有拓疆開邊強齊之功;古冶子有斬黿救主之功;由田開疆推薦的公孫捷有打虎救主之功。三人結為兄弟,自號為「齊邦三傑」。齊景公為獎其功勞,嘉賜「五乘之賓」的榮譽。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三人挾功恃勇,不僅簡慢公卿,而且在景公面前也全無禮統。甚至內結黨羽,逐漸成為國家安定的隱患。齊相晏嬰,即晏子深感憂慮,想除掉,又擔心景公不允許,反結怨於三人。

    一天,魯齊結好,齊景公宴請魯昭公。酒至半酣,晏子奏請開園取金桃為兩國結盟祝賀。景公准奏後,晏子引園吏親自監摘。摘得六個金桃,「其大如碗,其赤如炭,香氣撲鼻」。依禮,齊魯二國君各享一個,齊魯二國相各享一個。盤中尚剩兩個,晏子奏請賞給臣下功深勞重的人,以表彰其賢能。齊景公讓諸臣自我薦功,由晏子評功賜桃。

    公孫捷和古冶子因救主之功而自薦。二人一自薦功勞,晏子就肯定了二人的功勞,並即刻將兩桃分別賜給了這兩人。田開疆以開疆拓邊有功而自薦。晏子評定田開疆功勞為最大,但桃已賜完,說只能等到來年桃熟,再行獎賞。齊景公說他自薦得遲,已沒有桃子來表彰其大功。田開疆自以為這是一種恥辱,功大反而不能得到桃子,於是揮劍自殺。古冶子和公孫捷相繼因功小食桃而感到恥辱也自殺身亡。晏嬰就用兩個桃子除掉了三人,消除了齊國隱患。

    折衝樽俎

    春秋中期,諸侯紛立,戰亂不息,中原的強國晉國謀劃攻打齊國。為了探清齊國的形勢,便派大夫范昭出使齊國。齊景公以盛宴款待范昭。席間,正值酒酣耳熱,均有幾分醉意之時,范昭借酒勁向齊景公說:「請您給我一杯酒喝吧!」景公回頭告訴左右待臣道:「把酒倒在我的杯中給客人。」范昭接過侍臣遞給的酒,一飲而盡。晏嬰在一旁把這一切看在眼中,厲聲命令侍臣道;「快扔掉這個酒杯,為主公再換一個。」依照當時的禮節,在酒席之上,君臣應是各自用個人的酒杯。范昭用景公的酒杯喝酒違反了這個禮節,是對齊國國君的不敬,范昭是故意這樣做的,目的在於試探對方的反應如何,但還是為晏嬰識破了。

    范昭回國後,向晉平公報告說:「現在還不是攻打齊國的時候,我試探了一下齊國君臣的反應,結果讓晏嬰識破了。」范昭認為齊國有這樣的賢臣,現在去攻打齊國,絕對沒有勝利的把握,晉平公因而放棄了攻打齊國的打算。靠外交的交涉使敵人放棄進攻的打算,即現在「折衝樽俎」這個典故,就是來自晏嬰的事跡。孔子稱讚晏嬰的外交表現說:「不出樽俎之間,而折衝千里之外」,正是晏子機謀的真實寫照。

    霸業因時而興

    晏相國來到了館舍,楚國大臣為他洗塵接風,席間展開了激烈的辯論,楚國下大夫言道:「齊自太公封國建邦以來,煮鹽墾田,富甲一方、兵甲數萬,足可以與楚匹敵。為什麼自齊桓公稱霸中原之後,曇花一現,再不能領袖諸侯了呢?以齊國國土之寬廣,人口之眾多,國家之富庶,加上晏相國您的才智,怎麼就不能再崛起中原呢?反而向我楚國結盟,這太讓人費解了。」晏嬰回答:「識時務者為俊傑,通機變者為英豪,先前自周失政於諸侯之後,諸侯連年征戰,春秋五霸迭興,齊國稱霸於中原,秦國威振於西戎,楚國稱雄於荊蠻之地,這一切固然有人為的因素,可大多數靠的是天意。先前以晉文公的雄才大略,尚且逃亡四方;秦穆公霸於西戎之後,文治武功盛極一時,其死後子孫衰弱,再也難振往日之雄風;就連你們楚國也自楚莊王之後,亦常受吳晉二國的騷擾,困苦不堪。難道只有齊國衰弱不成?今日齊國前來交好結盟,這只是鄰國之間的友好往來罷了。你作為楚國名臣,本應通曉『隨機應變』這四個字的含義,可怎麼卻也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呢?」

    良臣死社稷,不死昏君

    下大夫臉紅著退了下來,身旁的上大夫不服氣地質問道:「平仲您自以為是隨機應變之士,然而齊自內亂以來,齊臣為君死的不可計數,而您作為齊國的世家大族,卻不能討伐叛賊,或棄官明志,或為君王而死,您不覺得羞愧嗎?為什麼還留戀名譽地位遲遲不肯離去呢?」晏嬰正色反駁道:「做大事的人,不必拘泥於小節,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只知道君主為國家的社稷而死時,作臣子的才應該與之同死,而今先君並非為國家社稷而死,那麼我為什麼要隨隨便便從先君而死呢?那些死的人都是愚人,而非忠臣,我雖不才,但又怎能以一死來沽名釣譽呢?況且在國家有變時,我不離去,乃是為了迎立新君,為的是保存齊的宗祖,並非貪圖高位呀,假使每個人都離開了朝中,國家大事又有誰來做呢?並且國家內亂,哪一國沒有發生過呢?你們楚國不是也有這種事嗎?又何必責怪我們呢?」

    外貌不足識人

    又有人不滿地說道:「英雄豪傑,必相貌絕倫,雄偉無比,而今相國您,身高不足五尺,手無縛雞之力,只是徒逞口舌之利的說客罷了。單單依靠口舌,而沒有實際的本領,欺世盜名,不感到可恥嗎?」「我聽說稱錘雖小,能值千斤,舟槳雖長,不免為水浸沒,紂王勇武絕倫,不免身死國亡,為什麼呢?我承認自己並無出眾的本領,愧居相位,卻絕不是與您逞口舌之利,只是問有所答罷了。難道我拒不回答嗎?那也太無禮了。」

    小人出使小國

    宴會後,楚靈王接見了晏嬰,楚靈王一見到晏嬰,馬上問:「齊國是不是很缺乏人才?為什麼派你這樣一個矮子來出使楚國?」「大王,齊國人多著呢。國都臨淄人口百萬,每人呼一口氣,可以呼氣為雲,每人淌一滴汗,可以揮汗如雨。行人來往川流不息,摩肩接履,又怎麼能沒有人才?只是齊國有一個規矩,賢明之人出使賢國,不肖之人出使不肖之國,大人出使大國,小人出使小國,而今我無才無德又最不肖,只好來楚國為使,希望大王原諒。」

    桔生淮北則為枳

    楚王一時無言以對,正好一對武士押一名犯人從殿前經過,楚王問道:「這個人是哪一國人?所犯何罪?」「齊國人,犯的是盜竊罪。」「晏相國,齊國人有偷東西的毛病嗎?」晏嬰知道楚王是以此來取笑自己,報剛才之辱,於是從容不迫地回答說:「小臣我聽說:桔子種在淮水以南稱為桔子,甜美無比,而將其移至淮水以北,則變成了枳樹,枳樹之果,小而酸澀,苦不可食,之所以會有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況,實在是土地的緣故。現在這個齊國人出生在齊國,並非盜賊,而是一個良民,可是為什麼來到楚國,卻變成了盜賊呢?這是楚國使他發生了這種變化,齊人之於楚國正如桔子之於淮北,這於齊國又有什麼關係呢?」

    楚王默然,良久,歎道:「寡人本來打算讓您在今日受辱,哪裡想到竟被您嘲笑了,這是寡人的過錯,見諒寡人吧!」於是楚王善待晏嬰,晏嬰圓滿完成了使命,回到齊國。晏嬰面對著國強而盛氣凌人的楚王,毅然予以反擊,他昂然不屈,除了維護個人的名聲,最終目標還是在保持齊國的聲威。

    《論語》中說:「出使四方,不辱君命。」晏嬰堅守的也就是這種精神。

    在中國古代最偉大的歷史著作《史記》中,作者史馬遷記載了一位機智勇敢的外交使者,他就是公元前6世紀齊國的晏子。有關晏子的故事在中國流傳很廣,下面是他出使楚國的故事。

    晏子使楚

    一次,晏子出使到楚國去,楚國國王知道晏子的個子很矮,就想捉弄他。楚王命人在城牆的大門旁邊又開了個小門,請晏子從小門進去。

    晏子知道楚王要戲弄他,嚴詞加以拒絕。他說,「到了狗國,才走狗洞,我現在是出使楚國,不應該走狗門。」

    招待晏子的官員聽他這麼一說,只好請晏子從大門進去。晏子進去以後,就拜見楚王。楚王故意問:「是因為齊國再沒有別人,才派你來的嗎?」

    晏子回答說:「齊國的人多極了,僅都城就有上百條街道,人們把衣袖舉起來,就可以遮住太陽;人們甩掉汗水就像下雨一樣。大街上人們肩靠肩,很擁擠,怎麼說齊國沒人呢?」

    楚王接著問:「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派你出訪呢?」

    晏子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們齊國派使節出訪很有講究,對那些精明能幹的的人,就派遣他們出使那些道德高尚的國家;對那些愚蠢無能的使臣,就派他們出使那些不成器的國家。我是使臣中最愚蠢、最無能的人,所以就派我出使楚國來了。」晏子的話使本打算要戲弄他的楚國君臣們面面相覷,半天說不出話來。

    在這次出訪之後,晏子又有一次出使楚國。楚王聽說晏子要來,就向他的大臣們說:「晏子是齊國最有才能,最善於辯論的人。現在他又要到我們楚國來,我想羞辱他一下,你們有什麼好主意嗎?」

    有一個官員建議說:「等晏子來的時候,我叫兩個士兵綁一個人,從大王面前走過,大王就問:綁的是什麼人?士兵就回答說:齊國人。大王再問:為什麼要綁他?士兵就說:因為他偷了東西。」楚王覺得這是一個羞辱晏子的好主意,就按此佈置妥當。

    晏子來到楚國,楚王設宴招待他。喝酒正喝的高興的時候,兩名士兵綁著一個人來見楚王。楚王問道:「你們綁的是什麼人,為什麼綁他?」

    士兵回答說:「是齊國人,因為他犯了盜竊罪。」

    楚王故意看著晏子說:「齊國人天生就喜歡盜竊嗎?」

    晏子從席上站起來,一本正經地說:「我聽說,橘子長在淮河南邊就是結出橘子,而長在淮河北邊就結出枳子,雖然兩種植物的葉子一眼,但他的果實的味道截然不同。之所以會這樣,是水土不同的緣故。現在,這個人在齊國時不偷盜,到了楚國反而學會了偷盜,是不是楚國的水土會使人變得善於偷盜啊?」

    楚王聽了晏子一番反駁,苦笑著承認說:「聖人是不能同他開玩笑的,我反而自討沒趣。」

    類似上面晏子使楚的故事還很多。晏子憑自己的智慧,挫敗了一些國家有辱齊國國格和晏子人格的陰謀,他的名聲也越來越大,成為著名的外交家。

    晏嬰在後世人們心目中是智慧的化身。不過,晏嬰崇高的形象主要歸功於《晏子春秋》。關於《晏子春秋》的作者,舊題為晏嬰撰,實為後人之偽托。其成書時間不詳,至遲在司馬遷撰寫《史記》之前就已經成書。司馬遷在《史記·管晏列傳》中說:「吾讀……《晏子春秋》,詳哉其言之也。既見其著書,欲觀其行事,故次其傳。至其書,世多有之,是以不論,論其軼事。」但在篇末又說:「假令晏子而在,余雖為之執鞭,所祈慕焉。」讓司馬遷如此崇拜的人,豈能是一介凡夫俗子?

    晏嬰繼父任為卿(執政的高級長官)時,已是齊靈公末年。當時的齊國早已不是管仲為相時的齊桓公時代,中原霸主的地位早已易位,國勢日漸衰微。偏偏這齊靈公又昏庸怪僻,懦弱無能,還窮兵黷武,屢犯魯境,弄得國弱兵疲,百姓怨聲載道。儘管晏嬰屢進忠言,卻很少被齊靈公採納。周靈王十七年(公元前五五五年)十月,晉國率領諸侯的攻打齊國。齊靈公率兵在平陰(齊地,今山東平陰縣東北)抵抗,結果兵敗逃亡,第二年就死了。齊靈公死後,齊莊公繼位。這齊莊公也是個昏君,他只知崇尚勇力,而不顧道義。他在國內設置了「勇士」爵位,還重用殖綽、郭最等勇士,用以鼓勵人們的尚武精神。這樣一來,就使得一些流氓無賴、地痞惡霸在朝廷內外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弄得家家關門,人人自危。身為相國的晏嬰眼看著齊國風氣日下,憂心忡忡,曾經多次勸諫,然而齊莊公就是充耳不聞。他見齊莊公不是一個從諫如流的人,便輾轉反側,心急如焚。

    其實,齊莊公即位後首先考慮的,就是怎樣對外用兵,建立武功,以提高自己的威望,鞏固自己的地位。因此,他對晏嬰的勸導,不但不聽,反而漸生嫌煩之意。周靈王二十年(公元前五五二年),齊莊公不聽晏嬰勸阻,執意收留了晉國的下卿欒盈,還暗中將欒盈及其黨徒送入曲沃(河南陝縣南曲沃鎮)組織叛亂,並且乘機攻打晉國。其後不久,齊莊公又置晏嬰的勸諫於不顧,仍然一意孤行,興兵伐魯,終於激怒了晉國。晏嬰無奈,只好將家中貴重物品上充國庫,其餘盡散周圍百姓,攜帶妻兒老小到東海之濱的一個小村,一邊打魚和耕田以維持生活,一邊密切關注著事態的變化。

    周靈王二十四年(公元前五四八年)五月,當晉國聯合眾諸侯意欲大舉伐齊的時候,齊國朝野上下驚慌萬狀。恰在此時,齊莊公和大貴族崔杼的夫人棠姜私通之事,被崔杼知道了。於是,崔杼決定乘機殺死齊莊公以向晉國解說。這天,齊莊公大擺酒席,招待前來進貢的莒國國君黎比公,下令群臣前來坐陪。崔杼稱病未去。齊莊公不但未加責怪,反而暗自歡喜:我又可以藉機會見棠姜了。席罷人散,齊莊公以探病為由去崔杼家與棠姜私會,旋即被預先埋伏在宅中的勇土射殺了。

    聽說齊莊公被崔杼所殺,晏嬰不顧個人安危,毅然帶著隨從前往齊都去弔唁齊莊公。晏嬰來到崔杼家門前,他身邊的下人擔心地問他:「您將為國君殉而葬嗎?」晏嬰說:「難道是我一個人的國君,我應該為他而死?」隨從又說:「那麼我們何不逃跑呢?「晏嬰說:「難道國君的死是我的罪過,我要逃跑?」「那麼我們還是回去吧?」晏嬰說:「國君都死了,我回到哪裡去呢?作為萬民之主,難道只是為了利用他的地位來高跨於百姓之上?應當主持國政,作為君主的臣下,難道只是為了獲取俸祿?應當保衛國家!所以君主為國家而死,那麼臣下就應該為他而死;君主為國家而逃亡,臣下就應該跟他逃亡。如果君主只是為自己的私慾而死,為個人的事情而逃亡,不是他寵愛的人,誰敢承擔責任,為他而死,為他而逃亡呢?可是我現在又能回到哪裡去呢?」說罷,晏嬰逕自闖進崔家,脫掉帽子,捶胸頓足,不顧一切地撲在齊莊公的屍體上,號啕大哭了一場,然後起身離去。崔杼的左右欲殺掉晏嬰,崔杼對晏嬰也早已恨之人骨,但是有所顧忌,便對身邊的人說:「他是百姓所景仰的人,殺了他,我就會失去民心。」

    殺死齊莊公後,崔杼便和另一個大貴族慶封擁立齊莊公的異母兄弟杵臼為國君,這就是齊景公。為了鞏固權勢,樹立威信,他把滿朝文武大臣都驅趕到太公廟上,派兵內外把守,逼迫大家歃血為盟,表示效忠於他。稍有違迕,即被處死。已經殺了七個人,氣氛十分恐怖。

    輪到晏嬰了。大家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晏嬰。晏嬰從容舉杯,義憤填膺地對天盟誓:「我只忠於君主和國家。凡為虎作倀、助紂為虐者均不得好死!」說罷,一飲而盡。崔杼惱羞成怒,惡狠狠地用劍頂著晏嬰的胸膛,要他重新發誓。晏嬰毫不畏懼,厲聲回答:「崔杼,你讀過《詩經》嗎?詩曰:『莫莫葛藟,延於條枚,凱弟君子,求福不回。』不管你是用刀砍頭,還是用劍穿胸,我晏嬰決不屈服!」崔杼怒不可芥。這時,身邊的一個心腹悄悄地對他說:「千萬使不得!您殺莊公,是因為他無道,國人反應不大,您如果殺了晏嬰,那可就麻煩了。」崔杼沒奈他何,咬牙切齒地看著晏嬰拂袖而去。

    晏嬰登上馬車,車伕立刻快馬加鞭,趕緊離開是非之地,以防不測。晏嬰若無其事,從容不迫地對車伕說:「安穩一點,不要失態。快了不一定就有活路,慢了也不見得就會死。鹿生長在山上,可是它命卻掌握在廚師那裡。如今,我也像鹿一樣。」晏嬰一路平安到家,最終也沒遭到什麼迫害。

    晏嬰真可謂是知命之人!

    命運是什麼?命是指不知為什麼會這樣,但卻終於這樣了。靠耍聰明乖巧做事的人是不能領會這些的。命運這東西,靠近它未必就得到,離開也未必就失去。既然命該如此,那就按照道義泰然處之。可以說,通達事理的人通曉死生之義。而通曉死生之義後,個人的利益存亡就不會令人迷惑了。

    這也就是晏嬰能夠堅守道義的原因。

    不過,齊景公即位之初並未重用晏嬰,只是讓他去治理東阿(山東阿城鎮)。晏嬰一去就是三年,這期間齊景公陸續聽到了許多關於晏嬰的壞話,因此很不高興,便把晏嬰召來責問,並要罷他的官。晏嬰趕忙謝罪:「臣已經知道自己的過錯了,請再給臣一次機會,讓我重新治理東阿,三年後臣保證讓您聽到讚譽的話。」齊景公同意了。三年後,齊景公果然聽到有許多人在說晏嬰的好話。齊景公大悅,決定召見晏嬰,準備重重賞賜。誰知晏嬰卻推辭不受,齊景公好生奇怪,細問其故。晏嬰便把兩次治理東阿的真相說了出來。他說:「臣三年前治理東阿,盡心竭力,秉公辦事,得罪了許多人。臣修橋築路,努力為百姓多做好事,結果遭到了那些平日裡欺壓百姓的富紳們的反對;臣判獄斷案,不畏豪強,依法辦事,又遭到了豪強劣紳的反對;臣表彰和薦舉那些節儉、勤勞、孝敬師長和友愛兄弟的人,而懲罰那些懶惰的人,那些不務正業游手好閒之徒自然對我恨之入骨;臣處理外事,送往迎來,即使是朝廷派來的貴官,臣也一定循章辦事,決不違禮逢迎,於是又遭到了許多貴族的反對。甚至臣左右的人向我提出不合法的要求,也會遭到臣的拒絕,這自然也會引起他們的不滿。這樣一來,這些反對臣的人一齊散佈我的謠言,大王聽後自然對臣不滿意。而後三年,臣便反其道而行之,那些原來說臣壞話的人,自然開始誇獎臣了。臣以為,前三年治理東阿,大王本應獎勵臣,反而要懲罰臣;後三年大王應懲罰臣,結果卻要獎勵臣,所以,臣實在不敢接受。」

    齊景公道聽途說就責罵晏嬰,是因為他沒有親自到東阿去體察民情。實踐出真知。晏嬰以親身的實踐,從正反兩個方面對比進言,加大了說服的力度取得較好的效果。因此,齊景公才知道晏嬰的確是個賢才,而深悔自己以前聽信了讒言,錯怪了晏嬰。於是,齊景公將國政委以晏嬰,讓他輔佐自己治理齊國。

    在晏嬰墓地徘徊了大約半個小時,我們又去看望位於齊城東南部的三士塚。三士塚是晏嬰「二桃殺三士」的三勇士田開疆、公孫捷和古冶子的合葬墓。

    有了晏嬰為相,齊景公也就有了恢復齊桓公時期的霸業的雄心,但是時間一長,這位好高騖遠的國君就熬不住了。他想通過豢養一批勇士的辦法來建立自己的武功。當時,齊景公豢養了三個勇士:一個叫田開疆,一個叫公孫捷,一個叫古冶子,號稱「齊國三傑」。這三個人個個勇猛異常,力能搏虎,深受齊景公的寵愛;他們恃寵自傲,為所欲為。這時齊國田氏的勢力越來越大,曾經聯合國內幾家大貴族,打敗了掌握實權的欒氏和高氏。田氏家族勢力的提高,直接威脅著國君的統治。而田開疆正屬於田氏一族,晏嬰很擔心「三傑」為田氏效力,危害國家,便勸齊景公除掉這三個「上無君臣之義,下無長率之倫,內不以禁暴,外不可威敵」的勇士。齊景公擔心「搏之恐不得,制之恐不中」。晏嬰決定伺機智殺這三勇士。

    一天,魯昭公訪問齊國,齊景公設宴款待。魯國由叔孫蠟執禮儀,齊國由晏嬰執禮儀,君臣四人坐在堂上,「三傑」佩劍立於堂下,態度十分傲慢。晏嬰心生一計,決定乘機除掉他們。當兩位君主酒至半酣時,晏嬰說:「園中金桃已經熟了,摘幾個請二位國君嘗嘗鮮吧?」齊景公大悅,傳令派人去摘。晏嬰忙說:「金桃很難得,還是臣親自去吧。」不一會兒,晏嬰領著園吏,端著玉盤獻上六個桃子。眾人一見,只見盤子裡放著的六個桃子,個個碩大新鮮,桃紅似火,香氣撲鼻,令人垂涎。齊景公問:「就結這幾個嗎?」晏嬰說:「還有幾個沒太熟,只摘了這六個。」說完恭恭敬敬地獻給魯昭公。齊景公一人一個金桃。魯昭公邊吃邊誇獎桃味甘美。齊景公說:「這桃子實在難得,叔孫大夫天下聞名,當吃一個。」叔孫諾謙讓道:「我哪裡趕得上晏相國呢?相國內修國政,外服諸侯,功勞最大,這個桃應該他吃。」齊景公見二人爭執不下,便說:「既然二位謙讓,那就每人飲酒一杯,食桃一個吧!」兩位大臣謝過齊景公,把桃吃了。

    這時,盤中還剩有兩個桃子。晏嬰說道:「請君王傳令群臣,誰的功勞大,誰就吃桃,如何?」齊景公自然明白晏嬰的意圖,於是傳令下去。

    三勇士而賜二桃,故意少其一。不足則爭,因使其計功而食桃,意味著功大者得食桃,功小者不得吃.三勇士各言其功,都自認為功大無比。

    果然,公孫捷率先走了過來,拍著胸膛說:「有一次我陪大王打獵,突然從林中躥出一頭猛虎,是我衝上去,用盡平生之力將虎打死,救了國君。如此大功,還不應該吃個金桃嗎?」晏嬰說:「冒死救主,功比泰山,可賜酒一杯,桃一個。」公孫捷飲酒食桃,站在一旁,十分得意。

    古冶子見狀,厲聲喝道:「打死一隻老虎有什麼稀奇!當年我送國君過黃河時,一隻大黿興風作浪,咬住了國君的馬腿,一下子把馬拖到急流中去了。是我跳進洶湧的河中,捨命殺死了大黿,保住了國君的性命。像這樣的功勞,該不該吃個桃子?」齊景公說:「當時黃河波濤洶湧,要不是將軍斬黿除怪,我的命早就沒了。這是蓋世奇功,理應吃桃。」晏嬰忙把剩下的一個桃子送給了古冶子。

    一旁的田開疆眼看桃子分完了,急得大喊大叫:「當年我奉命討伐徐國,捨生人死,斬其名將,俘虜徐兵五千餘人,嚇得徐國國君俯首稱臣,就連鄰近的郯國和莒國也望風歸附。如此大功,難道就不能吃個桃子嗎?」晏嬰忙說:「田將軍的功勞當然高出公孫捷和古冶子二位,然而桃子已經沒有了,只好等樹上的金桃熟了,再請您嘗了。先喝酒吧。」田開疆手按劍把,氣呼呼地說:「打虎、殺黿有什麼了不起。我南征北戰,出生人死,反而吃不到桃子,在兩位國君面前受到這樣的羞辱,我還有什麼面目站在朝廷之上呢?」說罷,竟揮劍自刎了。公孫捷大驚,也拔出劍來,說道:「我因小功而吃桃,田將軍功大倒吃不到。我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說罷也自殺了;古冶子更沉不住氣了,大喊道:「我們三人結為兄弟,誓同生死,親如骨肉,如今他倆已死,我還苟活,於心何安?」說完,也拔劍自刎了。

    魯昭公目睹此景,無限惋惜,半天才站起身來說道:「我聽說這三位將軍都有萬夫不當之勇,可惜為了一個桃子都死了。」齊景公長歎了一聲,沉默不語。這時,晏嬰不慌不忙地說:「他們都是有勇無謀的匹夫。智勇雙全、足當將相之任的,我國就有數十人,這等武夫莽漢,那就更多了。少幾個這樣的人也沒什麼了不起,各位不必介意,請繼續飲酒吧!」

    其實,晏嬰早已為景公物色了一位文武雙全的大將,這就是春秋時威震諸侯的名將田穰苴(即司馬穰苴),他後來為齊國的江山大業立下了汗馬功勞。

    晏嬰料到二桃賞賜三勇士,他們必然不會遵照齊景公之命,「計功而食桃」,而是「無長幼之禮」,炫耀己功而搶桃。勇士相爭,必以兵劍。不出晏嬰所料,田開疆和公孫捷都爭先恐後「援桃而起」,都自以為武功蓋世,「無與人同矣」;古治子也自以為其勇猛超過田開疆和公孫捷,但是桃已被他們搶佔,於是拔劍而起,要求他們交出二桃。看來紛爭已起,解決問題的方式或以刀兵相見,殺個你死我活,或交桃受辱,而辱為勇士最大的忌諱,如此必然以死免辱。以辱致人於死,則辱人者為不仁不義,不仁不義又甚於受辱,那麼,辱人者又有何臉面活在世上?可以說,不管用哪種方式解決,三勇士都難免一死。

    站在三士塚前,我們雙眼汪然。一墓三墳,南北五十五米,東西一百一十米,封土高大。今墓四周已建圍牆加以保護。南設圓門和映壁,刻《梁甫吟》及摹刻「二桃殺三士」的漢畫像嵌於映壁。墳墓兩側置張遜三書寫的「三士塚」石碑。傳說,諸葛亮曾經到此一遊,作《梁甫吟》:

    步出齊城門,遙望蕩陰裡。

    裡中有三墳,纍纍正相似。

    力能排南山,文能絕地理。

    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

    誰能為此謀,國相齊晏子。

    此詩表達了諸葛亮對三勇士的同情,而對晏嬰進行了譏諷和譴責。清代詩人趙執信也曾作《三士墓》詩:

    石父當年脫網羅,留將三士竟如何?

    孟嘗坐食三千客,拼將桃園殺幾多!

    趙執信的觀點和感情與諸葛亮是一致的。而清代詩人崔象玨的《三士墓》詩曰:

    勇士雖優兼智短,名心太重視身輕。

    儀延並用終為亂,諸葛何須笑晏嬰!

    崔象玨表現了否定三勇士的觀點,與諸葛亮《梁父吟》是大有不同的。

    平心而論,三士之死,雖屬悲壯,但是他們居功自恃,甚至被人作為陰謀篡位的工具加以利用。四肢短小的晏嬰伺機使巧,兵不血刃,不費吹灰之力,終以二桃殺死三個力可拔山的勇士,消除政治隱患,其智慧也卻非尋常,但是手段也太陰險毒辣了。

    劉向《晏子敘錄》說:「晏子博聞強記,通於古今,事齊靈公、莊公、景公,以節儉力行,盡忠極諫道齊,國君得以正行,百姓得以親附。」「其書六篇,皆忠諫其君。文章可觀,義理可法,皆合六經之義。」從劉向的這段話裡我們可知,晏嬰善諫的特點早已被人稱道,《晏子春秋也可以寫他的這一類故事而出名。和其他諫臣所不同的是,晏嬰在勸諫君王時往往不是直接的強諫而是委婉的曲諫或誘諫,從中顯示了他在政治生活中所具有的高度智慧。

    齊景公召來晏嬰請教如何興國安邦。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光復先君(指齊桓公)的偉業,重振雄風。晏嬰聽後沉吟片刻,說道:「臣陪大王微服察訪一下民情,回來後再議興國大計,如何?」這齊景公本來就輕國事而重享樂,見晏嬰要陪自己微服私訪覺得很新鮮,便同意了。君臣二人來到京都臨淄的一個鬧市,走近了一家鞋店。鞋店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鞋子,品種齊全,但是無人問津,生意清淡。齊景公有些不解,卻見不少人都在買假腳。齊景公吃驚地問店主,店主神色淒然地說:「當今國君濫施酷刑,動輒對人以刖刑,很多人被砍去了腳,不買假腳如何生產和生活呢?」齊景公聽罷內心很不是滋味。回宮的路上,晏嬰見齊景公悶悶不樂,知道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對他刺激不小,道:「先君桓公之所以建樹了豐功偉業,是因為他愛恤百姓,廉潔奉公,不為滿足**而多徵賦稅,不為修建宮室而亂役百姓;選賢任能,國風清正。君臣戮力同心,才取得了雄視天下的地位。如今大王親小人,遠賢良,百姓……」沒等晏嬰講完,齊景公便打斷了他的話:「相國不必說了,寡人已經明白了。寡人也要傚法先君,光大宗祠社稷。」

    晏嬰和齊景公及群臣到故紀國的紀地遊覽,手下人無意中撿到了一個精美的金壺,送給景公。那金壺的裡邊還刻著「食魚無反,勿乘駑馬」八個大字。齊景公看了看,故作聰明地解釋道:「吃魚不吃另一面,是因為討厭魚的腥味;騎馬不騎劣馬,是嫌它不能跑遠路。」眾人無不隨聲附和,讚歎景公理解深刻。晏嬰在一旁默然良久後說道:「臣覺得這八個字裡面包含的是治國的道理。『食魚無反』是告誡國君不要過分壓搾百姓;『勿乘駑馬』是告誡國君不要重用那些無德無才的人。」齊景公有些不服,於是反問:「紀國既然有這麼好的名言,為什麼還亡國了呢?」晏嬰答道:「臣聽說,君子們的主張應該高懸於門上,牢記不忘。紀國卻把名言放在壺裡,不能經常看見,並且對照去做,能不亡國嗎?」齊景公若有所悟,頻頻頷首,並對隨從的大臣說道:「大家要記住金壺裡的格言。」

    齊景公在牛山上遊覽的時候望著都城臨淄,淚流滿面地說:「美麗的國都啊,草木多麼茂盛!為什麼隨著時光的流逝,萬物都要死亡呢?假若從古到今沒有死亡,那麼我將離開這裡到哪裡去呢?」他的兩個大臣史孔和梁丘據也跟著流淚:「我們依靠君主的恩賜,飯菜可以吃飽,車馬可以乘騎,看見死亡臨近,心情都很悲傷,何況我們的君主呢?」聽了他們的這些話,晏嬰在旁獨自冷笑。

    齊景公看晏嬰冷笑,便揩眼淚問道:「我和我的大臣觸景傷情有什麼值得你發笑呢?

    晏嬰說:「假如賢明的君王不生老病死,那麼你此時只會在農田里,哪還會有時觸景傷情呢?正是因為一個人離開了君位,才有機會讓另一個人被立為君,也才有機會輪到您當上了國君,可笑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卻為自己即將死亡而悲傷而哭泣,這是很不仁義的啊!我對不仁義的君王及討好巴結的大臣怎能不譏笑呢?」

    齊景公聽了十分慚愧,舉起酒杯來自己罰自己的酒,又罰史孔和梁丘據兩人各一杯酒。

    人們常常對自己即將失去的權、勢、錢等憂傷不已。殊不知,這些東西是不可能永遠佔有的,一味沉迷於這些東西之中,最終會把自己毀了。要想開些,把功名利祿看作過眼煙雲,得而不喜,失而不憂,以超然的胸懷對待它們,你才會擺脫它們的束縛,真正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則可超然物外,做一個自由自在的人,快樂幸福的人。

    齊景公之時鬧饑荒,晏嬰請開國家糧倉賑濟百姓。齊景公不同意,但他很想蓋一個高台,供遊覽之用。晏嬰便令吏員提高打工者的單位工資,讓百姓到遠的地方去取土,慢慢地施工,從不去催逼。三年以後,高台築成,百姓也渡過了難關。結局是,國君有地方玩,百姓也有飯吃。

    這是不是凱恩斯主義的濫觴呢?

    賢相首先在於有德。有德,就是能為百姓著想。在君主制的國家裡,這種意向勢必常與國君發生衝突,於是極諫就成為賢相的第一要務。《晏子春秋》開頭就是《諫》上下兩篇,當非偶然。晏嬰在國君面前,從不諂諛逢迎、溜鬚拍馬,而是直言無隱,奮力諫諍,體現了正直有良心的大臣為國為民奮不顧身的卓然風範。

    到齊景公時,齊桓公霸業已成為歷史陳跡,齊國內政幾無一日安定。當時官家壟斷大部分山林、土地、漁鹽,貴族們「宮室日更,淫樂不違」,「肆奪於市」,「民三其力,二入於公,而衣食其一。公室朽蠹,而三老凍餒」,致使「齊國丈夫,女子織,夜以接日,不足以奉上」。人民稍有不滿或反抗,動輒得罪被刑。統治者用嚴刑酷法來維持舊秩序,他們自己卻整日聲色狗馬,用醉生夢死來度過憂患。瀰漫在齊國宮庭的縱酒淫樂之風銷蝕著奴隸主統治者的最後銳氣,晏子就是在這樣一個社會大動盪的時代,給這樣一位走下坡路階級的神昏目眩的齊王充當「社稷之臣」的。

    在這種社會背景之下,晏嬰充分表現出了治理國家的忠誠與能耐。他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地位,機智地抓住每一個可能的機會,從各種角度不斷地提出減免賦稅,讓百姓休養生息的諫議。

    齊景公嗜好歌舞,女樂倡優遍及後宮。一次,樂不思政的齊景公問晏嬰,自己有沒有可能像先祖桓公那樣稱霸諸侯?晏嬰立即回答:「桓公之時,十分注重選賢任能,以鮑叔牙、管仲為左膀右臂。可當今你呢,卻是左倡右優,加之還有進讒言的居前,拍馬屁的在後,又怎能嚮往桓公的霸業!」

    這個直言不諱的回答,既批評了驕奢淫逸的齊景公,又揭露了政客圍繞在君王身邊進讒獻媚的醜惡嘴臉。

    齊景公當然不會輕易接受晏嬰的勸誡。他興師動眾,役使大批民工,破土興建亭台。

    當時正值秋收季節,民工們卻不能回家去收割莊稼,一個個敢怒而不敢言。正當人們內心叫苦不迭之際,一貫喜歡奢華的齊景公正在為亭台的開工舉辦大型飲宴了,晏嬰前往陪侍,憂心忡忡。待酒過三巡之後,晏嬰即席起舞。他自舞自唱道:

    歲已暮矣,而禾不獲,忽忽矣若之何?

    歲已寒矣,而役不罷,惙惙矣如之何?

    隨之熱淚橫流。酒酣耳熱的齊景公見此情景,也感到不安了,遂把亭台的工程停了。這是晏嬰憑借自己的才藝將一場宮廷的飲宴歌舞,變成了一次有具體政治內容的諷諭舞,並且收到了實際的效果。

    由此可見,低智商的人做不了相,即使出於種種原因做了,也遭萬人唾棄和輕蔑。不說別的,單是諫諍一事,就決非單憑勇氣所能辦。《紅樓夢》裡嘲笑過「文死諫」,晏嬰就不是死諫的人物。他實在是個絕代奇才,能用玩笑、諷喻、反語等人們不易想到的方式去諫諍,而這些方法往往也能取得正語所不及的效果。因為一個國君,如果萬事都遵從聖人規矩,那麼他不悶死也會精神失常。正事不必皆用正語,而且不能皆用正語,晏嬰深深明瞭這個道理。有一次,齊景公問晏嬰:「你家靠近集市,可知物價的貴賤?」晏嬰答道:「既然買東西方便,怎能不知道呢?」齊景公接著又問:「哪種物品貴?哪種賤?」當時,因齊景公實施殘酷的刑罰,受刖刑而被砍腳的人很多,市場上假足暢銷,鞋子反而賣不出去。由此,晏嬰答道:「踴貴屨賤。」意思假足貴,鞋子賤。踴屨貴賤的行情變化,是極非正常現象,它含蓄而又尖銳地譴責了齊景公的殘忍行徑。齊景公還是明悟晏嬰的諷諫,下令減輕了刑罰。

    齊景公好色貪杯。一次,齊景公抱著美女飲酒七天七夜還不停杯。弦章進諫:「您飲酒七天七夜了,我請求您停止。不然,請您把我殺了。」這時,晏嬰入見。齊景公說:「弦章這個小子竟然這樣阻止我飲酒作樂。如果我聽從他的,不是臣子反過來管我了嗎?如果把他殺死了,我又捨不得。」晏嬰回答:「弦章幸遇明君!如果他碰到殷紂那樣的昏君,早就死了。」齊景公聞言便停止飲酒。

    平心而論,弦章的「死諫」一下就把一國之君推入了兩難的境地:聽弦章的話,顯得君為臣所制;如果不聽,又將正直的弦章推向死神。晏嬰一句話便將齊景公從兩難處拉了回來,既保全了齊景公的面子,又救了弦章的性命,促使齊景公不再沉湎於酒。在嚴酷的傳統政治面前也惟有如此才有圓滿的結局。

    有一天,齊景公田獵回來,晏嬰在遄台陪侍,梁丘據處處想討齊景公的喜歡,也急忙趕來陪同。齊景公高興地說:「看來只有梁丘據與我相和啊!」晏嬰說:「梁丘據與您只能說是同,怎麼能說是和呢?」齊景公說:「和與同還不一樣嗎?」晏嬰答道:「當然不一樣了。和就像制好的肉羹,用醋醬鹽梅烹調魚肉,以薪炎燉煮,廚師再加好各種調料,口味佳美,君子食之,平其心火,這才叫和。君臣的關係也是這樣。君認為對但實際上不對的事情,臣就應該指出其不對;君認為不對但實際上對的,臣也應該堅持正確的方面。這樣政治就會平穩而無偏差,人民也無爭心。先王治民也用濟五味,和五聲之法,以平穩百姓之心,使政治成功。演奏音樂也像調味一樣,有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言、八風、九歌,這九者相和,然後才能成為一首優美的樂章。君子聽了,可平其心,可和其德。現在梁丘據卻不是這樣,您只要一說行,他就說行;您要說不行,他就說不行。這就像做飯時水裡再加上水,誰能吃呢?彈琴時只是一個聲音,誰能聽呢?他的這種行為就是同,這樣做行嗎?」

    史載,梁丘據是齊景公時的一個佞臣,專會對君主阿諛奉迎,而齊景公對這樣的人卻很賞識,倍加寵愛,說只有他才與自己相和。晏嬰的這段話專為此而發,他很深刻地辨析了「和」與「同」的差別,「同」就是不同人事的相同一致,而「和」則是不同人事之間的協調與配合。「同」表面看起來是一種理想狀態,但是也就沒有了矛盾沒有了發展,其實也就沒有了事物差別、個性的存在。而只有「和」才是事物健康發展的完美形式,不同的食物經過調和才能成為美味,不同的聲調節奏經過調和才能成為一首完美的樂章。晏嬰這樣做的表面看起來似乎是進行一種抽像的名詞分析,其實他是借此向齊景公講述治國為政的道理,同時也是為人處世的道「君子應該和而不同」,並巧妙而含蓄地批評了梁丘據的一味逢迎和齊景公的不辨忠奸,起到了勸諫齊景公遠離佞人而親近諫臣的目的。從這段話裡,我們很能見出晏子思想的深刻和勸諫方式的高明,在他身上真正體現了先秦貴族「主文而譎諫」的君子風度。

    《晏子春秋》裡記載了近百條晏嬰勸諫齊景公的故事,通過這些故事我們看到,他的思想裡充滿了智慧,他的語言也極有特色,或鋒芒畢露,或非常含蓄;或嚴肅莊重,或滑稽幽默。他能夠根據不同的環境場合採取不同的勸諫方式,取得最佳的效果。

    一次,齊景公一匹心愛的馬突然死了,齊景公大怒,就下令把養馬的人抓來肢解。這時晏子在場,左右武士正想動手,晏嬰上來制止,對齊景公說:「殺人總得有個方法,請問堯舜肢解人的時候,從身體的什麼部分開始?」堯舜是傳說中的仁君,不會因為一匹馬而殺人,自然也沒有殺人肢解之法,齊景公知道晏嬰的意思,就說:「那就不肢解罷,把他交給獄官處死算了。」晏嬰又對齊景公說:「這個人的確該死,但是他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請讓我說說他的罪狀,讓他知道,然後死個明白,您說好嗎?」齊景公說:「好啊,那你就說吧!」晏嬰就開始數說他的罪狀:「你犯了三條大罪:國君讓你養馬你卻把馬養死,這是一大死罪;所死之馬又是國君最喜愛的,這是二大死罪;因為你養死了馬而使國君殺人,百姓聽說之後一定會怨他,諸侯聽說之後一定輕視我國。你養死了國君之馬,使百姓生出怨恨,使鄰國輕視我們,這是第三大死罪。今天把你送到監獄,你知罪嗎?」齊景公喟然而歎說:「請您把他放了吧!放了吧!不要傷了我的仁愛之名。」

    齊景公因為一匹馬而殺人,這種做法顯然是錯誤的。可是晏嬰在這裡沒有採取贊成齊景公,甚至幫助他說話,但實際上則是正話反說,用邏輯上的歸謬法把齊景公要殺人的錯誤歸入極端,使齊景公自己省悟自己的錯誤並加以改正,在幽默中含有機智。

    還有一次,齊景公的一個最喜愛的姬妾嬰子死了,齊景公守喪,三天不吃飯,坐在那裡不離開,左右群臣多次勸說,他就是不聽。晏嬰進來說:「外面來了一個術士和一個醫生都說:『聽說嬰子病死了,他們願來救人。』」齊景公聽了大喜,馬上就起來了,說:「她的病可以治好嗎?」晏嬰說:「這是客人說的,他一定是良醫,請他試試吧。但是他們來救人時得請君離開這裡,好好地去洗浴吃飯,他們還要在這裡求鬼降神。」齊景公聽了很高興,就說:「好吧,我馬上離開。」趁齊景公離開去沐浴吃飯之際,晏嬰下令讓棺人馬上把死人入殮,入殮之後,他又對齊景公說:「醫生治不了她的病,我們已經把她入殮,不敢不告訴您。」齊景公聽了很不高興,知道晏嬰在這件事上騙了他,就說:「您以醫生看病為由讓我離開,然後把死人入殮又不告訴我。我這個當國君的,已經有名無實了。」晏嬰說:「您難道不知道死人不能復生嗎?我聽說,君王臣從叫作順,君僻臣從叫作逆。今日君不順而行逆,對賢人禮遇很薄,對嬖妾卻悲之甚哀。人死屍朽還想讓她復生,哀傷害性,已經有失為君之道了。諸侯賓客聽說您這樣都不願意出使我國,本朝大臣看到您這樣也羞於當官。按照您的這種行為作事,不能引導好人民;順從您的**,也不能保住國家。您這樣是不對的。」齊景公說:「我不明白這些,請告訴我怎麼做吧。」晏嬰說:「國家的士大夫,諸侯四鄰的賓客,都在外面等著見您,您要哭而節哀。」

    齊景公因為死了愛妾而悲傷過度,失去了應該把持的理智,在這種場合,用正常的辦法來勸他顯然不行,因此充滿智慧的晏子又採用了另一種「騙」的方法,先謊說醫生可以使死人復生,哄騙齊景公離開,把死人入殮,然後去勸說他。這種方式雖然不夠「誠實」,但是在當時那種環境下卻不失為一個最佳的方法,從這件事中最能看出晏子隨機應變的能力。

    晏嬰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是一個忠臣,一個敢於直言相諫的人,同時他又是一個思想敏銳,頭腦靈活,處事機敏的人,因而他能根據不同的時間環境、不同的事件特點和君王在不同時刻的不同心境而採取不同的勸諫方式。請篇·諫下·景公冬起大台之役晏子諫第五》:

    晏子使於魯,比其返也,景公使國人起大台之役,歲寒不已,凍餒之者鄉有焉,國人望晏子。晏子至,已復事,公延坐,飲酒樂,晏子曰:「君若賜臣,臣請歌之。」歌曰:「庶民之言曰:『凍水洗我,若之何!太上靡散我,若之何!』歌終,喟然歎而流涕。公就止之曰:「夫子曷為至此?殆為大台之役夫!寡人將速罷之。」晏子再拜。出而不言,遂如大台,執樸鞭其不務者,曰:「吾細人也,皆有蓋廬,以避燥濕,君為一台而不速成,何為?」國人皆曰:「晏子助天為虐。」晏子歸,未至,而君出令趣罷役,車馳而人趨。仲尼聞之,喟然歎曰:「古之善為人臣者,聲名歸之君,禍災歸之身。入則切磋其君之不善,出則高譽其君之德義。是以雖事惰君,能使垂衣裳、朝諸侯,不敢伐其功。當此道者,其晏子是耶!」

    晏嬰這樣做,是故意把「賢名」讓給君王,把「惡名」留給自己。孔子對他大為欣賞,說他既糾正了君王的過失,又使百姓感受到了君王的仁義。

    人無完人,不管做到多高職位的人,他總有出錯的時候。聰明的下屬這時候就會為挽回上司的名聲而不遺餘力。如果犯錯的是上司,這樣做的結果可能就是保全了上司對外的良好形象,對上司也好,對自己也好,甚至對整個團隊的成員來說都是有極大的好處的;司會非常感激你的犧牲,總會找機會投桃報李的。在管理中總充滿這樣的矛盾,看似付出了很多,實際你收穫的更多。

    晏平仲舌戰群雄

    齊國大夫晏子出使楚國,入朝時,為了嘲諷晏子短小的身材,楚國派身材高大的武士羅列在兩旁迎候,晏子對楚國陪同說:「我是為二國友好交往而來,並不是來與貴國交戰的。把這些武士撤下去吧。」陪同只得尷尬地叱退武士。

    晏子進入朝門,楚國幾十員大臣等候著。楚郊尹鬥成然話:「聽說齊國在姜公封國時,強於秦、楚,貨通魯、衛,而自從桓公之後,屢遭宋、晉侵犯,朝晉暮楚,齊君臣四處奔波臣服於諸侯。但憑景公之志、晏嬰之賢,並不比桓公、管仲差呀,這是為什麼?」晏子說:「興敗強衰,乃國之規律,自楚莊王后,楚國不是也屢次遭到晉、吳二國的打擊嗎?我們景公識事務,與諸侯平等交往,怎麼是臣服呢。你的父輩作為楚國的名臣,不也是這麼做的嗎,難道你不是他們的後代?」鬥成然羞愧而退。

    楚大臣陽丐上前一步說:「聽說你很善於隨機應變、左右逢源,然而,齊國遭遇崔、慶之難,齊多少忠臣志士為討伐二人而獻出生命,你作為老臣,既不能討賊,又不能退位,更不能以死相拼,你留在朝廷還有何用?」晏子說:「抱大志者,不拘小節;莊公之死有他自身的錯誤。我之所以留身於朝中,是要扶助新君立國、強國之志,而非貪圖個人的性命。如果老臣們都死了,誰來扶佐君王呢?」陽丐自知無趣退下。

    楚右尹鄭丹上前逼問:「你說得太誇耀,崔、慶之難,高、陳等相並,你只是隔岸觀火,並不見你有什麼奇謀?」晏子答:「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崔、慶之盟,我未干與;四族之難,我正在保全君王,這正是宜柔宜剛,怎麼說是旁觀呢?」鄭無話可答。

    楚太宰啟疆閃出發問:「你貴為相國,理當美服飾、盛車馬,以彰顯齊國的榮盛。你怎麼騎著瘦弱的馬、穿著破舊來呢,還聽說你這件狐裘,已經穿了三十年了,你是不是太吝嗇了。」晏子笑答:「你太見小了,我自從居相位來,父輩有衣裘、母輩有肉食、妻族無饑荒,同時,依靠我救助的還有七十多家。我個人雖然節儉,而富於三族、解除群士之難,這不是更顯示出君王的德正嗎?」啟疆歎服。

    楚王車右囊瓦指問:「我聽說君王將相,都是魁梧俊美之相,因而能立功當代、留名後人。而你身不滿五尺,力不能勝一雞,你不覺得羞愧?」晏子坦然自若地回答:「秤駝雖小,能壓千斤;舟槳空長,終為水役。僑如長身而被魯國所殺、南宮萬絕力卻死於宋國,你自以為高大,還不是只能為楚王御馬嗎?我雖然不才,但能獨當一面,忠心為國效犬馬之力。」囊瓦羞愧難當。

    楚大夫伍舉見大家難當晏子,忙解圍說:「晏平仲天下奇才,你們怎麼能跟他較勁呢,算了,楚王等著召見呢。」後來,晏子又與楚靈王鬥智鬥勇,另是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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