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兩百十四章 這彩虹為師喜歡 文 / 輕歌漫
重華將千音再回太阿之時,眾人皆驚。驚過之後驀然發現,尊上這弟子似是天生癡傻不諳人事。
可縱然癡傻,那與當年的神體一模一樣的面貌,卻是令人心緒難平。
流光聞訊匆匆而來,千音見了她,樂的像個孩子,喜不自勝的喚道:「花仙子哥哥!!」
那份驚歎喜悅,讓流光心頭酸澀的同時,美艷的容顏一黑再黑。
玄齊失笑:「所以這人啊,第一印象極其重要。當年就是花哥哥,如今好歹多了『仙子』二字,算起來你也該欣慰了。」
流光趁其不備,將他反手抽飛。將千音從上至下掃了眼,瞧她**凡胎,無半分修仙天賦,睨了眼重華,頗不理解道:「將我們騙了好些年,本座還真當她不在了。仙界近來也平靜了許多,你卻又將她接來仙界作甚?」
重華面無表情道:「能將月神從太阿取走,她又豈會是凡人。」
流光大驚,忽然想起書中記載,神魔體質與凡人無二。此刻再瞧千音,方才感覺到她身體裡那分浩然深邃的氣息。
「莫非,她當真成了魔?」可眼前這目光空洞,直直盯著自己的少女,彷彿一個木偶般的人,怎會是魔?
重華默了默,撫著她柔軟的發,道:「許是因為我取走了神魔之心,她才會變成這番模樣。」
他一路領著她走進挽月殿,她見了什麼都稀奇,卻又死抿著嘴不吭聲,左顧右盼步步如履薄冰。
他牽著她,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終於到了她從前的房間。
千音站房中,把玩著自己的頭髮,玩的不亦樂乎,絲毫未曾注意到身旁人的眸光一分分黯然,懷著歉疚之色,又似憐憫疼惜。
「千音。」重華上前,自她手中髮絲拿走,讓她直視自己,道:「叫聲師父?」
「嗯?」千音捂著嘴吃吃發笑:「叫師父會有肉吃嗎?」
重華啼笑皆非,她縱是傻了,也分分不忘吃。
轉念一想,這樣或許更好,傻的不知悲傷苦痛。
「喚聲師父,我便給你做好吃的,可好?」
東方正要踏進房門,聽了這極寵溺的語氣,側頭抹了把眼睛,遂退走。
千音緊皺著眉,木然的眼睛將重華盯著,許是思量良久,終是抵不過美食的誘惑,幹幹的喚了聲:「師父。」
重華眉目舒展開來,突地一笑。
她驀然將臉湊上來,道:「師父你笑得真好看!」想了想:「比花仙子哥哥更好看!」
重華揉著她的發,但笑不語。
過了幾日,千音話漸漸多了。與東方天南混的熟了,便整日纏著二人一同去後山玩泥巴追仙鶴。每每回到殿裡,便有重華置了滿桌子的菜餚等著她。
他會親手端來清水,洗淨她手上污泥。夜裡她說冷的時候,會將一雙手伸進他的衣襟裡。他會給她挽髮給她著衣,東方與天南總說,他們的師父如今愈發像個奶媽子。
無人能知,重華亦是對這些瑣事樂此不疲,就彷彿……
他曾經歷過一般。
他將千音的手放入胸口時,腦海裡總會浮現出一幕冰天雪地的場景,他為她綰髮時,總會想到那一支隨同千音一同消失在通天塔的竹簪子……
一些明明施以小術法便能解決的事情,因她不喜,他便依著她,將她寵的無法無天。
九重殿裡歡聲笑語從不間斷,她傻傻地過著每一天,愈發的依戀重華。記不起玄齊,想不到流光。
重華常常看著陽光下心情奔跑玩鬧的她,會失神。
一失神,她便會像個蚯蚓似的扭過來,聲聲叫餓。
挽月殿的正殿,儼然已成了她的豪華餐廳。有一個身份尊貴的頂級大廚,兩個永遠會跟她搶食吃的玩伴。
半年的時光,便在這份輕鬆悠閒裡流過。
那一日,魔界墨子袖隻身來到太阿,大開殺戒!
九重殿裡的千音開始躁動不安!
若非重華制止,她大有衝上天空的可能。
直到流光與玄齊聯手將墨子袖逼走,待天邊魔氣盡褪,千音方從躁動裡緩過神,又是若無其事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可這一事,卻在重華心裡埋下了陰影!
終於有一天,重華截住半夜偷偷跑下山的千音,問其原因,她傻乎乎的扯著她袖子,歡呼道:「我聞到師父的味道了!!」
待重華揪出隱身的一名魔界探子時,千音湊過去聞了聞,重華尚未回神,那魔人已喪命在她手中,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她將手裡的魔氣凝成團,深深嗅了嗅,道:「這才是師父的味道啊!」
重華至此方知,她所謂的『師父的味道』,是魔氣。
這一刻,他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那日墨子袖來時,那純正濃厚的魔氣,勾出了她的魔性。
此後重華日夜防她離開,避免引出事故,不惜在她房中晝夜相伴。可是如今的千音,即便是個傻兒,但她也還是一個真正的魔!
一個陰雨綿綿的清晨,千音在重華眼前消失不見!
天,陰沉沉的。烏雲凝成團擁護在空中。
細水,如絲。
軒轅仙山慕辰一行人,正冒水行進在前往大鹹的途中,看他唇角帶笑喜色上眉,便不難看出,他心情極好。
心情好亦是有原由的。
自他繼承了軒轅掌門之位,明著以太阿為尊,暗裡卻聯絡同樣視太阿為眼中釘的長留新任掌門月無愁,欲伺機除掉太阿。
這月無愁的哥哥月無憂當初太阿時被千音於混亂中殺死,一直記恨太阿,記恨千音。
慕辰便將前些日子聽來的有關千音重回太阿之事說與他聽,果然兩人一拍即合,圖謀著再次聯手各大仙山,再上太阿,利用此次千音事件,將重華一併除去!
兩人一合計,慕辰負責前往大鹹,遊說無思。月無愁則西去崑崙勾搭浮雲仙尊。至於符惕仙山的藍悅與伯矣,待四大仙山達成一致,再想法子將符惕這根難啃的骨頭扒進自己碗裡。各種威逼利誘不信他不從!
如此計算著,才有了此番慕辰帶著六名長老五十來名弟子踏出自己老窩。
如絲細雨落在他們週身結界上,濺起細密水花。
這行人將將踏入崑崙地界,迎面而來一人,紫衣黑髮,凌空而行。
正是偷跑出來尋那一絲『師父的味道』的千音。
慕辰望了眼腳下山川大地,真是廣褒無止境。
山青水綠,煙雨朦朧。
他目光熠熠地盯著這匆匆而來的少女,唇畔勾勒出一彎獰笑:「如斯美景,是個埋骨好地。」
他一招手,身後弟子將千音圍了個水洩不通。
慕辰懶懶問道:「千音,你這是要去哪兒呀?」
千音足足盯著他看了半晌,才道了句:「我不喜歡你!」
「呃……」慕辰啞然失笑,待意識到她傻不呤叮的模樣並非假裝,一個眼神示意,再不管她,轉身欲離去。
身後弟子拔劍之身響在耳畔,他聽見千音呆呆的問了句:「你們,為何都要打我?」
**
一日過後,有消息傳遍仙界。
軒轅慕辰以及門下數名長老弟子,齊齊隕落崑崙仙山。崑崙僅有浮雲一人逃出,整個崑崙仙山,血漫山林,屍橫遍野,環山一條崑崙河也被血染紅,整片地域成了一方煉獄!
而那罪魁禍首,是一個癡傻少女。
聽聞這則消息,連重華亦是如遭雷劈。他四處找尋千音未果,不曾想到,她竟是跑去殺人!
待重華尋到她,她正抱著雙臂全身濕透的掛在崑崙仙山一處山崖邊的松樹上,睡得天翻地覆不省人事。
她衣上血水肉沫,乍一看去格外可怖。
重華落在一片樹葉上,眼神複雜的緊盯著她。
天地間的靈氣如河流一般鑽入她身體,周邊草木早已乾枯死去。她猶不自知。
又一個殘酷的事實擺在他眼前:
她,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魔!
他不禁要想,當初留下她的魂魄讓她重生,究竟是對,是錯?
「師父?」
他思緒正亂,千音醒了過來。
這一刻,他忘了她的傻,淡漠的將她望著,問道:「千音,告訴為師,你為何要殺人?」
她回答的理所當然:「他們要打我,我就要殺他們!」
「他們縱有不對,你也不該如此殘忍!滅了整個崑崙!」
見他聲色皆厲,千音突的將月神弓怒摔過去:「爹娘打我,他們都打我,所有人都要來打我,我恨他們!!我要殺光所有人!」
月神弓撞上重華額頭,頓時血流如注。
他不拭不擦,靜靜望著她,不言不語,無喜無怒。
千音卻抱著樹桿大哭起來。
被無崖封印的記憶始終不曾打開,重華不知道,從前的千音是否會如同現在一般哭的聲嘶力竭。他只記得他所認識的千音,即使傷心,也會笑著流淚。
那個千音,即便連最重要的師父都捨棄了她,她縱有毀天之能,亦會在最後關頭,像當初那一記空箭那樣,寧死不爛殺!
他高估了自己,以為將她攏在身邊就能制止她成魔,未曾去想,或許當初他親手將她一顆神魔之心挖出之時,她已沒有回頭的餘地。
「千音,你怕死嗎?」
他落在她身邊,將她扶起,輕輕拭去她的淚水。
千音自顧自的抽噎著,他卻已喃喃出聲:「或許為師本就不該拂逆天意,讓你受這一世苦難。」
重華未回太阿,反而將她帶去了誅神台。
師徒二人並肩坐在誅神台上,下方彩霞漫天煙雲重重。
千音倏然間問道:「師父,死會疼嗎?」
重華望著漫漫煙霞,喉間微堵,許久才道:「興許不會很疼吧。」
「那我就不怕了!」千音哭了半天,此時覺得疲倦,便靠著他的肩,沉睡過去。
當藍悅等仙尊掌門齊齊來到誅神台時,便見著這彩霞裡安寧美好的一幕。
天空細雨依舊,誅神台下光芒萬丈,混著飄灑的雨水,凝聚出道道彩虹橋。
「哇!」千音自夢中醒來,見到漫天漫地的彩虹,不由發出陣陣歡呼。
她的小臉上突然升起一抹緋紅,若非眸子太過死寂,她此時的模樣,便分明是含羞帶怯芳心萌動的姿態。
那一低頭,不勝涼風的嬌羞,令重華的心裡泛起尖銳的痛。
她滿懷期待的對他說:「師父,我給你跳舞好不好?」
重華輕輕一笑:「好。」
似是得了鼓勵,她果真起身,站在誅神台上旋轉。
沒有華麗的舞步,更不見長袖翩翩。她只是一味的旋轉,旋轉……
這一幕,深深落入重華心裡,十年,百年……很久很久,久到他的生命盡頭,忘卻了所有,卻還深深地記得此時,記得她被霞光映的緋紅的天真容顏……
她轉的累了,窩在重華身邊,微微喘息著。
流光自天際飛來,見此情此景,不由驚怒交加:「重華!!你當真無情至此嗎?!!」
重華不語,藍悅等人遂上前將流光圍住。一時間,惟見刀光劍影,風雲變色!
千音回頭瞧了眼流光,見一群人打的不亦樂乎,她問道:「師父,他們在做什麼?」
「為師也不知。」
「哦。」
重華指著腳下彩虹,清冽的聲音變得溫如暖風:「這彩虹為師想要一個,千音替我拾一個上來可好?」
「好呀好呀!」
千音縱身躍下誅神台,留給重華的,是一抹衣發掠過鼻間的神花香氣。
流光怔住,被浮雲一劍刺透心口……
「重華!!你好狠的心!!!」
一聲怒吼,墨子袖來臨!
藍悅與無思欲擋,被他一招擊退,重華不及轉身,他人已躍入誅神台!
這一變化,眾人始料未及,待緩過神來,又驚又喜!
這墨子袖定是瘋了,否則如何要自己跳下誅神台送死?!
流光長吐鮮血,突然發笑,笑聲由低漸高,笑到最後,他揚劍指著重華,無聲無息向後倒去。
落地瞬間,一襲華服的玄齊,將他扶住。
他的眼中佈滿血絲,望向重華:「今日,我以太阿掌門身份,將重華逐出太阿!從今往後,他的生死榮辱,皆與太阿無關!!」
誅神台上,光芒依舊。
而重華,眾叛親離!
他的神色一如往昔的平靜,從來就沒有人猜透過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