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客棧病好 文 / 公子蕭弟
劉進一睜眼,便被那人瞧見,不覺目光與他一碰,咦,此人形貌俊朗,但青袍緩帶,裝束頗是瀟灑,又不失儒雅,心道:「呀,這人不是那天欲抱自己,然後又將自己摔了個底朝天的那個人麼,不知是誰?」當即吃力掙扎起來,那人見狀,急上前將他托起,背緊靠床環而坐,劉進道了聲謝謝,接著說道:「不好意思,二位是?」
那人笑道:「老夫姓梁,名景,這是內人李柔。」說著轉眼一望妻子,劉進微咳幾聲,說道:「嗯,是梁大叔、梁大嬸,你們好!咦,是你們救了我嗎?」那李柔見劉進說話很是吃力,心下不忍,微笑道:「孩子,先把藥喝了,這樣身子會好些。」說著把藥端到他面前。
劉進一聽那婦人說話,語音輕柔,頗露慈母愛憐之意,心中感動,忍不住眼眶潤濕。李柔瞧這少年眼睛紅紅的,慌道:「孩子,你哪不舒服?」劉進疾伸袖擦乾濕淚,一會變作一張稚嫩的笑臉,說道:「哦,我沒事,就是有點不知所措,我還是喝藥罷。」接過婦人手中的藥湯,頓感一股濃烈的藥味熏鼻而來,眉頭微皺,睨了一眼那婦人,鼓氣忍澀將其喝完。
那梁景忽然道:「孩子,你姓甚名誰?是哪家的公子,又何以淪落江邊?」劉進見問,沉默了片會,笑道:「小子名叫劉進,家住蘇州,和朋友同來大理遊玩,不想失足掉進瀾滄江中,不期得二位恩人搭救,恩人活命之恩,請受劉進一拜。」說著當真欲要下床拜倒,那李柔一伸手搭上劉進那肩膀,登時令他不得動彈,扶他坐回原位。
劉進驚道:「大嬸,你會武功?」李柔微咦了一聲,微笑道:「孩子,你看出來了?」這時聽得那梁景埋怨道:「夫人,你不是答應過我,以後不再使用武功的嗎,現在怎又自毀諾言?」李柔橫了丈夫一眼,癡笑道:「你看你,一說到武功,你就來勁,別那麼嚴肅嘛?假若我不用武功,一路上,不是給人打死,便是給人殺死了,又怎會安然到得大理,還聽你在此大放闕詞?」
梁景氣急,怒道:「你……你不可理喻。」李柔將唇微咬,冷哼道:「說誰呢?」那梁景心中有氣,也大聲道:「不是你,難道是別人嗎?」聞此言,那李柔霎時一怔,呆視了丈夫半響,久久才道:「這麼說,這些年,在你的心中,原來我一直是這樣的人,呵呵,我竟然不知,我是不是很傻?」突然傻笑起來,既嘲且諷。
那丈夫一聽,頓時心下不安,什麼尊嚴都不顧了,即對著妻子深深一揖到地,賠笑道:「夫人,你消消氣,怪我不好,我不該大聲對你講話,原諒我好麼?」說得真誠淒然,當真怕失去她。李柔聽了之後,心裡酸楚,頗是躊躇,一會腸兒稍軟,咬咬牙,幽幽道:「你當真是這麼想的麼?我曉得你一向討厭武學之道,不喜歡人家打打殺殺,總是提倡什麼以文治國,以文結友,以文論道,以文……」
梁景淒苦道:「以文納親麼?唉,這都是過去之事了,還提他幹麼?你當我真是老糊塗嗎?那時我只不過是年少輕狂,想憑著一腔熱血以文入道,治國安邦而已,現在思來,單單是文治,這招是行不通的。」李柔忽然雙眼放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道:「此話當真?」梁景瞧著妻子錯異表情,心歎:「我真的錯得有那麼離譜麼?」苦笑一聲,說道:「二十年了,人生有幾個二十年?我還看不透麼?」
李柔道:「那你剛才……」梁景笑道:「我剛才樣子很凶嗎?」李柔欣慰道:「不是很凶,不過……」梁景問道:「不過甚麼?」李柔嫣然道:「不過是有那麼一點點凶啦!」說著右手食指和拇指微伸,呈嘴巴狀,停了半空,模樣有趣之極。
劉進瞧著這一連串事件發生,不禁暗暗好笑,覺得這對夫妻古怪之極,年紀已然不輕,但耍起脾氣來,倒是十足的孩童一般,各不失調皮傻氣,心念一動,猛得讓他想起一個人來,蕭哥,這名字在腦中一閃即過,連他都不由得大吃一驚,心道:「咦,大叔也姓梁,不知和蕭哥是啥關係?」心兒怦怦亂跳,又不敢肯定。
見他二人關係重歸密切,也替其高興,當下問道:「大叔,大嬸,你們是大理人嗎?」夫妻二人聞言,皆回頭,那李柔微笑道:「不是,我們路過的。」二人外出尋子尋女這事,終是不足為外人道哉。劉進笑道:「哦,是這樣啊。」心下卻在盤旋揣測。
二人見他心神不定,還道他是高燒未退,即不便打擾,寒暄了幾句,便退了出去。
劉進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不通,思不透,念叨的多是蕭哥與這對夫婦有何關聯之處,一會想想蕭哥,一會思思那對夫婦,一會又唸唸梁妹妹,想到梁妹妹,心情複雜,思緒混亂,實是難掩,不久又睡了去。
跌進水裡,未曾受傷,只不過經水一朝夕浸泡,偶感風寒,惡化了重感冒,才頻頻高燒不退,得梁景夫婦悉心照料,服過幾貼湯藥,歷時兩天,方見得逐漸好轉。這一日,午時過半,陽光明媚,溫馨柔人,那劉進大病初癒,今下得床歇歇片會,心情大好,遂出門踏看。房門一開,頓時一陣凌烈的寒風,呼哨而過,不禁打了個寒顫,時值二月初,初春氣候,總是遺留冬日的氣息,他不覺傻笑,呼了口氣,倚著樓蘭而坐。
良久,忽聽得樓道,腳步聲雜陳,登登登而來,說是雜踏,純屬兩個人而已,只因其中一人在氣頭上,故腳步踩得狠了些,還隱隱伴隨著斗角。須臾間,二人到得近前,那聲音倒大了些,吵了一陣無果,皆看見了坐在欄杆上的劉進。
二人同是一片驚呼,女的上前兩步,埋怨道:「劉進,你怎麼出來了?」劉進回頭一瞥,見是大叔、大嬸,微微一笑,說道:「躺了幾天,腰酸背痛的,出來走走,感覺精神好多了?」那李柔狐疑道:「是麼?」即撂起袖子,露出皓手,一探劉進那額頭,溫度和溫,點點頭道:「嗯,既不燙且不熱,好像真的好了。恭喜,恭喜。」抽回手作拱,歎喜道。
劉進滿腹疑團,皺眉不解,抬眼道:「喜從何來?」李柔道:「恭喜你病好了呀。」梁景插嘴道:「不對,不對,他意思是說恭喜你可以走了。」劉進一聽,臉色頓僵,心下稍涼,暗道:「是啊,我該走了。」但聽得李柔啐罵道:「老頭子,你瞎說甚麼呢你?」那梁景登覺失言,不禁住口。
那李柔察顏觀色,見少年神情怪異,微微笑道:「劉進啊,我夫妻二人這趟出遠門是有事要忙活,恐怕此地不能久待了,既然你的病已愈好,我也就放心了,今後你有何打算?」劉進輕輕道:「說真的,我也不曉得。」夫妻二人微感訝異,互視了一眼,李柔道:「你沒想過回家麼?」劉進淒然道:「家?也許吧。」說著又苦苦一笑。
二人越發覺得劉進這孩子,似曾受過心裡過烈的刺激,不然怎會如此消沉,只是事出突然,他們沒有足夠的時間理會得,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孩兒,至於別的事,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圍,不是他們該管的,當下二人雙雙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過了半響,劉進一改容顏,淡淡笑道:「大叔、大嬸,這幾天勞煩你們照顧,小子真是過意不去,日後若有機緣,定當報答。」夫妻二人聽說後,微感欣慰,梁景笑道:「劉進,大叔不要甚麼報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本是大叔、大嬸應該做的,誰遇上這種事能見死不救呢?你說是吧?」
劉進心感二人善良之極,倘或再說將下去,倒教自己不是了,即站起身,向二人深深一揖,說道:「大叔、大嬸,大恩不言謝,後會有期。」轉身欲走,梁景便即叫住道:「你現在上哪去?」聞言,那劉進回頭,笑道:「我剛想到一些事情,應該回城裡去,找我那些朋友。」夫妻二人同時點點頭,應道:「這也好,那你去吧。」劉進笑道:「好的。」轉身下樓而去。
出了棧門問明地理方知,原來這地方離大理城裡,路途也不是很遠,騎馬走上三四個時辰即到。幸好落水之時,身上錢袋未失,便取銀兩購買了一匹好馬,專心上路。須臾間,策馬進了城門,這會微感腹中飢餓,即下馬買了幾張燒餅充飢。市集人潮湧動,擁擠甚濃,好不容易挨到鎮南王府門前。此時天色向晚,觀著宏偉的樓閣房舍,不覺鬆了口氣,心下甚喜,正待前去敲門。
忽然眼前人影一閃,兩個人背著身子阻了去路,待瞧清他們身形衣著,那劉進立馬喜叫道:「大叔、大嬸,怎麼是你們?你們也進城辦事麼?」話語中說不盡的欣喜若狂。
那二人聞言,皆轉回身,見了劉進,也是微微一驚,片刻之後,那李柔笑道:「劉進,是你啊,不想真巧。咦,你來這裡做甚麼?」劉進走前幾步,說道:「中午跟你們講過了,我進城找朋友?」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均想:「不會這麼巧罷。」那梁景道:「劉進,你別告訴大叔,你的朋友是在鎮南王府裡?」劉進呵呵笑道:「大叔你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