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癡情累傷心 文 / 公子蕭弟
段譽怪道:「甚麼是她,不是她?你莫名其妙。」劉進陪著小心,問道:「你說的她是不是王姑娘?」段譽聞言,耳紅面赤,羞答答的不敢抬頭,過得片會,咬牙啐道:「干你屁事,快些放下我,沒被你氣死,倒教你勒死了,豈不冤枉。」那劉進打了個激靈,頹然鬆手,踏的一聲,段譽腳跟觸地,身子幌了幾幌,略作整理衣衫,催道:「走啦!」
劉進叫道:「等下?」走近前去,一把扯住段譽,說道:「先別忙著走。」段譽甩開他,又錯開幾步,佛然道:「你待怎樣?天色已暗,若然不行快,可不擔閣了尋人之機。」劉進笑道:「你且莫急,待我問完了,再找不遲。」段譽道:「劉兄欲問何事?只教在下當知,定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劉進喜道:「如此甚好!小弟尚有一事不明,可否請段兄賜教?」
段譽驚疑道:「哦?不知是何事令劉兄心煩?」劉進道:「假若小弟所記不差,你以前可是喜歡梁妹妹?」段譽俊臉一燙,作惱道:「此乃過去之事,還提她作甚?你這人,忒也囉嗦,快走,快走,莫要耽擱事兒。」他實不願相提此事,因此催迫得緊。
劉進笑道:「這沒外人,你害甚麼臊?方纔你不是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嗎,咋地事待臨了,你又變了卦,你這人,好沒信譽。」段譽歎道:「此非我不肯說,而是不知打哪說起?好吧,你既苦苦相迫,說不了,我只好實情相告。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麼?」
那劉進點了點頭,微笑道:「怎麼不記得,這事恐一輩子,我也難以相忘。那時在瀾滄江畔,你不知從哪冒出來,一身的骯髒破衣,但雙眼賊賊的緊盯梁妹妹不放,口中猶念叨甚麼『神仙姊姊』,你不知當時我有多氣憤。」段譽一憶往昔,也不禁失笑,道:「那時,我剛脫險,從湖底出來,身上的衣褲被山石磨破了,卻然不似樣,倒讓你們見笑了。我一見這梁妹妹吧,登時一怔,全身的血液沸騰,似驚似喜,既醉且癡,怎也別不開眼去,就想這樣瞧著她足矣。」
「後來我…我遇上了王姑娘,才懂得原來那僅僅是喜歡而已;這梁妹妹有一種讓我一見鍾情的感覺,而王姑娘有一種讓我一見傾心的疑惑。前段時間,我老徘徊在二人的虛影之中,困擾不已,若非蕭哥點醒,我恐怕永生也不知道,我究竟愛的是誰,癡的又是誰?對於梁妹妹,我現在只把她當妹妹,王姑娘才是我所求的,可惜她……」說著不禁黯然傷神。
劉進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木頭,別氣餒,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相信總有一天,王姑娘會明白你一片真心的。」段譽抱拳道:「承你貴言!」劉進笑笑,低頭輕輕自語:「貴言不貴言,同是天涯淪落人,為甚麼我二人如此情苦,喜歡的姑娘都心繫他屬……」
段譽訝道:「劉兄啊,你獨自嘀咕些甚麼呢?」那劉進回神,傻笑一聲,道:「沒事,我們該上路了吧?」段譽道:「是,該上路了,請!」當下二人並肩而行。
一路上倆人東尋西問,此時夜市已開,大街上茶樓、店舖、酒家、攤集,處處張燈結綵,好不熱鬧。這哥倆逢人便打聽梁蕭下落,但一路碰將下來,竟無一人得曉,不由得暗暗歎息,又詢問了倆個更次,均無果,便喪氣離了去,重回聚賢莊上。這哥倆可不知,這一會,那梁蕭正在一家客店內,與那林充謀皮呢。
那哥倆才入了大門,逕往中堂上走,卻有那梁雪早早座上靜候,見二人歸還,喜竄起來,扯住衣袖,急問:「怎樣,怎樣,可有哥哥消息?」二人各自搖搖頭,不敢言語。梁雪見狀,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忍不了眶中轉淚,掉頭道:「我去尋他也。」
劉進一把扯住,忙道:「別,此時去,亦徒勞無功。我二人幾乎將鎮上翻了個底朝天,仍不見他絲毫影子,說不準蕭哥早離了此地,避難去了。」梁雪滴淚道:「你是說,日間我二人所言,已教哥哥聽了去?」劉進支腮片刻,然後點點頭,道:「不排除這個可能。」
梁雪聽了,忽然放聲大叫:「為甚麼?為甚麼?哥啊,就算你不願回家,雪兒也不會免強你的,何必一定要離開我呢,你走了,我該怎辦,怎辦……」喊著叫著哭著,最後如一灘泥一般,頹廢軟坐了下去,傻傻的抽泣著。
旁邊的二人從未見過梁雪如此模樣,瞧著,心中既酸且痛,暗暗咬牙,互視一眼,心生同感,竟有些微惱恨起梁蕭的絕情來。他二人可不知,這是梁蕭有心要成全劉進和梁雪,念自己尚有一息之際,撮合二人,也算對得起良心了。不想梁雪對梁蕭的愛意竟是如此之深,一旦得知,她所愛之人,時限將近,而那人又狠心棄她於不理時。在如此大悲大痛之下,以往不敢輕有的舉動,此刻完完全全展現了出來。這倒教劉段二人,無從適應。
約莫過了盞茶時分,那劉進見梁妹妹哭得斷腸,同感心碎,伏下身子,輕拍她柔肩,慰曰:「你且莫心急,哭傷了嗓子,蕭哥要走,那誰也攔他不住。唯今之計,只待天明一早,我和段譽與你一同去尋找,就算他躲了天涯海角,我也幫你把他找到。」那梁雪這才破泣為笑,道:「進哥哥,謝謝你!」抹了抹臉頰濕痕,站了起來。
那劉進攙扶著,應道:「不謝,只教你開心,我做這些事兒算得了甚麼。」心底卻暗自酸苦,咬了咬牙,強自歡笑道:「累了一天,想必你也乏了,不如早作歇息,明早也好趕路。」梁雪笑道:「嗯,我理會得。進哥哥,你也是,要早點休息,那我先下去了。」經過段譽身旁,輕輕頜首,道:「段公子,你也是,明天見。」她方走得幾步,卻然回頭,又道:「哥哥和妹妹一起走,想必是找喬大哥去了,循這條線索,興許能找到他們。」
劉進笑道:「嗯,我記下了,你快去休息吧,天很晚了。」梁雪輕笑點頭,下去了。她走後,這哥兒倆悶悶不樂,至庭院涼亭,小坐一會,又命人奉上酒水小菜,直喝倒五更方休。
次早,那妹妹早醒,夜裡惦記事兒,睡不踏實。這會輕裝略整,出得門來,路過中亭,老遠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酒氣,她心下奇怪,尋思:「大清早的,誰人在那喝酒,我倒要去說說。」當下蓮步過去,她又在想:「今個兒起早了,不知進哥哥和段公子睡醒了沒有,等下可得去看看。哥哥那事耽誤不得,算算時日,現下又去了一天,那他所剩日子無幾。」念到這時,心下不免黯然,險些又要墮淚,幸好她矜持住了。
不覺已到那亭,猛的虎口一震,雙眼幌處,但見劉段二君,東倒西歪躺在地上直打呼,她人登時崩潰,嬌軀顫了顫,滴淚道:「昨晚口口聲聲說幫我找人,結果呢?卻在此喝得大醉。騙子,騙子,統統都是騙子,我再也不信你們了。」一甩衣袖,轉身就跑。
這哥倆昨晚卻是喝高了,迷迷糊糊中以地為席而眠,這會朦朧中聽得有人哭泣,那劉進踢了段譽一腳,叫道:「喂,兄弟,可否聽見女子在哭,我聽著哭聲有些耳熟,好像是梁妹妹的腔調。」
段譽捶捶腦袋,讓它稍微清醒一些,隨口應道:「是麼?」微一爭眼,呀,只見一條白影匆匆而逝,瞧那身段,不是梁雪還有誰?登時大驚,一個「鯉魚打挺」跳將起來,罵聲:「白癡,甚麼好像,明明就是。你還不趕快起來,人都走了。」也踢了他一腳。
劉進聞言,腦子嗡的一聲,立馬清醒,好像比澆了一盤冷水還來得痛快,甩甩髮絲,猛的翻身而起,放眼打量,只見四下一片空寂,急道:「在哪?在哪?你不是說她人……咦,你拽我幹嘛?」段譽放下他衣袖,作惱道:「你這人,怎地婆婆媽媽,再不去追,可就來不及了。」復又扯他胳膊,一路狂奔。
眼看大門在即,驀地裡殺出個程咬金來,與外進那人一撞,那人不及二人力大,跌了個躘踵,那人吃罪爬起,惱罵道:「誰啊這是,走路不長眼的,我的老命哪。」一抬眼,見是劉段二人,霎時臉色大變,破口大罵:「哎唷,是你倆臭小子,今天犯眼疾麼,沒見我老人家辛苦進來啊?人一老,不經摔,你不知道麼你們……」
二人互換一個眼神,均想:「得,禍事了。」那劉進腳跟一點門檻,躍出丈外,叫聲:「兄弟,殘局你收拾,我找人去了。」氣得個段譽五內俱焚,腳跟直跺,那人一把扯住段譽,嘿嘿冷笑:「小子,你休想逃。」段譽陪個笑臉,道:「薛先生,在你老面前,小子怎敢。」
梁雪一口氣跑出了莊,不知上哪,順東大街急走,一路上眼淚不停,越想越惱,奔了一陣,煞然止步,回頭瞭望,但見高牆綠瓦,四野空蕩,茫茫然,何處是歸?狠狠一咬牙,說道:「哥,無論是海角,還是天涯;人間,或黃泉,我都隨你。」吐了這幾句,心下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