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鳩涉江湖 第482章 酸幾何,醉夢一場 文 / 公子蕭弟
劉進等了半響,不聽他答話,煩躁漸濃,取過酒罈子自斟了滿滿一大碗烈酒,滿腔悲憤,仰頭喝乾,然後將碗重重一擱,復又斟滿,只想:「母親啊母親,你為何要這樣,爹爹哪點對你不好,以致於你要背叛他,與別人私好,還……還生下我這個……我這個……」胸中一酸,再也想不下去了,端起碗,萬分悲傷喝了下去。
又是把酒碗重重一擱,此刻的他,三碗烈酒下肚,覺體內熱火蒸騰,酒水五臟翻滾,好不難受。他本不善此道,功力又沒梁蕭那般高,可以將酒氣壓制,他只一時情急淒然,憑的只是一腔悲憤。原本今天就不知上哪去,忽聞得酒香,就想好好醉一場,當下如此正好。
酒保早將飯菜備上,見這少爺這等酗酒,搖搖頭卻也不好說些甚麼,自行下去了。轉眼間劉進已把鐵牛叫來留給自己解饞的那兩罈酒都給喝光了,這鐵牛不禁歎一聲,說道:「少爺,醉吧,把甚麼委屈和不痛快,統統發洩出來,人也就舒坦了。」
劉進醉眼迷濛,酒氣熏天,嘴裡好笑道:「哈,哈,哈!牛叔,我活了差不多二十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只是一個傻瓜,一直活著母親的謊言裡。」鐵牛急道:「少爺,您不能這麼說夫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好呀!」劉進大笑,像聽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大聲道:「為我好,呵呵,為我好?只怕她為的只是她自己吧。()」
他這麼一嚷開,旁邊幾桌的酒客又被他驚擾了,諸人見有熱鬧可瞧,又盡都側目顧盼。鐵牛驚覺,不想少爺當眾出醜,更不願看到少爺怪夫人,當即團團作了個四方揖,說道:「各位抱歉,抱歉!我家少爺他喝醉了,打擾了各位雅興,望勿深罪。」有修養之士,紛紛起身還禮,都說:「無妨,無妨!」
哪知劉進突然轉身,脖子一昂,瞪定那些人,醉語道:「誰……誰說我喝酒了,我才沒有咧!信……信不信我……我還可以喝……喝他個三……三……」鐵牛一個箭步搶上,忙將他扶穩,低聲道:「少爺,您當真醉了,不能再喝啦,我扶您去休息。」
劉進不服,噴酒氣道:「誰說的,我沒……沒醉。」這酒氣熏了那鐵牛滿臉,他微微皺鼻,招來酒保開了間客房,連拖帶拽總算將那少爺移至了房間。這劉進也真是,邊走邊吐,髒了一地,不料一沾榻即倒,過會就呼呼大睡起來。
鐵牛微微苦笑,至此總算鬆了口氣,瞅瞅衣角被少爺吐過的地方,眉頭不覺又緊起來。出去使了銀子,吩咐酒保找人把適才劉進吐髒的地方打掃乾淨,又命他燒來湯水,自己好好沐浴一番。洗罷,轉至劉進榻前,見他睡得正香,不過偶有夢語,反反覆覆總是那幾個字:「梁妹妹,你別走!蕭哥,我……母親……爹爹…….」
這鐵牛聽得心酸,尋思:「難道少爺還對梁姑娘念念不忘?」咬咬牙,又想:「我該想個法子,整整梁公子,好給少爺出口惡氣。」
劉進酒氣沖腦,脹痛欲裂,忽似恍惚之際,聽得心底有個聲音在喚:「劉進,劉進……」他微覺奇怪,不知是誰在喚自己,腦袋好生疼痛,只想把它盡快甩掉,你越是不理,那聲音彷彿有一股子魔力,深深地吸引著你,一直在他耳畔迴盪。
既甩不掉,當下不作掙扎,按捺心神細聽,那聲音道:「來吧,我的好兄弟,狠起你的心腸,一劍把他殺了,從此,梁妹妹就是你一個人的了。」劉進一怔,只見一人被繩子綁在一根木樁上,他走近一看,不禁吃了一驚,這人竟然是蕭哥。
他下意識疾呼:「蕭哥,蕭哥,你怎麼啦?」然而眼前的梁蕭一動不動,雙目緊閉,腦袋更是微垂,於他的呼喚根本聽不見。劉進顫巍巍舉起左手去探他的鼻息,只覺蕭哥氣若游絲,離死不遠矣,他不禁嚇了一跳,潛意識後退,暗想:「蕭哥武藝超群,有誰可以傷他。」
恰於這時,那個聲音又飄響:「來吧,給他個痛快,他這樣活著,也是一種罪受。」果然這話才落,就見梁蕭的眉毛開始輕顫,跟著面色抽搐,下唇狠咬,仿若忍著極大痛苦。劉進慌了,使勁搖他,口裡嚷道:「蕭哥,蕭哥,你到底怎麼啦,快醒醒。」
梁蕭始終閉著雙目,過不多時,咬牙道:「我的心好痛,求求你殺了我。」劉進驚愕,又叫:「哥啊,你可別嚇我。」話罷,登時紅光乍現,彩氣縈繞,一柄寶劍破空而出,橫在他面前,那聲音又盈耳:「快,拿起劍,殺了他,刺中他心臟,這樣他既可解脫,你也可以得到你的所愛。」劉進猛地搖頭,嘴上念叨:「不,不,他是我兄弟,我不能背信棄義,做這不……」
那梁蕭痛苦道:「求求你,快殺了我……」劉進眼見他這等痛苦,心有不忍,微一猶豫,那柄劍自動竄進他手心,只要他往前一送,眼前的這個梁蕭立馬氣絕。那往日的兄弟情誼,點點滴滴忽然悄漫心頭,他不能,也不可以,虎目蘊淚,神情極是淒酸。
就在這時,西首突然跳出一個紫袍人來,手執一柄青鋒劍,口裡喝道:「休要傷我兒子!」哆的一聲,將劉進手中那劍挑開。這劉進一時不防,受他劍氣波動,步子不覺登登登登退後四步。那人不再去趕他,疾搶至梁蕭身旁,搖晃他雙肩,焦急喚:「蕭兒,蕭兒……」叫了七八遍,仍無絲毫動靜,那人大怒,忿忿轉過臉來。
劉進驚魂未定,忽與那人這麼一照面,登吃一驚,脫口叫:「段……」最後「爹」字險些衝口而出,此人正是段正淳。
段正淳怒甚,喝道:「你敢傷我兒子,我殺了你。」手中青鋒劍倏轉,閃著寒光,狠狠向他刺來。劉進慌了,心中既激動,又是淒酸,他來不及解釋,只叫:「不要……」撲的一聲,青鋒劍從他胸膛穿過,劍沒至柄。
他大喊:「不要,不要……」手腳亂掙,猛地睜開眼,漠然坐起身來,只見四處多懸錦幕,而自己則躺在一張乾硬的榻上,不知此時身在何處,視屋宇不甚廣,倒也雅致整潔,尋思:「原來適才只是一場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