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願無歲月可回頭 第三十章 黑暗中的那隻手 文 / 深藍夢境
陳靈叼著從郭銘那裡搶來的一根芙蓉王向著時代廣場外走，隱隱約約聽見外面傳來人聲。他不明白今天晚上這是不是就是約會，一時間此起彼伏。
但當他看到對面站著的那個人，嘴裡的煙都掉了。對著迎上來的那雙眼睛愣了一下。
劉雨蓓站在廣場的噴泉下面，她現在穿一套剪裁精美的連身裙，黑色邊框眼鏡變成了隱形，一側的耳朵上掛了流蘇狀的墜飾，而嘴巴一動一動地似乎在嚼著口香糖。
短瞬間陳靈覺得特別混亂，是不是某個時空裡的藍色貓型機器人，把劉雨蓓和孟欣瑤的人格交換了？
「這麼早啊。」
「嗯，電影快開始了，出發吧。」劉雨蓓轉身走在前面。
根本不像小說裡常寫的那樣，陳靈沒有機會大步流星上前摟過女孩纖細的胳膊說今天你真是漂亮極啦，甚至連牽手都沒有麼。陳靈賭氣似得快步走在前面，劉雨蓓的腳步聲在他後面響了幾下，中斷了。陳靈沒有回頭，不知道她是不是盯著自己的後腦勺。
廣場的人越來越多，電影就要開演，劉雨蓓仍舊保持著她的燦爛笑容，這笑容陳靈從大一開始就見過千百遍，無論何時都像解出了一道課堂難題那樣光輝。
一隻冰涼柔軟的小手，在擺動的時候幸運亦或者不幸地擦在陳靈的手背上，兩次。
陳靈的腦袋裡嗡嗡作響，電光火石之間他想到老子又想到孔子，最後他想到了詩經。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陳靈啊陳靈，你他媽倒是握啊！
月色很好，陳靈和劉雨蓓邁著大大的步子穿過夜色瀰散的時代廣場，高樓投下的陰影蓋住了她漂亮的眼睛，她不說話，安靜地如同一片年輕的海。
「我又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了，你寒冰玩的不錯。」
「當然啦，dota對lol，是上克下，你擅長跑步，自然也擅長走路咯。」
「蓓蓓，話不能這麼說，你知道非洲有種奇特的鬣狗嗎，平時他們是獅子的跟屁蟲，只能跟在獅子後面吃它吃剩的殘羹冷炙，但是當草原的食物匱乏的時候，鬣狗就會一擁而上，你猜怎麼著，獅子變成了鬣狗的晚餐。」陳靈張牙舞爪，假裝自己是一隻兇猛的鬣狗。
劉雨蓓白了陳靈一眼，但是笑成了瞇瞇眼。
長沙影城。
《越光寶盒》的海報貼滿了整個大廳，居然是部惡搞喜劇武俠片。海報上鄭中基一臉小人得志地摟著孫儷，醜得如火如荼。數不勝數的情侶從他們身側經過坐下，在座位上竊竊私語。
偌大的放映廳裡陳靈和劉雨蓓並肩坐著，一人捧著一杯加冰的可樂，中間的扶手上放著巨無霸尺寸的爆米花。
雖然此時陳靈心中萬馬奔騰，可是電影還是普通的電影。放映機的藍光從背後而來，像是切割空間的利刃。陳靈看著畫面上的人影閃動，大致明白了這個故事是說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在茫茫時空中相遇，愛與不愛，背叛與寬恕，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
「其實我自己已經不相信緣分了。難道你天天去市場，看到豬肉鋪，就說明你和豬肉有緣分嗎?！？」女俠說。
「一個家，是需要有一個愛你的人在裡面，否則那就是監獄。！」男俠說。
「你別光看我外表，其實我的內心也是很有欣賞價值的。」女俠做無賴狀。
「你有病，我也有病，那就讓我們交叉感染吧!」男俠做癲狂狀。
……
「說起來我們已經同班了一年了，所有人都說你喜歡我，可你從沒找過我……」劉雨蓓忽然說。
陳靈扭頭看著她，她卻沒有回頭，只是盯著銀幕輕輕吸著可樂。
陳靈沉默了一會兒：「大一的時候，我們去月湖放蓮花燈，回來的時候沒有車了，我聽到你在cd店問店員有沒有《羅馬日記》，我找了一年，最後還是被我買到了。」
「早都不流行了啊。」她瞪大那雙依舊漂亮的眼睛。
然後她笑了，眼睛彎成瞇瞇眼：「不過我還是要！」
她伸手拉著陳靈的袖子搖晃，像是漫不經心的。
陳靈心裡動了動，無數個想法在腦袋裡明明滅滅。蓓蓓你看你未嫁，我未娶，你打dota，我玩lol，而且我們居然都喜歡同一張《羅馬日記》，真是門當戶對。
嗯，門當戶對，聽起來蠻好的。
「這片子的定位就是穿越喜劇，我倒覺得挺真實，你看女主角喜歡男主那麼久，男主就是不相信。」她吸了一口可樂說。
「是麼？或許很難猜呢。」
黑暗中一隻缺乏溫度但彈性絕佳的手突然就握住了陳靈冒汗的手心，然後再也沒有鬆開。
一絲細小的金色暖流，從心底擴散到四肢百骸的血管，然後又百川歸海地回流到心臟，照亮了暗淡的角落。
陳靈就著銀幕的微光凝視著她，她唇上的唇彩忽閃忽閃，像那些年的蒲公英，陳靈想如果我現在去吻她，她是會閃避還是擁抱我？
「手好冷，幫忙暖一下。」她說。
陳靈在黑暗裡看著她安靜的側臉，嘴角有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剛做完惡作劇的孩子。
腦海裡有無數個片段在飛旋，流蘇長裙的蓓蓓，站在講台上，手裡的英語教案和粉筆屑一起飛揚；身著小西裝的蓓蓓，四號辯手位，五千人的大學生辯論比賽現場，一分半鐘的氣宇軒昂；剛洗完頭髮的蓓蓓，森林一樣的長髮軟軟地搭在肩上，手掌攤開，是一本北愛爾蘭的牧羊人讚美詩，她在圖書館五點的夕照裡，對著陳靈無聲微笑，蜷縮在椅子上，手腳冰涼。
陳靈搖了搖頭，想把什麼東西從腦袋裡甩出去。可是那些聲音還纏繞在他的耳邊，綿綿密密，像是一張網。
事到如今，是不是應該有點勇氣？
嘴角是不是應該有點笑容？
或許，錯過了這次機會，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你害怕麼？
陳靈緊了緊手中的溫度，彷彿得到了無窮力量，他要開口。
「劉雨蓓，其實我一直就……」
「看！看！男主角答應了！」劉雨蓓忽然指著銀幕說。
「那個清一色？不是吧，他整場戲都在逃亡哎？」陳靈收回了漫無邊際的神思。
「對對，就是那個！跑得跟小兔子似的那個，你看他把女主攔腰抱起來了，鬍子都不刮，扎死了！」劉雨蓓吐吐舌頭。
「劇情太突兀啦，前面都完全不答應，怎麼這時候突然就愛上女主了，差評。」陳靈被電影打斷了告白，自然沒有好語氣。
「或許，是因為時間還沒到。」
蓓蓓的聲音突然變得安靜下來，今天一整天她都是超級反常超級活潑開朗，唯有這句話，冰涼冰涼，就好像外面呼嘯的北風一樣，陳靈猛地轉過頭，看著蓓蓓，卻發現蓓蓓也在安靜地看著他。
「我明天會去看你的比賽，再給我點時間吧。」蓓蓓這樣說著。
黑暗中，那隻手鬆開了陳靈的緊握，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