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滾遠了，回不來了 文 / 王袍
包天站在饅頭山的山頂上，遙望著對面絕壁上的衛莊祖墳禁地。饅頭山其實就只是個光禿禿的小山包而已，基本上這種小山包的名字都是饅頭山這麼粗俗的名字。
饅頭山也在衛莊之內，有時候衛莊子弟們訓練的時候會到山上來，有時候少年們毆鬥也會選擇這裡，但更多的時候這裡是少有人蹤的，因為這光禿禿的山實在是乏味了些，不但沒有任何風景可言，更連只活物都找不見。
但是剛巧可以從這饅頭山上把祖墳禁地一覽無遺。
這衛莊乃是依山而建，整座都是衛莊的勢力範圍。半屏山一面平緩，另一面卻如同屏風般峭立，所以稱之為半屏山。那祖墳禁地就在陡峭這半邊的山壁上，一個幽深的石洞之中。
從包天的角度看去，那幽深的石洞距離地面大約有三十丈，但是往峰頂卻至少有百丈。從峰頂垂吊下來顯然增大了風險，因為所需時間長容易被人發現。
可從下往上也不太可能，因為正位於石洞的下方，設置了幾路明崗暗哨。不只是有固定崗，還有流動哨，據包天目測祖墳禁地這地方至少能有十名以上莊丁在守衛著。
這些莊丁的實力自然不高，甚至一大半都只是普通人。但是包天相信他們有著報警信號，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必然會有莊內的高手前來支援。
包天從記憶裡檢索了下，貌似這祖墳禁地常年都是守衛森嚴，外人很難有機會接近。
只不過凡是總有例外，有這麼個不是機會的機會讓包天給想到了。那就是每年一次的祭祖，每逢開創衛莊的這位先人忌日之時，整個衛莊的嫡系旁系子弟都會集齊在這祖墳禁地下方的方圓百步空地裡舉行祭祖儀式。
只有在這祭祖儀式的時候，守衛才會全部撤除，因為這個時間只有血液裡流淌著衛家血脈的人才能夠在場。
誰也不會認為這時候有人敢來對衛莊禁地不利，因為這時候幾百口子人都在呢，誰敢啊？
包天雖然現在也是「姓衛」，但沒有血緣關係自然也沒資格參與祭祖。這對他而言，相反是個好機會，因為他知道祭祖儀式之中，有著這樣一個環節：
上香跪拜之後，數百人齊刷刷的跪著，以額觸地，聽候莊主誦讀祖先箴言。其實所謂的祖先箴言不過就是祖先生前說過的一些有道理的話語，這些道理誰都懂，形式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但是一個大家族需要這樣的形式，這是凝聚力量的一種方式。
當然也就給包天提供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包天嘴角勾勒起一彎向上的弧，這個機會無疑是火中取栗，但是自己已然別無選擇。
他並不知道衛仁傑的耐心什麼時候消耗殆盡，但是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衛仁傑的耐心上。包天從來都不是個喜歡被動的人，所以他已經決定了，就選在衛莊祭祖儀式上進行自己的計劃。
而那一天距離現在還有兩個多月，也就是說包天得熬過去下一次衛仁傑的檢查才行。
包天忽然心有所感，腳下極為緩慢也極為細微的偏移著，同時整個身體都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跟著一起偏移方向，如此一來看上去他正在觀望的目標就發生了變更。
在包天的後方幾十步外，一群年輕男女正徐徐登頂，其中一個手搖折扇身穿白袍的俊俏男子看到包天之後渾身一震，雙眼陡然綻放出惡毒目光。
這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明珠少俠、衛莊的莊主千金——衛明珠！
衛明珠當然不是偶然帶人過來登山的，她就是專門來找包天報仇的。
那二十個耳光，並沒有打醒衛明珠，反而讓她心中深種仇恨。驕橫跋扈慣了，衛明珠從來沒受過這份「欺侮」，她已經完全忘記了起因是什麼，她只記得她挨了二十個耳光。
有衛仁傑保著包天，即便是衛明珠也無法借助父親的力量來打擊到包天。而且包天長期練功少有走動，衛明珠為了找包天報仇就每天守株待兔，硬是忍著性子兩個多月沒離開衛莊。
整個衛莊可以說每個人都是衛明珠的眼線，所以這次包天一出來，衛明珠就收到消息了。衛明珠真是喜出望外，因為由於她這段時間都沒離開過衛莊，所以她的幾個狐朋狗友就來登門了。
衛明珠自然是帶上了她的狐朋狗友們，前去找包天麻煩。只不過那二十個耳光終於是給她長了點教訓，向來頭腦簡單的她竟然也學會玩智謀了，沒有先告訴這些狐朋狗友是出來尋仇的，而是說帶他們來觀景。
「明珠兄弟，這破荒山連根草都沒有，妳到底是帶我們看什麼景觀的啊？」走在衛明珠身邊的一個黑衣男子不滿的嘮叨著，仔細看去他的耳朵上竟然還有耳洞，聲音也頗為清脆，雖然行為舉止也挺陽剛的，但是竟然也是個女扮男裝。
「墨玉兄弟，到了山頂自然知道。」衛明珠忽悠著自己這個本該叫閨蜜手帕交卻滿口稱兄道弟的同好。
此女名叫蕭墨玉，跟衛明珠在江湖上有著一段膾炙人口的傳說，叫做「明珠墨玉，黑白雙俠」。
別看又是個女扮男裝，但同樣有著顯赫的家世，甚至更勝衛莊。這蕭家同為天劍宗附屬的修真家族，但是卻比衛莊要強大幾倍，是齊國境內四大修真家族之一。
蕭墨玉的功夫其實跟衛明珠也是半斤八兩，衛明珠自然不是把報仇的希望寄托在蕭墨玉身上，也不是寄托在跟她和蕭墨玉在江湖上並稱「大齊小五義」的其他三個把兄弟身上。
所謂的大齊小五義，實際上就是五個修真家族的不肖子弟在江湖上胡混出來的名號。由於他們出身修真家族，又都是嫡系子弟，所以江湖上還真沒人惹得起他們。
但是衛明珠相信就算他們五個人聯手也未必就是包天的對手，她相信的是蕭墨玉的二哥。
蕭墨玉的二哥蕭墨海，就是這群人之中最丰神俊朗的一個，他其實個子不高，相貌也遠沒有他的妹妹出眾，但是他站在人群之中就是顯得鶴立雞群，十分醒目。他身穿一身赤色道服，整個人就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他是東土之地修真六大派之一天劍宗的弟子。
儘管只是最低級的。
但是身為天劍宗弟子的驕傲讓他背脊挺拔，整個人看起來就彷彿是出鞘的劍，隨時將擋在前方的一切斬為兩段！
這就是天劍宗弟子所擁有的獨特氣質！
就是這個氣質讓衛明珠特別的有信心，她相信那個膽大包天的衛火，在蕭墨海的面前一定會被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饒。
而關鍵在於如何挑起戰鬥來，衛明珠眼珠一轉，把折扇「啪」的合攏起來，以扇指著包天厲聲呵斥道：「今日本少俠與友人遊山，這山頂上無關之人都速速滾下山去！」
包天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轉身往山下行去。
不是包天怕了她，而是他到這饅頭山來本就是為了盜墓探路的，最好就是無人知道他曾經來過這裡。所以包天也懶得跟衛明珠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糾纏，只想盡快離開這裡。
包天這一走，衛明珠可就瞠目結舌了。不能讓這小子走啊，他走了，本少俠呼朋喚友的爬到這破山包上來喝西北風的麼！
「等等！你給我回來！」衛明珠急了。
「滾遠了，回不來了。」包天頭也不回的道，聲音順著山風捲到衛明珠耳朵裡，直氣得衛明珠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去死吧！衛明珠手中折扇「唰」的打開，按下了機關，登時「嗖」的一聲破空聲響，衛明珠折扇上一根扇骨快如閃電的射了出去！
原來衛明珠這折扇是她最得意的兵器，扇骨乃是精鐵打造，頂端鋒銳，若是射中必然是個透明窟窿。
包天卻是不躲不閃，恍若未聞。
但就在那銳利的扇骨即將射入包天的後背時，包天忽然回手隨意一抓，便將那速度極快的扇骨如同探囊取物般抓在了手中。
這正是柔勁練到了爐火純青時的體現，包天這看似隨意的一抓卻是深得以柔克剛之真髓。
一抓便卸掉了扇骨射來時的勁道，包天使出了「甩手箭」的手法，至柔瞬間轉換為至剛，只聽「嗖」的一聲，這只扇骨被再次射回向了衛明珠。
讓人驚異的是，包天用手射出的扇骨竟然比衛明珠以機關發射出去的速度還要迅疾，力道還要猛烈！
眾人只來得及看見數道白光閃過，而衛明珠則是感覺到額頭上方一陣涼風襲過，就好像數九寒天的時候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般，一下子從頭到腳都涼了。
衛明珠不禁打了個寒噤，忽然那原本以束髮金冠束在頭頂的如瀑長髮披散下來，讓她顯得蓬頭垢面頗為狼狽。
衛明珠慌忙探手一摸，卻發現原來是包天射來的扇骨切斷了她的束髮金冠！衛明珠登時呆若木雞，只覺心底寒氣直冒。剛剛這一下，若是包天想取她性命，只怕此時她已經成為一具屍體了。
依著包天的脾氣早就取了衛明珠性命了，但是他很明白現在不是時機，他還要在衛莊隱藏下去，還要等待天劍宗海選的機會。
所以他只能暫時留下衛明珠的小命，不然剛才他只需把扇骨射得再偏下三寸，衛明珠也就香消玉殞了。
確實包天是把衛明珠給嚇到了，衛明珠心中已經生出了些許悔意。她確實驕橫跋扈，但是她也怕死，她能感覺到包天完全有殺死她的能力。所以她猶豫了，她在想萬一激發了包天的殺心，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真把她給殺了怎麼辦？自己這千金之軀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
但是這時候主角已經不是她的了，她志同道合的「好兄弟」蕭墨玉已經怒髮衝冠，「嗆啷」一聲拔出了腰間寶劍，腳下如風，「嗖嗖嗖」一口氣衝到了包天身後，腳下一墊騰空而起。
「給我留下！」蕭墨玉一聲厲叱，她的寶劍瞬間在半空中編織出天羅地網，將包天整個上半身都籠罩其中。
包天猛然轉身，一雙斜長的眸子微微瞇起，他極快的舉起右拳，就如同寶劍出鞘般彈出食中二指。
在此千鈞一髮的時刻，蕭墨玉本該是一心一意劍傷對手，但是不知為何她的目光卻在此刻被包天的兩根手指所吸引。
這兩根手指並沒有什麼奇特，但是其中所蘊育著的氣勢卻讓蕭墨玉為之心悸——那是無堅不摧的氣勢！
在蕭墨玉的寶劍直指包天胸口之時，包天的兩根手指忽然鬼魅般主動貼了上去，當他的手指貼到寶劍劍脊時，就彷彿是愛撫情人的手般輕柔，蕭墨玉甚至感覺不到力道的存在。
包天兩根手指的指尖貼著劍脊輕輕擦過，若即若離了無痕跡，卻就在這個瞬間已然一切盡在掌握。
當指尖觸及到某處時，包天一直微微瞇著的眸子陡然睜大，綻放出懾人魂魄的寒芒。
蕭墨玉登時魂為之奪，微微愣神，手下就緩了剎那。
就在這個剎那包天的手指忽然極快的後撤，而後原本伸直的食中二指屈起，以指關節快如閃電的在某處重重的一磕。
「叮——」
一聲金鐵交鳴，只見蕭墨玉那柄寒光四射的寶劍竟然應聲而碎！
就像是被敲碎了的瓷器一般，寶劍的劍鋒碎裂成一片一片的墜落地面！
蕭墨玉目瞪口呆，但是一切發生的太快甚至她還來不及眨一下眼睛，「噗」的一聲悶響，寶劍插到了包天的胸口上。
蕭墨玉臉上現出一絲不屑之色，哼，你再玩的花裡胡哨有什麼用？還不是被本少俠一劍斬之？
對於她們這種人而言，一條人命算得什麼？她們行走江湖玩的就是快意恩仇一怒拔劍，死在她手裡的人命多這一個不多少這一個不少。
包天冷笑一聲，忽然掄圓了胳膊，「啪」的一個耳光狠狠抽去，頓時將蕭墨玉整個人都抽得倒飛了出去。
這個時候蕭墨玉才猛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寶劍已然只剩下了劍柄，吞口處光禿禿的毫無殺傷力可言。剛剛這一刺，只不過在包天胸口衣服上留下了點褶皺而已。
好厲害的功夫！
蕭墨玉腦海中閃現出包天的兩根手指所做動作，只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實在是奇妙又神秘至極。
好痛……這是蕭墨玉的第二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口腔裡膨脹著要爆炸了，蕭墨玉身在半空中忍不住一張口，「噗」的噴出一口血霧來，其中還夾雜著兩顆亮晶晶的牙齒。
這也是包天手下留情了，否則剛剛在蕭墨玉寶劍刺中包天的時候，包天完全可以取她性命的。
水仙不開花，你當我是大蒜啊！
包天收回了手，他剛剛使用的指法乃是盜聖絕活兒，稱之為。
這驚神指第一大特點，就是凡被其撫過的物品都能夠立即尋找出所在。所謂內傷，並非是專指習武之人受的內傷，而是泛指這一類。
比如說寺廟裡的鐘，每日裡都被捶擊固定的一點，雖然鍾乃是銅鑄，幾十幾百年下來看著也完好無損，但實際上已經是受了「內傷」，內傷所在就是每天都捶擊到的那一點。
驚神指的第二大特點，就是能夠輕易擊潰其內傷所在。比如這鍾每天敲著都無事，但若是被包天以驚神指敲擊內傷之處，定然粉碎得如同蕭墨玉的寶劍一樣。
這一敲擊是將全身力量集中於一點，破壞力在瞬間上升到了最大。
驚神指不同時期有不同的用法，可以融入蠻力，可以融入真氣，甚至融入法力也可以，效果也就因此而不同。但是很顯然在包天此時的作用最大，因為此刻的包天正是最一窮二白的時候，而人界裡應該也沒人見過這門絕技。
蕭墨玉噴出血霧倒飛出去這一突然變化，直驚得大齊小五義個個手腳冰涼，連舌頭都似乎僵直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忽然一道赤影騰空而起，就彷彿是一頭展翅翱翔的蒼鷹般扶搖直上，輕輕巧巧的接住了蕭墨玉的身體。
正是那天劍宗預備弟子蕭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