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梁總，你懷疑我疑麼？ 文 / 水嫩芽
當遠東的設計師將那設計圖正式放在投影上的瞬間，炎涼猛地從位置上站起身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大屏幕——
那是，那是她的設計圖！
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的設計圖會出現在上面，為什麼……她還沒有代表ec演講，那個遠東的代表，竟拿著她的設計圖？
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榛！
炎涼完全懵了，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一陣一陣的投影光線鋪面而來，她直挺挺地站著，面色是慘白的，呼吸是急促的，唯一的反應就是——本能地抓緊了自己垂落在身側的雙手，關節處亦是慘白一片。
「跟我出來。」
梁希城忽然站起身來，抓著炎涼就往競標會場的後門口走去，炎涼這才反應過來，她下意識掙扎了一下，「……梁總，我……詣」
「先出去。」
梁希城是最早見過炎涼那個設計圖的人，遠東現在在講解的那個設計圖是誰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也意外，只是相比炎涼那方寸大亂的心緒，他顯然是要沉穩得多，「有什麼事，出去再說。」
不容她回話，梁希城沉著臉拉著炎涼就往後門口走去。
兩人經過楚奕晟所坐的位置的時候，炎涼下意識地將視線投向他。
楚奕晟姿態慵懶地坐在那裡，兩條長腿優雅地交疊著，一手托著下巴，一手隨意地敲著凳子邊緣。他也在看著炎涼，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炎涼只見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那完全是一種看好戲的心態。
是他，一定是他！
楚奕晟，這個混蛋！他竟然光明正大偷了自己的設計圖，還這麼若無其事地對著自己笑——
炎涼是有多想衝上去就撕碎他那張虛偽的笑容。
可惡的男人！
梁希城一出會場就直接給關就打了個電－話，「和上面的人說一聲，這次競標ec棄權。」
他交代關就的時候，語氣低沉卻平靜，可是炎涼光是看著他的側臉，那樣緊繃的線條，連同下頜都彷彿是繃緊了，她下意識地咬著唇，自然是知道，他有多麼的生氣失望！
這一次的競標，ec準備了多久她一清二楚，在她還是他的秘書的時候，她就知道，他信誓旦旦一定要拿下這個項目，最後等到他把這個項目全權交給自己的時候，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炎涼覺得愧疚，雖然這整件事情，她根本就是一無所知，可是她還是覺得辜負了他對自己的那一份信任。
她想要解釋，她想說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可是所有的話到了喉嚨口，卻又彷彿是被石頭給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先回公司去。」梁希城倒是先開了口，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言簡意賅，「上車。」
炎涼見他一個字都不提，沒有質疑，卻也沒有說其他的話，她心中更是不安起來。
她當然不會指望他這個時候還反過來安慰自己，可是她寧可他質問自己，也好過這樣一句話都不說……
他之前能夠給予自己的那些溫度像是一瞬間收斂了起來，此刻的梁希城，渾身都透著一種戾氣，和自己刻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炎涼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是，她真的背叛了他一樣……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繼續沉默，她不想讓他誤解，在他打開車門的一瞬間，她終於忍不住叫住了他，「……梁總，能不能聽我解釋？」
梁希城上車的動作頓了頓，抬眼往去，只見對面的女人長長的睫毛垂下如同是蝶翼，白皙的手指緊緊地扣著車門，那樣子的小心翼翼，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
梁希城無意識地瞇起眼眸，淡聲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現在你什麼都不用說。我現在對這件事情也是一無所知，所以現在，上車，和我回公司，把事情弄清楚。」
炎涼心頭一沉，她不想否認，她是有多麼希望他會對自己說，我相信你。
可是他沒有說，他公事公辦地說，回去調查清楚……
是不是，在他的心中就是有一桿稱，而她對於他而言，不管是左邊還是右邊，其實都是一樣的重量？
她不應該失望的，也不應該難過，因為他這樣的作法一點都沒有錯，可是她忍不住，心裡酸酸漲漲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車子一路疾馳，炎涼依舊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她單手支著車窗，眸光暗淡地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地景物。
「很失望？是不是在想，我也在懷疑你，嗯？」
寂靜的車廂給人一種格外壓抑的感覺，炎涼剛偷偷深吸了一口氣，卻是陡然聽到梁希城沉沉的嗓音。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過臉去，只見梁希城雙手把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控制著車速，側臉線條卻已經不如剛才那般的緊繃。
炎涼抿了抿唇，思忖了片刻，才慢慢地說：「……梁總，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但是這件事情我真的是一無所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楚奕晟他……我不知道為什麼遠東會有我的設計圖，可是我是清白的。」
她頓了頓，暗暗深吸一口氣，最後那句話說的極小聲，在這個寂靜的車廂裡，卻又好似擲地有聲，「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你。」
梁希城身上的戾氣好似在一點一點消弭，他抬了抬眉眼，聲線低沉，只是反問她：「如果我要你現在給進－入社會工作之後的你自己打個分，100分是滿分，你會打多少分？」
炎涼怔了怔。
梁希城這話題的跳躍性實在是大，不過她也不是第一天跟著他了，知道他說話做事從來都是有針對性的，她想了想，才認真地答，「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如果是工作的態度的話，我覺得我可以打80分。」
「80分？」正好到了路口轉彎處，綠燈跳轉紅燈，梁希城打轉方向盤，車子陷在長長的車龍之中，他這才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慣性的弧度，「那麼，為人處事呢？」
「…………」
「打不出分來？」梁希城沒什麼情緒地笑了一聲，「那你這次就好好感受一下，看看你自己在這個方面能拿多少分。」
他丟下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就不再開口，直接將油門踩到底，很快就到了ec。
炎涼一路上都在捉摸著梁希城那所謂的「分數」，她不明白梁希城無緣無故問了自己這麼個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
當然，她很想搞清楚。
車子開到ec，兩人一前一後下車。關就已經等在門口，他神色凝重，見到炎涼和梁希城一起回來，並沒有多少意外。
「梁總。」看到炎涼，他對著她點了點頭。
梁希城看了炎涼一眼，見她神色恍惚的，他這才說：「你先回去辦公室。」快步朝著電梯口走去。
關就亦步亦趨地跟著後面，兩人很快就進了專用電梯，電梯門闔上的一瞬間，炎涼只見關就俯身在梁希城身邊，似乎是在說什麼，兩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
等到那扇電梯門徹底關上的瞬間，炎涼才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就像是是被抽乾了一樣，她整個身子搖搖晃晃地倚在一旁的牆上，垂著眼簾，靜靜地調整著自己的情緒，也在腦海裡整理著這件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的設計圖為什麼會洩露，但是其實這個不難理解，因為整個ec設計部的人都知道她的設計圖，如果有人要存心害她的話，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
更何況，還偏偏是那麼湊巧的時間裡……她很容易就把目光定在一個人的身上……
可是沒有證據，她當然也不會亂說什麼。
只是讓她太過意外的是，對方竟然會是遠東……
楚奕晟，那傢伙，難不成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是他故意的麼？
故意把自己引到那個山頂別墅去，他不可能不知道梁希城在那邊也有物業，是不是連同梁希城會出現的時間，他都掐准了，他就是要讓梁希城懷疑他和她之間的關係不一般？所以會把設計圖出賣給遠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思緒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炎涼覺得這樣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可是，依舊是……沒有證據。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憑空想像的，她不能指證任何人。
炎涼回到設計部的時候，第一個迎出來的人就是高樊，「炎涼，你回來了？這麼快，競標會怎麼樣？一舉拿下了沒有？」
看來這裡的人還一無所知。
炎涼慢慢地呼出一口氣來，勉強對高樊笑了笑，「我有點口渴，去喝杯水。」
她避而不談，高樊自作聰明還以為競標會失敗了，一時也有些怔怔的沒有反應過來，因為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心裡自然也是失望。
設計部其他的職員卻都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大家都不知道設計圖被洩露的事情，炎涼那表情，所有的人只當是她的設計圖根本就上不了檯面。
那些原本對她就很有意見的老員工，這會兒一個個都冷笑著看著她，那些眸光，無一不是在傳達一個意思——
就憑你？配麼？摔死了是你自己活該！
炎涼嘴角扯了扯，嚥下了喉頭苦澀的味道。什麼都不想多說，直接走進了茶水間。
她一口氣喝了一大杯白開水，剛剛放下杯子，身後就傳來熟悉的女聲，「原本我還想著，如果你真的拿下了市委大樓的那個項目，我倒是真的要對你刮目相看了，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太看得起你了。炎涼，你還不認輸麼？設計部，不適合你待。」
她還真是及時。
炎涼鬆開了捏著杯子的手指，慢慢地轉過身來，看到倚著門口的梁靜珊，她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腳上踩著一雙平底鞋，因為已經是一個准媽媽，所以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以前那般的尖銳。
「梁小姐，適合還是不適合這個問題，不應該是你來對我說的。」炎涼輕歎一口氣，並不想和她動什麼干戈，她盡量用平靜地口吻道：「還有，我來設計部並不是像你說的，為了別的什麼，我只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夢想，我希望你不要再拿我當你的眼中釘。」
「夢想？」她的退步，梁靜珊絲毫不買賬，雙手環胸，一陣冷嘲熱諷，「夢想是什麼？炎涼，你進社會那麼多年，你不會是連夢想是什麼都不知道吧？夢想，也不過就是用用錢和身份堆積起來的東西。你以為沒有我大哥，你能進設計部？你以為沒有我大哥，你能參加那個什麼競標？沒有我大哥，你的夢想就是一文不值。你為什麼不去別的公司？你去試試看，我倒是要看看，有誰會選你這樣的三流設計師。說白了，你不過就是仗著我大哥梁希城三個字而已。」
「也是，梁希城，你知道整個a市想要和我們梁家有關係的人有多少麼？可是你不配！」梁靜珊慢慢地靠近炎涼，一字一頓地說：「我哥，他是不可能會和你有什麼結果的。你有點自知之明，就自己離開吧。」
「所以呢？因為你覺得我不配……」炎涼後退了一步，反手已經抵在了身後的吧檯上，她當然不會忌憚梁靜珊說的那些話，只是微微一笑，「所以你就把我的設計圖洩露給了遠東的楚奕晟是麼？梁小姐，你是不是對競標會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你現在才會這麼信誓旦旦的過來和我說這些話？」
梁靜珊這一次倒是挺聰明，臉上沒有絲毫的破綻，還故作吃驚地瞪大眼睛，「不是吧？設計圖竟然被偷了？」
停了停，她又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你不會是這麼可笑吧？自己闖了這樣大的禍，現在就把這個責任往我身上推？你覺得是我陷害你的？」
「…………」
炎涼受夠了她的心口不一，這張虛偽的笑容，曾經最好的朋友……而如今，卻恨不得置自己於死地……
她極快地閉了閉眼睛，越過了梁靜珊就朝著茶水間門口走去，「隨便你怎麼說吧，人在做天在看，到底是誰做的，我相信梁總會查清楚的。」
「呵，你說得對，我大哥他是會查清楚的。」
梁靜珊的聲音格外的篤定，炎涼走到門口也跟著頓了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是很不簡單。
梁靜珊這人，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也不會說沒有把握的話，更何況是對自己的事？
不算準了，她根本就不會出手。
她現在竟然敢這麼信誓旦旦的，是不是……還有後招？
不過她已經來不及多想什麼了，因為關就很快就讓余經緯通知她，讓她去一趟頂層的總裁辦公室。
炎涼上去之前，心裡一直都很不安，可是等到她站在總裁室門口的時候，她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不管後面會有什麼等著自己，她只要沒有做過，問心無愧，她為什麼要緊張要害怕？
她的手下意識地覆上自己的小腹處，嘴唇蠕動著，無聲地對自己說：「寶寶，給媽媽加油吧！」
最後深吸了一口氣，炎涼穩住了情緒，伸手敲門。
她推門進去的時候，梁希城神色凝重地坐在沙發裡，置身於暗玫色大桌後皮椅裡的男人面無表情，五官卻如同抹了薄冰，每一寸都透著寒霜之氣。
他面前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兩條長腿隨意地交疊著，聽到她的腳步聲，他頭也不抬，「過來。」
炎涼下意識地看向關就，誰知道關就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一陣中規中矩地鈴聲倒是劃破了此刻有些壓抑的氣氛，他俯身詢問，「梁總，我出去接個電－話。」
梁希城看了他一眼，關就馬上壓低嗓音道：「……梁總，是xx醫院那邊的電－話，可能是有消息了。」
梁希城這才擺擺手，「出去。」
關就快步走出了辦公室，炎涼此刻一門心思都在想著設計圖的事，雖進來之前一直都在告訴自己，她問心無愧，可是光是看著梁希城這種冷漠疏遠的表情，她根本就做不到無動於衷。
所以關就和梁希城說到「醫院」兩個字的事情，她神色恍惚的根本就沒有聽仔細。
「過來。」梁希城見她直挺挺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手掌微微收緊，又平靜地重複了一遍。
「……梁總，是不是已經有了結果？」炎涼並沒有聽話的朝他走過去，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正面應對，「如果已經有了結果，麻煩梁總你告訴我，我很想知道。」
梁希城瞇起眼眸，長腿慢慢地放下來，片刻之後，他挑眉，直接就將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往她的方向一推，「想知道結果？你自己過來看！」
炎涼順著他的視線一抬頭，筆記本的顯示器屏正好對著自己，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
只是當她清楚那屏幕上的畫面的時候，就已經怔住了，「……梁總，這是、這是我的郵箱？」
梁希城彈了彈筆記本顯示器的邊緣，「沒錯，你的郵箱，你自己看看第一封郵件，昨天在你離開公司之前，你本人親自發的。至於是什麼內容，不需要我再說明了，對麼？」
炎涼心頭一陣寒氣湧上來，她本能地搖頭，「不，我沒有做過！我沒有——」
「ec公司的網絡管理系統功能很強大，只要是在這棟大樓裡，有任何一台電腦，發過什麼，做過什麼，後台都有記錄。不過這是關於到員工的個人**，如果不是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會讓關就去查。」
炎涼一言不發，彷彿是在等著梁希城繼續說下去。
「關就這麼做，只是循序漸進的去查證這個事情的幕後主使到底是誰。不過很不幸的是，他看到你的郵箱，昨天中午，在你離開ec之前，你的公司郵箱往外發了一封e－mail，郵件的收件人——楚奕晟，其中的附件，就是你的設計圖，還有你的設計理念。」
梁希城修長的手指極快地在電腦的鍵盤上敲了幾下，郵箱打開，裡面還有發送紀錄，的確是如同他說的那樣……
炎涼一顆心沉落到了谷底，她長長的睫毛不安地抖動著，眼眶有些泛紅，抬起頭來看著他緊繃的俊容，咬著唇道：「……梁總，你懷疑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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