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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買魚送刀 文 / 溫瑞安

    魚姑娘怔怔地看著他那張焦黑的一個大洞裡邊已沒剩幾顆牙齒已怎麼擠都擠不出一點笑容來。

    那人指著他自己那一張上唇不見了二大塊下唇缺了老大的一片連舌頭也只剩下了一半——有一半好像給他自己吃掉吞到肚子裡去了似的難怪說話如此含混不清。

    原來蒙面人其實是個爛了咀巴的人。

    ——他那一張咀似給人塞入了一管槍尖並且大力攪毀。

    那爛口人問:「你……還認得我嗎?」

    魚天涼怔怔呆。

    何火星在一旁怵目的注視了一陣忍不住問:「他是誰?」

    魚姑娘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是『正黃旗旗主』……黃二爺……!?」

    那人張大了口看去既似慘笑又似無聲哀號:「我就是龍八太爺麾下四大旗主中主黃旗的黃昏。」

    「你……」魚姑娘差愕莫已:「你……」一時竟「你」不出來也「你」下下去了。

    「你還記得黃昏?」另一名無臉大漢吼道:「那我呢?」

    他一拳打掉了自己頭上戴的馬連坡大草帽連同面紗也一併兒掀掉花的一聲露出來一張斑斕、破爛、半腐爛得像有蛆蟲立即要自那些癤癤瘡瘡裡出來的臉咆哮道:

    「——我是誰!?你認得麼!?」

    魚姑娘驚魂未定又見這一張臉忍不住叫了半聲退了一步挨到了火星都頭何車的胸膛上。

    「你……」這次她終於還是「你」得出一句話來了。

    「……莫非你是『紅旗堂主』……鍾……鍾大哥!?」

    那爛臉人奮笑也憤笑的嗤嗤了幾聲:「嘿嘿!你還記得?難得難得。」

    何車怪眼一翻問:「他又是誰?」

    魚姑娘輕噓了一口氣:「他——他是……」

    然後才強自鎮定道:「他們兩個一個是『太陽鑽』鍾午一個是『落日杵』黃昏。」

    何車哦然道:「咦?豈不都是龍八太爺的愛將武林中人稱『三征四旗』中主管四旗旗主?」

    魚姑娘倒吸著涼氣:「便是他們便是他們。」

    另外兩人一個獨眼的依舊用完好的一隻眼狠狠地盯住魚天涼另一名怪面漢吃力艱辛地喊問:

    「你既然認出了他們——該也認得我們兩個吧!?」

    魚姑娘看看那臉肌抽搐人、臉容扭曲人、五官擠在一起的怪漢只不敢去望那獨目怪人幽幽歎了一口氣道:「——既然他們二立一個是黃昏一個是鍾午那麼你大爺便應是『白熱槍』吳夜他大爺如無意外就是『明月鈸』利明瞭。」

    何車喃喃地道:「好好都來了來了也好。」

    怪人本來有四個。

    怪面人「白熱槍」吳夜說話最辛苦最吃力。

    蒙面人「落日杵」黃昏說話最不清不楚、語言含混。

    無面人「太陽鑽」鍾午的臉容最是讓人怵目驚心但說話最是清晰。

    惟獨是獨眼人「明月鈸」利明說話最少。

    他簡直不說話。

    而今他說話了。

    他第一句話似是跟自己說的又好像是模仿著何車的語氣道:「很好很好都認出來了便好。」

    然後他的第二句話是跟魚姑娘說的:「我們是老主顧了是不?」

    魚姑娘只覺心頭毛勉強笑道:「對不起剛才四位都蒙了而罩住了頭小女子一時眼拙沒認出四位大駕。」

    利明只冷冷地道:「就是因為一時認不出來你才會向我們推銷你那些絕活兒對不?」

    也不知怎的四人中要以利明的模樣最為乾淨、端正唯一缺憾也不過是瞄下一眼、可是魚姑娘一旦讓他盯上了總覺渾身不自在;他一旦開聲說話她也會毛骨悚然了起來。

    她委婉強笑道:「既然是熟客先打聲招呼我們萬事有個商量嘛。」

    利明道:「我們?我們都變成這個樣子都沒面子見你了。——只好索性蒙上了面省得給人笑話。」

    魚姑娘拚命想裝出個笑容:「誰會笑你們——誰敢笑你們!?」

    利明道:「應笑該笑我們的確很可笑!」

    魚姑娘竭力想笑得自然些:「你們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豪傑成日拿刀動槍的難免有些個什麼樣的損傷雖傷了額面。

    卻添了雄武增了戰績還多了些男子漢過人魅力哪——有什麼好笑的!」

    利明道:「我說我們可笑那是因為我們的模樣鬧成這個樣子落到這般田地卻不是因為江湖械鬥爭強好勝比武交戰中得來的。」

    魚姑娘現在說什麼也笑不出來了:「那是怎麼生的?」

    利明獨目中閃閃光;

    狠光。

    「你問我?」

    「是呀。」

    「你想知道?」

    「對啊。」

    利明目中出寒芒。

    厲芒。

    「好我告訴你吧魚姑娘」利明說「我們之所以會變成了入不像人、鬼不似鬼的怪物完全是拜你之賜:因你之故!」

    他一字一句地道:「那一次我們就是聽了你的推介買了你的東西才落得如此下場!」

    這時許多食客茶客都驚動了湊了上來好奇的都在打聽竊竊私語:

    「但是怎麼回事呀?」

    「到底生了什麼事!?」

    「魚姑娘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把人鬧得這副慘狀!」

    來探問的還包括了兩三名衙役、捕快打扮的人還有兩三名大概是刀筆吏、都監之類的人物其中一個打扮高雅舉止文雅的中年人關切的問:「好秋姑娘你對這些爺們做了什麼事讓他們這般惱火!」

    魚姑娘眼兒滴溜溜一轉一轉面向四人笑道:「聽四位所說大爺的尊容會如比這般;都是因我所害了?」

    利明只答一個字:「是。」

    魚姑娘說:「但我從來都沒有出手加害過四位——四位老爺落得如此田地想必是因為買了我推銷的東西之故了?」

    這次利明也只答了兩個字:「當然。」

    魚姑娘柔聲和顏悅色溫容問:「那你們買了小女子我啥東西?怎會把你們弄成這個樣子?」

    「明月欽」利明開口啟齒忽又臉含怒氣強抑下來欲言又止。

    「太陽鑽」鍾午不聽猶可一聽就稀哩嘩啦的罵了出來:

    「你還敢說!**你媽子的!你還好意思說!那次我們家的主人要我們買一些『正牌如魚得水長夜不休丸』回去你***你卻趁機介紹我們咱兄弟一些私貨:一個試用『金牌偷香竊玉煙』一個推薦『新戾雞嗚狗盜五麻散』一個則介紹了種他娘的什麼玩意『老招牌為所欲為從心所欲玉瓊漿』還有一個就是我們的利老四你硬是免費奉送了一包老字號口含咀噴一洩千里、一針見血、一招了黃蜂尾後釘……結果操你妹子的就把我們搞成這個樣子了!」

    魚姑娘居然還笑嘻嘻的道:「別操我媽子妹子的小女子我就在這裡大爺們要是極不滿意要操就操小女子好了!」

    那怪面人「白熱槍」吳夜怒火火的道:「好好婊子操你!

    就操你!待會兒包準把你操得個死去活來死去了還活不過來!」他一怒說話居然就快利許多。

    魚姑娘似見慣了這種場面聽慣了這種說話只說:「你只說厲害我咀裡佩服。只不過我賣的東西給你們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又怎會把你們四位尊客變成……這個樣兒呢!」

    那個蒙面人(現在當然也不蒙面了)黃昏七錳八憎怨天尤人含含混混又惱又恨地道:「嘿你還好張揚!什麼『金牌偷香竊玉煙』嘛我拿在咀邊往窗裡一吹拍的一聲卻在我口裡爆炸了……滿咀是血牙掉光了幾乎連舌根也不留……還好沒給人現場抓住活活打死。」

    「太陽鑽」鍾午也氣虎虎地道:「買下你推介得煞有其事的東西咱四兄弟各去試了試……我才把『新厭雞鳴狗盜五麻散』往對方一撒呼地一聲明明沒風屁也沒一個卻往回我這兒一罩我的臉便變成了這樣子……!我還不算啥你給老三的什麼『老字號含血噴人一觸即一針血什麼釘』?又長又煩我也背不全了!他往敵人一噴結果倒射在自己眼上差點沒穿腦而出還好避了另一隻……不過一隻眼睛算是廢了——你好狠啊你!」

    他一說完又到「白熱槍」吳夜搶了說:「你這妖婦!還好我們先行試用沒先交到八爺那兒去要不然傷了他咱們還有人頭在!?死婊子臭婊子!你都害慘我們了!什麼『老招牌為所欲為從心所欲玉瓊漿』我混進酒裡去湊過去看那小婊子不倒卻嘩的一聲張口一噴全噴到我臉上來了——哪我就變成這一張臉了!我們四師兄弟後來往一塊兒湊才知道都吃了你這騷婊子的虧今幾上來算總帳再買件正貨。」

    三人如此雜七雜八的說了過來聽的人終於也明白了大半有的略表同情大部分的人暗自幸災樂禍有的還有點忍俊不住。

    魚姑娘卻抿著嘴兒好暇以整的問了一句:「爺們今兒還要買小女子的好貨兒麼!」

    「買!」那獨眼人「明月鈸」利明這才話:「我買魚!」

    魚姑娘嫣然一笑:「那買魚的得要送刀了——」

    她居然仍笑吟吟地道:「你要買的是小女子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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