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2章 喪禮上的爭執 文 / 檸絮清風
她這裡歡喜地完全忘記了問，那邊的車伕卻是冷笑了一聲。
待馬車到了相府，已是白茫茫一片。
進了相府，只看到大門扇扇大開，孝棚、樓牌早已樹立，管事小廝都穿起了孝服，或站在一旁臨時搭起的地方等候吩咐，或進進出出地忙著事。
上官蕊兒一看到這場景，完全地懵了。
還沒有等她問清楚，便銀杏早已迎上來，看著她道：「二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快進去吧！」說著，便趕緊吩咐人將她帶了進去，卻對她一身艷麗的衣裳視而不見似的，根本沒有提一句讓她去換衣服的事情。
上官蕊兒越發狐疑，不可能是劉姨娘啊！大殿下說過，那李太醫已經找到醫治她娘親的辦法。一定會沒事的。這種事情，大殿下不可能會騙她。不可能！
她問一旁的銀杏：「是不是老太太沒了？」
銀杏吃了一驚，抬頭看了她一眼，二小姐怎麼還不知道？難道是大小姐故意讓人瞞著她！？
想罷，她連忙低下頭裝作難受的道：「二小姐進去就知道了。」
上官蕊兒冷冷望著她，這家裡看樣子早已變天了，居然連一個丫頭都敢避重就輕。
哼，看她稟報了父親，給她們好看！這樣一想，她心裡又高興起來，老太太死了，這下家中少了個人幫著上官倩兮了。自己也不用整天看著老太太的臉色，想起前些日子她還叫自己跪祠堂來著。想想就氣！
上官倩兮這個小踐人少了一個靠山？！也少了一個人打壓自己和母親。上官倩兮在相府也別想橫著走了。上官蕊兒越想越是開心，她的腳步變得越來越輕快，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要看到老太太的屍體，和她母親好好慶祝一番！
這時候，她過於興奮，已經完全忘記了即便是老太太死了，她也應該是要回去換衣服的。
不過這時候她身邊的丫頭含香已經意識到了自家小姐穿著上的不合時宜，剛想要提醒她，卻突然發現四周的人都在指指點點的，她心頭一涼，頓時住了口不敢說話。
還沒進院子，她就聽到了很多的哭聲。
「二姐，你回來了！」迎接她的是看似很悲慼的上官雅怡。
上官雅怡的眼睛腫的桃子一樣，別人不知道的看起來還以為她多麼悲傷呢！只有她自己知道為了化妝成這個樣子她花費了多少的心思，甚至連最好的香粉都撲了五六層，只為了讓臉色看起來蒼白點。劉姨娘的死，除了上官倩兮就數上官雅怡最痛快了。
雖然她自小沒有了生母，但是身邊的都是一出生在照顧她的老人。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親生母親的死，跟劉氏脫不了關係。只是自己一直苦於沒有證據，再加上自己在這個家一直沒有什麼話事權。所以，她也一直沒有辦法去查證，去報仇！
可是，上官倩兮卻幫了她一把！她沒有她的果斷，沒有她的堅強，更沒有她的心思縝密！所以，她一直都沒有動作。不過，她心裡很感激上官倩兮幫了自己一把！雖然她不知道劉姨娘的死，上官倩兮是怎麼辦到的。但是，對於她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劉姨娘得到了她應有的下場！
上官雅怡看見上官蕊兒一身的華服，先是驚了一下，隨即眼睛裡閃過一絲冷笑，旋即打定主意不給她換衣服的時間，拉著她道，「快進去吧！老太太在等你呢！」
上官蕊兒心裡誤會了這句話的意思，更加篤定了是祖母去世，心中正高興的要命，拚命壓抑住喜色，想要甩開她的手。可是當著眾人的面掙脫不開，被她硬生生拉進了正廳，剛一進門，就聽見上官雅怡的哭聲：「老太太，二姐姐回來了！」
一屋子的貴夫人們正坐在正廳裡喝茶，陪著老太太長吁短歎的，侍郎夫人正說起劉姨娘真是不幸，這麼早就走了，享不起上官家天高的富貴……話剛剛說到一半兒，就看見一身玫紅，艷麗得如同一朵海棠花的上官蕊兒，大廳裡的數十人一下子鴉雀無聲。
彷彿這大廳裡的人，全都變成了木偶一樣。
母親去世，竟然穿著這樣的顏色，這個上官蕊兒，是瘋了不成？！
侍郎夫人的話卡在了喉嚨裡，幾乎是瞪大了眼睛盯著上官蕊兒，這一回不是被她的美貌震懾，而是被她驚天動地的舉動給震懾了！
老太太心頭一震，隨即便是滔天的怒火：「蕊兒，你看你像是個什麼樣子！」
上官蕊兒看見老太太，露出一副見鬼的神情。
上官倩兮一身素服，看起來彷彿一朵素白的蓮花，她的眼睛眨了眨，目光落在上官蕊兒一身艷麗的紅裙上，似乎頗為驚訝道：「二妹妹，你怎麼穿成這樣就回來了？」
上官蕊兒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老太太，她沒有死，那死的究竟是誰？
這時候，就聽見上官倩兮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二妹妹趕緊去換衣服吧！然後去給姨娘磕個頭。」
姨娘？！姨娘？！上官倩兮在說什麼？！
上官蕊兒彷彿被迎頭打了一悶棍，隨後她快步走上去，厲聲道：「上官倩兮，你在說什麼？」
上官倩兮看了她一眼，面上流露出淡淡的悲傷神情，眼底卻是毫不留情的冷漠：「蕊兒，剛才家人應該告訴你了吧！姨娘去世了，你也別太難過了。保重身體！」
上官蕊兒如同晴天霹靂！死的竟然不是老太太，而是她的母親，老天爺！
她第一個感覺，就是勃然大怒：「上官倩兮，你不要胡說八道，我走的時候我娘還活著——」
上官倩兮歎了一口氣，點頭道：「是的，姨娘那時候還好好的，只可惜妹妹走了以後姨娘茶飯不思，日夜憂慮，便生病了。後來你又回來幾天，原本以為姨娘得你照顧可以很快痊癒，誰知……轉眼你又進了宮。姨娘是想你啊！大夫都說是心病，不好治。早知如此，也該讓你多留在家中才是！」
聽這話的意思是她只顧攀龍附鳳，罔顧家中病重了生母了！？
上官蕊兒只覺得怒氣湧上來，沖淡了她原本應該會有的悲傷，她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怎麼會這樣，母親死了以後自己在府裡的靠山也就徹底地倒下了。父親也越來越不待見自己，祖母也嫌棄自己。
從今往後上官倩兮豈不是真的要將自己徹底地踩在腳底下，她恨得幾乎要咬斷自己的牙齒，眼睛裡幾乎滴出血來，惡狠狠地瞪著上官倩兮，渾然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人看待她的那種如同看怪物一樣的眼神。
母親突然去世，不見她一滴眼淚，反而對著自己的姐姐露出這種吃人一樣的表情，難道這個上官蕊兒是個瘋子不成？貴夫人們議論紛紛。
老太太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蕊兒！趕緊去換孝服！」
上官蕊兒這才突然從迷霧之中驚醒，她冷冷地盯著上官倩兮，隨後轉身就走，只不過她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道：「上官倩兮，我知道我娘一定是你害的，你走著瞧，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上官倩兮冷淡地望著她，不置可否。那得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
上官蕊兒換了孝服，怒氣沖沖地趕到孝堂，站在院子裡大聲地吩咐含香立刻去請上官堂過來，含香驚嚇的臉色都白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一道聲音響起：「照你主子的話去做吧！」
上官蕊兒一看到上官倩兮，頓時火冒三丈：「你還有臉站在這裡？！」
上官倩兮笑了笑，道：「姨娘去世，偏偏老太太年邁，當家主母又身懷六甲，總要有人協助父親理事的，我不在這裡，又該在哪裡？！」
「小踐人！」上官蕊兒幾步衝上去就要給她一個巴掌，可是卻一眼看見站在半步之遙，冷眼瞧著自己的詩意，心中頓時打了一個激靈，愣是沒敢打下去。如今自己在府裡唯一的幫手幻姬也死在了上官倩兮的手裡。彼此之間的力量懸殊，她還是知道的。
上官倩兮臉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母親去世女兒都不在身邊，你想想看她該多麼淒涼呀？所以，蕊兒妹妹還是謹言慎行地好，免得讓他人看了笑話！」
笑話！她今天一身華服進府，早已被滿京城的人看了笑話，還怕什麼笑話！
「上官倩兮，你不要以為有宇文瑾辰給你撐腰就有什麼了不起，不錯，我娘是沒了，可我還有大殿下做我的後盾！你羸不了我的。」
上官倩兮淡淡一笑，道：「我不懂妹妹你在說什麼，我只知道我是上官家的女兒，父親才是我們的依靠，你並未真正嫁入皇家，若是當著父親的面說這樣的話，豈不是讓他難堪嗎？不管大殿下再好再*你，你也是姓上官的，要為上官家顧全體面。這一點你可別忘了！」
上官蕊兒氣的面色整個都變了，眼神變得無比陰冷，這破壞了她那張漂亮的臉孔，使得她看起來面目可怕：「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
「你在說什麼？！」一道聲音從身後響起，上官蕊兒猛地回頭，上官倩兮已經行禮道：「父親。」
上官蕊兒看到上官堂的時候，他滿臉的嚴肅，臉頰卻是微微發青的。她頓時意識到剛才自己說的話都被上官堂聽見了，心中轉眼就攪起了驚濤駭浪。
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靜之後倉促間卻也沒話可說，只好款款跪倒，道：「父親，女兒回來了。」
上官堂皺眉：「起來吧！」
上官蕊兒站起來，她嘴邊的肌肉像被凍僵了一般僵硬。她慢慢地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的眼睛，目光近乎犀利：「父親，娘是被上官倩兮害死的。」這句話像一片刀刃一樣從她口中緩緩移出。
「你說什麼？」上官堂沉下臉，一股風雷在臉上一閃即逝。
上官蕊兒恨透了上官倩兮，此刻看到她正站在一旁瞧著她，只覺得一股熱血湧到喉底，奮力把它嚥了下去，厲聲道：「父親，我說姨娘是被上官倩兮害死的！我走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怎麼不過短短的時間就沒了？！一切都是上官倩兮搞出來的陰謀，父親，你和娘親這麼年的感情，你怎麼能這樣無動於衷呢？！」
上官堂聞言，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簡直是馬上就要勃然大怒了，自己已經為了給她留面子，這喪事都已經按平凡人家正妻的規格辦得妥妥當當，風風光光了。自己為了這個*愛了十多年的女兒花費了那麼多的心思，怎知人家還並不滿意！？竟然還說他無動於衷？！
真是豈有此理！
上官倩兮歎息一聲，道：「妹妹，姨娘的病逝誰都不想的，你不該這樣為難父親，他已經很辛苦了。」
「你住口！」上官蕊兒簡直是在嘶吼，「我要一個交代！我不能讓我娘就這麼平白無故被你害死！」
「該住口的人是你！」上官堂震動過後是濃濃的憤怒，他像頭惡狼一樣狠狠地盯著上官蕊兒，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他的牙齒用力地挫著，繼續要冒出火星來，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句話：「從今往後再也不許提起這件事！」
上官蕊兒沒想到上官堂會暴怒，她簡直像被人迎面打了一錘，道：「父親，你……我是你最*愛的女兒啊，你怎麼會這樣對待我們母女！？自從上官倩兮在你面前挑撥離間之後，父親對我跟姨娘便越來越冷淡了。父親，你是上了上官倩兮的當啊！」
「你是要學你娘一樣與我作對嗎？」上官堂突然冷靜下來，目光冰寒地盯著她的眼睛，冷笑著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他臉上的神情是上官蕊兒從來沒有見過的，不僅冰寒徹骨，還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光彩，讓人看了心頭發涼。
「父親……」上官蕊兒淒慘的喚了一聲。
「別說了，這些日子，你跟你娘的所作所為，我都清楚得很。不用我說得那麼白了吧！？她今時今日，這樣的下場，也是她自找的。怨不了旁人！」
聽到上官堂的話，上官倩兮的眼睛裡散發著逼人的光芒。她輕輕閉上眼睛，壓住湧向心頭的恨意，再度睜開眼睛後臉上滿是剛毅的寧靜，淡淡地說了一句：「父親，您該去前廳了，那裡還有很多的客人在。」
提到客人，上官堂馬上又恢復成了那一副帶著平靜面具般的神情。
他冷笑了一聲，雖然在笑，卻絲毫沒有笑意，就像嘴角裂開了個口子：「蕊兒，你記住，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個機會，今天來了這麼多的客人，你要表現的像是一個喪母的大家閨秀，別在大家面前丟上官家的臉面，若是再這樣任性妄為，就別怪父親心狠了！」
上官堂冷笑著走了，把已經驚呆了的上官蕊兒丟在了院子裡。
含香看了一眼上官倩兮，心頭湧上一陣恐懼，連忙低聲勸說道：「二小姐，老爺說得對，今天這種日子您不能再鬧了，趕緊去招呼客人吧！」
上官蕊兒猛地瞪大眼睛盯著她：「閉嘴！我的事不用你管！」
含香囁嚅著閉上了嘴巴，上官倩兮將一切瞧在眼睛裡，微微一笑道：「二妹妹，你有時間在這裡和我們爭辯，為什麼不去看一眼母親的遺體？」
上官蕊兒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只記得憤怒，根本都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上官倩兮搖了搖頭，劉姨娘對上官蕊兒倒是全心全意。可是她這個「好女兒」如今只怕心中只有自己今後的前途，根本不曾想到劉姨娘。
她口口聲聲的報仇，也不過是為了洩憤而已，所謂的母女親情，在這個自私自利的上官蕊兒眼睛裡恐怕早已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上官蕊兒總算來到了秋菊院，一進屋就看到劉姨娘擺放在紫檀木雕花大*上，頭頂點了一盞燈油，腳尾圍跪著幾個丫頭媽媽，正低聲啼哭。
屋裡哭聲一片，上官蕊兒看到這一幕，突然有點瑟縮。
「二小姐，你回來了！」
一眾丫頭見到她回來了，彷彿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下子都圍了上來。
「娘，我回來了！」上官蕊兒的聲音僵硬地如同一團冰塊，她低頭看了劉姨娘的屍體一眼，面容慢慢變得冷酷，「娘，你的仇，女兒一定會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