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1章 太晚了 文 / 禾維
顧敏怔怔瞧著，在一瞬的空茫之後，她終於瞧見了他。那是兒時記憶裡曾有的容顏，只是現在，已經慢慢長大了。然而這一聲呼喊，讓她也有些彷彿回到了童年，所以她輕聲開口，不禁呼喊，「小澈哥。」
沈澈撐著傘，站在她的面前，此刻看著這樣的顧敏，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疼痛！
她從來都是堅強的，只是站在他的身後說著沒事說著很好。
什麼事情能讓她這樣？
沈澈曾經以為，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任何事情會讓她如此頹廢。
可是現在，他瞧見了。
他錯了。
顧敏，她溫柔又倔強的外表下，是一顆柔軟而細膩的心。
可是為什麼，沈澈一直都沒有發現，事實上，他總是覺得，她是不需要他守護的。
從小到大，他們一起長大，她成績優秀，不需要他幫助，她自己可以去食堂打飯，甚至為他把飯也打好。一點也不需要他操心，總是在後邊照顧他的人，卻是她自己。
所以，沈澈漸漸忘記了，她只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兒，一個需要人呵護需要人疼愛的小女孩兒。
「下雨了，怎麼也不知道打傘？一會兒淋濕了，感冒了怎麼辦？」沈澈彎下腰來，為她擋雨。
顧敏卻是輕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今天是清明，我想你會來。」沈澈在昨日記起今天是清明，忽然就想起了顧敏。時隔多年，顧爺爺、顧母以及顧羽謙都已經不在了，她這麼孝順，所以一定會來。於是，沈澈便從公司離開，他先是去了西苑公寓找她，她並不在家。這之後，他就立刻趕來了這裡。
在墓園裡他先是逐一看望了顧爺爺和顧羽謙，終於在方才看見了她。
就這麼一個人靠著顧母的墓碑，閉著眼睛坐著，她那麼的瘦小，讓他心裡一怔。
阿敏，阿敏。
「我扶你起來。」沈澈低聲說著，便伸手扶起了顧敏。
顧敏微笑道，「剛剛走上來，就有點累了。」
到了此刻，她都不說自己的痛苦難過，只是一句累了，讓沈澈不是滋味。他亦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問道，「跟阿姨都說過話了？」
「嗯，說過了。」顧敏笑著回了一句。
沈澈扭頭，對上了顧母的照片，在這個時候，他一下抓住了顧敏的手，對著她道，「顧姨，我一定會保護阿敏，不讓她被別人欺負。」
顧敏一瞬恍惚，在這個時候，她一下說不出話來。
沈澈卻是也記起了童年往事。
那一次他和同學打架了，顧敏跑來質問他原因，並且告訴他這樣做不對。沈澈氣急了，什麼也不說。顧敏卻也是生氣了，對他說如果他再打架那麼以後都不理他。當時顧敏一雙眼睛很紅，讓沈澈心煩意亂。
後來因為這件事情，好一陣子他們都沒有說話。
沈澈當時想不理就不理，沒什麼了不起！敏瞧茫後不。
再後來，學校裡邊顧敏果然也不和他說話，見到他也不理睬。沈澈更為憤怒，顧敏，她怎麼能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不理他？
再後來，顧敏終於也知道了真相，他之所以打架是因為有人說她和羽謙的壞話，嘲笑他們是沒人要的孩子。這個時候，顧敏跑來找他，她跟他道歉，他並不理她。她急的眼睛都紅了，他突然又煩亂起來。
還是爺爺勸說，只說欺負女孩子可不是男子漢。
他這才低頭，並且要她答應：那你以後都要聽我的話！
最終這件事情連顧阿姨都知道了，沈澈笑著說：顧姨，我一定會保護阿敏，以後不讓她被別人欺負。
阿敏，這個以後，其實不是只有童年少年而已。
因為，這個以後，其實是想一輩子。
其實，是想一生一世。
「阿敏，回家了。」沈澈低聲一句，他直接拉過顧敏的手就走。
顧敏是真的累了，她整個人都空空的，所以這麼一帶，就將她帶著走下山去。
天空裡下著濛濛小雨，細雨並不大，落下去的時候都沒有很大的聲音。
沈澈牽著顧敏的手，就像是小時候一樣，慢慢地下山。
而在前方，卻有另一道高大身影疾步而來！
顧敏是低著頭的，沈澈卻是抬眸，他一眼就瞧見了來人！
他一身黑色西服，連襯衣都是黑色，在暮色裡彷彿那片昏暗融為一體。他單手撐著一把傘，黑色的大傘下，那雙眼睛深邃異常，溫漠的，卻彷彿與這場雨一般的寂靜無聲。
顧敏亦是抬起頭來，視線平靜地瞧向了前方，也是對上了他。
這一刻，在唐仁修的眼中卻是如此熟悉。彼時他們在墓園裡如此相逢，恍然之間，就像是回到了當日。
那一日是顧爺爺去世，沈澈遲來一步，在小樹林的木橋上，他也是這樣瞧見了顧敏和唐仁修走在一起。
而如今，沈澈卻是站在顧敏的身邊。
這樣的位置轉圜，亦是讓唐仁修不禁凝眸。是否因果有循環，所以此番狹路相逢，都已經不再是原先的模樣。
所以，這一次，是他來遲了。
想到如此，唐仁修心中擰住了一般，忽而鑽心一窒。
陰雨濛濛的下著，沈澈瞥了唐仁修一眼，他什麼也不多說，只是將手中的傘交給顧敏，讓她握住了，而後說道，「我在前面等你。」
顧敏也沒有說話，只是「恩」了一聲。
沈澈又是瞧了瞧顧敏，她平靜的臉龐上沒有波濤，他這才邁開腳步，往前方而下。經過唐仁修身邊的時候，一個眼神注目，兩個男人不曾開口，只是週遭的空氣卻似乎凝結了一般，沈澈就這樣擦肩而過。
沈澈走遠了，唐仁修還站在原地，他只聽到雨水落下的聲音。
顧敏還站在台階上方，靜靜地站在，唐仁修抬起頭來，仰頭瞧向她，她的臉龐還是溫靜一片。
半晌，週遭寂靜無聲，誰也沒有說話。
那些雨水的聲音，在這一刻突然就變得那麼清晰。
終於，還是唐仁修開了口，他低聲一句，「我想你也是會在這裡。」
今天是清明，她一定會來。
顧敏沉默微笑，她點了個頭。
可是她這樣安靜乖巧的樣子，卻讓唐仁修沉靜的心湖變得異常煩悶起來，他突然用力，握住了傘柄。
「顧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為什麼不說，莫語謙他是你的弟弟？」他們在一起的一年時間裡，有那麼多的機會那麼多的時候，都可以說，哪怕只是說一聲，她還有一個弟弟叫莫語謙，他在國外。那麼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又怎麼需要在一年之後。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弟弟是叫顧羽謙。
「顧敏，你說話！」唐仁修低沉而平穩的聲音漸漸無法克制，他切齒怒吼。
顧敏垂眸望著他，見他一張臉龐掙扎無比，充滿了懊惱內疚，不知道怎麼了，她突然心中一寂。
「對不起，是我不好。」她輕聲說道。
唐仁修整個人一怔，到了此時此刻，她說著道歉的話語，這似乎是他所要的結果，的確是她錯了，的確是她！是她不告訴他瞞著他，就是她不對！但是，心裡面為什麼還這麼混亂不堪？
「顧敏，當時你為什麼不說？」唐仁修再次喝道。
的確，是她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他，因為她曾經答應過別人，永遠也不會說。
可是，可是他呢？
顧敏沉默望了他許久，輕聲開口，「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
哪怕是一句，哪怕只是一聲，都沒有過！
唐仁修又是剎那定住，她一句話就把他給問倒了。細細一回想，他確實沒有，有關於她的一切，他總是鮮少過問。她總是會安靜地在公寓裡等著他，為他煲湯為他煮飯，問他味道如何。在一開始，他就沒有問過。
「我不問，你就不會說嗎？你是啞巴嗎！」唐仁修凝眸，那怒氣愈發凝聚，「那麼後來呢？後來在醫院裡，當我問你孩子是誰的時候，你就應該告訴我！再後來我問你，你和他是什麼關係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
在一陣怒氣咆哮之後，空氣裡都瀰漫起一陣淡淡的哀愁感覺。
顧敏的眉宇微微輕蹙著，亦是一抹無法訴說的哀求，她忽然一笑，「到了現在，說還有什麼意義？」
到了現在，唐仁修，你以為這一切還能回到從前？
顧敏輕輕開口，淡淡說道，「已經晚了，太晚了。」
許久，他動了動唇，千頭萬緒，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喊了一聲，「阿敏。」
「唐仁修，其實你只相信你自己。」她微笑著說。
就像當時他曾經說過：我，唐仁修，只給人一次機會！
這一刻，顧敏才知道這句話真正的含義，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改變過。
「你從來都不會給人第二次機會，從來不會。」她的笑容化開在他的眼底，讓他的瞳孔驟然一緊，她的聲音在雨水裡飄來。
這個剎那，唐仁修說不出一個字來！
說完這一句，顧敏邁開腳步，從細雨中從他的面前緩緩走了過去。她的身影定格在眼底，是一團模糊的光影，就這樣躍了過去。13acv。
唐仁修怔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只聽到那腳步聲在雨水中消失。
過了很久，他將手猛地一揚，那把傘被狠狠丟在遠處風一吹，飄的很遠。
雨水打在了他的身上，落在他的臉上。
卻也彷彿，落在了他的心裡。
在他的心裡，亦是下了一場大雨。
太晚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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