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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卷 青空萬仞第6章 天外黑風吹江立 文 / 卿妃

    第三卷青空萬仞第6章天外黑風吹江立

    月籠清寒,夜涼如水,桌上的蠟燭爆出了火花。

    劈啪。

    「好了。」修遠放下手指,低低說道。

    放下袖子,凝思片刻,垂眼道:「修遠…」偷偷地瞥向他,昏黃的燈火下,他沉靜的鳳眸顯得越發深遠。舉目對視,認真說道:「謝謝你。」

    他輕攏修眉:「我說過,不用。」

    抿了抿嘴,下定決心,深深地吸了口氣:「其實……」好容易鼓足的勇氣被一聲清亮的呼聲打斷。

    「!」雀兒氣喘吁吁地跑進來,霎時愣住,「……」雀兒瞪大單皮眼,挑起半邊眉毛,傻乎乎地看著我和他。

    「怎麼了?」

    雀兒突然閃到我身爆警惕地看著修遠:「,將軍找你。」

    修遠徑直站起,一身錦袍襯得他更加英挺:「明日見。」

    不由自主地應聲:「好。」

    他定定地看了看我,隨後瀟灑地轉身,步伐嫻雅穩定。目送著他走出門,只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月色中。

    起身,直直地向門外走去。回過頭,看了看呆住的雀兒,她眼中流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微微皺眉,低聲道:「別愣著了,走吧。」

    「哦,哦。」她點了點頭,眼眸恢復清澈。

    西園,長松落落,卉木濛濛。風吹過,沙沙清歌。

    邁入靜室,入目的是高大挺拔的身影。輕輕將門關上,低低叫道:「哥。」

    哥哥緩緩地轉過身,嚴肅地看著我:「卿卿,先前可知道夜神醫就是定侯?」

    搖了:「不知。」

    「唉∼」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前天神醫向我提親,雖然拒絕了他,但是也頗看好此人。當時想著,待主上心想事成,為兄可以放開手腳後,就將你許配給他。可是…」燭火下,哥哥的眼眸呈現出內斂的墨藍色,「今日一見,原是定侯。那先前的求親是真心還是假意,是陰謀還是陽謀,我是真不知道了。」我剛要張口解釋,哥哥抬起手,繼續說道,「卿卿,防人之心不可無,為兄雖然不擅權謀,但畢竟經歷過這麼多風雨。人心這個東西,我真的是怕了。」他深深地望著我:「這一切也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我韓月簫就只有你這麼個妹妹。為了你,我甘當小人。」

    「哥……」怔怔地看著他。

    「卿卿。」哥哥慢慢走來,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地拉了拉我的髮辮,深邃的眼中滿是傷色:「卿卿,你可怨哥哥?」

    擰緊眉頭,詫異道:「怨?為何怨?」

    他緩緩走來,兩手搭著我的肩膀,沉沉說道:「很多,很多。」刀刻般的五官顯出點點柔情,「當年哥哥沒護住你,而如今又讓身不由己,卿卿。」肩膀上的力道加重,瞬間又鬆開,「你走吧,回到你師傅身爆待這裡都安定了,哥哥再接你回來。」

    「嗯?!」詫異地抬起頭,灼灼而視,「為何?」

    「今日你也看到了,王上已經對你青眼相看。」哥哥的眼中凝著滿滿的擔憂,「我果然還是不精於揣測帝王之心,將你帶回雲都,本是想給你一個安定舒適的生活。沒想到,反而將卿卿拉進了泥潭。」他歎了口氣,「憑你的一身本事,若離了我,一定更幸福。」他戀戀不捨地放下雙手,偏過頭去,「卿卿,你走吧。」

    急急開口:「卓走了,你怎麼辦?嫂嫂怎麼辦?彥兒怎麼辦?弄墨怎麼辦?」

    「這些,哥哥自會安排。」

    聲音哽咽,拉住他的衣袖,「哥哥,又可怨我?」

    他怔怔地回頭,眼中滿是疑惑。

    淚水一顆一顆地滑落,心底的傷乍裂開。「當年我眼睜睜地看著爹爹,看著娘親,看著畫眉,看著全伯,看著竹韻,一個個、一個個地為了保護我而離去。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甚至哥哥被俘、被斬,我都只能被動地接受。」看著自己的手,眼前迷濛,「十年,我聽從師傅的安排,留在谷裡苦練,為的是再也不讓自己珍惜的人離去。哥哥,可知重逢的剎那我有多興奮嗎?可是我是多麼感恩上蒼嗎?」緊緊地看著他,「原先心底有個大大的窟窿,而如今被哥哥、嫂嫂、弄墨還有彥兒填的滿滿的,好舒服。而如今,面對十年前相同的處境,哥哥卻要我一人離開。」握緊拳頭,淚水奔湧而出,語調,「我痛了十年了,不想再痛十年!失去的我要用這雙手拿回來,就算是逆天,我也要保住你們!」

    辟啦!窗外一聲雷響,夜幕中閃過一道紫電。

    「卿卿。」哥哥按住桌角,手掌隱隱發力,「想做什麼就儘管做,哥哥會在後面護著你的。」

    「哥……」

    「畢竟。」啪地一聲,厚厚的桌角斷裂開,哥哥低沉說道,「我韓月簫也痛了十年,也同樣不想失去。」

    燭下,兩兩相望,淚水漣漣。

    窗外,疾風苦雨,一園凌亂。

    「王上,起風了,披件衣服吧。」

    青王凌准揮了揮手,身後的內侍恭敬地退後。

    「眠州,定侯。」他喃喃自語道,「真是語出驚人,心思縝密。」他背著手,踱到神鯤五國的地圖前,得顯乖順地拿起宮燈,為他照明。

    凌准虛著眼,點了點西南角的蓮州、芒州、苜州、蓉州,略顯蒼老的手一路上移。而後,用拳頭砸了砸西北角的眠州。目光狠戾,恍然地點了點頭:「糧、兵、鹽、鐵、西犀原來如此啊。」

    辟啦!寒光撕開夜幕,狂風吹過,撲滅了燈火。

    「咳咳!咳咳!」黑暗中,凌准掩著嘴角,一陣撕心裂肺的猛咳。待宮燈再次點燃時,得顯驚慌失措地看著青王沾滿鮮血的手掌:「來人……」

    「得顯!」凌准低喝一聲,「不要聲張。」

    「可是,王上。」內侍啪地跪下,語帶哭腔,「王上……」

    青王兩眼緊緊鎖住神鯤地圖,眉目間充溢著霸氣。半晌,他握緊拳頭,仰天長嘯,似有不服:「天意啊!」

    一夜秋雨連風狂,斷送春夏滿園香。

    讓雀兒為我綰了一個簡單的髮髻,插上紫玉簪,不施粉黛,便向外走去。

    「。」身後傳來嚅嚅的聲音,偏過頭看了看她。雀兒眨了眨眼睛,露出純淨的笑容:「昨晚上,我可瞧見了。定侯會武吧,說不定還是半個江湖人,好厲害呢。」她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咻地一聲就不見了呢,,。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呀,是不是白劇裡說的那種……」

    定侯?虛著眼睛看著嘰嘰喳喳、沒有一刻消停的雀兒,心中生疑:千巧宮宴不准帶女侍,雀兒是如何得知修遠就是定侯?

    「一定是在蓮州養病期間,花前月下,定侯便和一見鍾情了。」她笑得燦爛,一臉好奇,「是不是?是不是?」

    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默默無聲。直到將她看的有幾分異色,方才問道:「前日裡,我犯病的時候,雀兒上哪去了?」

    她臉色微白,瞬間跪下:「是雀兒睡的死,沒能來伺候。恕罪,恕罪。」

    彎下腰,將她扶起:「只是問一句,不用這樣膽戰心驚。況且,是我讓你去休息的。」笑笑地看著她,淡淡說道,「嫂子那裡,我也先幫你解釋過了,沒事了。」

    「謝……」雀兒吸了吸鼻子,大聲叫道,「謝,嗚……真是個好主子,真是個好主子……」

    嗯,好主子。瞥了一臉淚跡,哭得像小花貓似的雀兒,嘴角微揚:但,也不是笨主子啊。

    「。」身後傳來一個平靜的女聲。

    回過身,只見引章立在廊角,微微頷首。

    「何事?」

    「夫人請您去前院。」

    「好。」舉步擦過引章,卻聽她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雀兒,今個你就留在暢月閣。」

    「引章姐!」雀兒急急開口。

    「夫人說你手巧,已經入秋了,讓你為和小少爺織幾件翎袍好過冬。待會兒繡娥便會拿了東西過來和你一起忙,記住了,的要殷紅銀白色,紋樣兒要攢心梅花的。小少爺的就用蔥綠柳黃色,編個俏皮一點的方勝花形。可記清了?」

    「記清了……」

    「嗯,那回去吧,這有我伺候。」引章拿出了府內管事的三分威嚴。

    「是……」回過頭,只見雀兒委屈地看了我一眼,一步三回首地慢慢離開。

    「。」引章恭敬地跟在我身後,「其實是夫人……」

    搖了搖手,打斷了她的解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用多言,我都明白。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吧。」

    「是。」

    迤邐而行,伸出手,接著廊簷上滴下的水滴,涼涼的帶著秋的觸感。

    「今日一早,定侯就遞了帖子進來,說是要請到江上一聚。」嘴角微微揚起,點了點頭,只聽她繼續說道:「將軍一早就上朝去了,夫人說,去或是不去都聽的。」

    彈了彈指尖,笑道:「去,當然去。引章,給我備馬。」

    「是。」

    一個人晃悠到正門,只見嫂子站在影壁前笑笑地搖了:「就知道你待不住。」她揮了揮手,身邊的女侍抖出一件藏青色的披風。

    「一場秋雨一場涼,妹妹可要注意身子。」嫂嫂拿過披風細細地為我穿戴整齊,「竹肅都跟我說過了,妹妹想做什麼千萬別拘著她。」眸光融融,「去吧,注意安全。」

    「嗯。」點了點頭,心中湧起暖流。

    繞過影壁,出了大門,只見引章站在一匹蘆花馬前,右手還牽著一匹銀鞍赤騮:「,這是是將軍花了大價錢購得的北梁名駒,踏雍。」

    踏雍?好名字!摸了摸它光亮的鬃毛,翻身而上。踏雍甩了甩馬頭,打了一個響噴,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駕!」追風而去,披風飛揚,馳道上的一切皆成光影。

    出了青龍門,眼前豁然開闊。浩浩蕩蕩的赤江,暢闊天地的境界,平原無際,一瀉萬里。若說酹河染著春花秋月的文人風情,那赤江便有著笑傲楚天的豪邁情懷。不自覺地拉緊韁繩,馬蹄輕緩。

    「。」引章駕著花馬,方才追上,「您看那裡!」

    順著她的馬鞭,偏頭望去。只見一艘十丈樓船遙立在江面,巍峨威武,仿若水上堡壘。而緩緩劃過的漁舟與之相比,簡直就是稻粒一顆。定睛再看,只見船舷上旌旗迎風招展,上書一個大大的「眠」字。船下,百十個穿著棗紅色兵服的漢子拿著長戟、昂首站立。途經的百姓無不圍觀仰視,希噓讚歎。

    吹開粘在嘴角的髮絲,翻身下馬。引章牽過踏雍,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待走近了,只聽議論聲聲。

    「了不起的大船啊!」「眠州果然材資豐厚。」「可不是,眠州可是在赤江的上游,聽說那裡的江水比我們這要洶湧十倍啊。」

    「聽說眠州侯長得可俊了。」女人家也低聲議論道。「是啊,剛才好像在船頭現身的。遠遠看去,仙人似的。」「不知道哪個有福的,能嫁給這樣的玉面郎君。」

    「這位兵爺。」引章走到一名守衛前,從懷裡取出一張松青色的帖子,「麻煩您代為通傳一聲。」

    虎背熊腰的侍衛長看了引章一眼,取過帖子細細一瞧。臉色忽變,恭敬地閃身:「少主已經吩咐過了,若來了,不必通傳,小的自當引路。」

    點了點頭,輕聲道:「嗯,那麻煩你了。」

    跟著他,走上樓船。舉目而視,船身高大,共分三層。踏足的第一層好似廬舍,有些低矮。上面的一層兩翼飛起,好似一隻展翅欲飛的鴻雁,煞是氣派。

    「,請小心。」侍衛長站在樓梯上,提醒道,「江上風大,請抓緊欄杆。」

    點了點頭,待站到了第二層上,放眼望去,楚天千里清秋,碧水萬里奔流。頓覺心胸寥廓,氣吞天地,豪邁之情噴薄而出。

    「寶林!」只聽一聲厲吼,迎著江風走來一個鬍子花白的男子。他氣沖沖地走過來,瞪了瞪侍衛,再瞪了瞪我,面色不善:「你怎麼隨便就放人進來了?又不是不知道少主的脾氣!」

    「可是……」侍衛剛要插話,只聽老頭大叫道:「可是什麼可是!今天一早上,江上就行來了數艘畫船了,又是彈琴又是唱曲的,沒見著少主臉色越來越冷了嗎?你是想凍死你老爹是不是?」他目似利箭,直直射來,「你就是那位上官吧,老夫勸你還是放棄吧,我們家少主不會見你的。」

    「上官?」身後的引章詫異地開口,「上官無艷?」

    「含就知道是你們。」老頭揮了揮衣袖,「寶林送客!今日少主還請了客人來,不要壞了少主的雅興。」

    「爹!」高大的漢子終於忍不住大叫,「這位就是少主的客人!」

    眼前這人僵住了,仿若化石一般,只剩一把鬍鬚在江風中飛舞。輕輕一笑,曲了曲膝。半晌,老頭腮邊猛抖,聲音微弱:「女…女…女……女子?」

    看了看自己,哪裡不像女子了?為何如此震驚?

    一雙老目霎時從寒冬轉到了盛夏,他迎著江風,眨了眨眼睛,將隱隱的水色逼回眼眶中。吸了吸鼻子,仰頭感歎道:「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啊。開竅了,終於開竅了!」

    迷惑地看了看身邊的侍衛:這是演的哪出?

    侍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尷尬出聲:「爹,爹!」

    「啊!」老頭清醒過來,滿臉堆笑,親善無比地說道,「寶林,你下去吧。這位尊貴的客人,就由爹來侍奉。」

    傻眼:一百八十度……轉變。

    「哦,好。」侍衛向我拱了拱手,「小的就先下去了。」

    正了正臉色,答道:「多謝兵爺領路。」

    「謝什麼,不用謝。」老頭豪爽地揮了揮手,帶著一抹竊笑,邊走邊問,「敢問芳齡?」

    江風吹動衣袍,披風飛揚在身後,淡淡答道:「下月就十六了。」

    「好,好啊。」他兩眼瞇起,撫了撫鬍鬚,繼續問道,「那貴姓?祖上經營什麼?家住何地?可有兄弟?有無婚配?」

    瞠目結舌地望著他,老人家是眠州的戶部官吏?

    「不要誤會了。」他急急解釋,「老夫問這些並不是在意門第,只是好奇,好奇。」

    撲哧一聲,平日裡嚴肅寡言的引章噴笑出聲。

    眨了眨眼,一口氣說道:「小女子姓韓,將門之後,族地蓮州,現居雲都,有一兄長,暫無婚配。」

    每說一句,老頭的嘴角就咧大數分。語落,他笑得猶如一朵秋菊,臉上的褶子堆到了一起:「好,好,好。」

    不知不覺已上到三樓,狂風陣陣,眼前寥廓,風景獨好。

    這一層僅有三四間居室,跟著老人走到當中的那扇門前。他輕輕地扣了扣房門,低聲道:「少主。」

    風聲如怒,房內似無回應。

    「少主。」老頭並不氣餒,繼續,只不過聲音略帶笑意,「您等的人,到了!」

    狂風撩動我的髮絲,遮住了眼前。只聽呀的一聲,熟悉的藥香迎面吹來。腳下微晃,只聽驚濤怒吼,高風呼號。感覺到髮髻被搖的鬆散,叮噹一聲,腦後忽輕,紫玉簪落地,碎成了數段。抓住飛起的長髮,輕輕一笑:「修遠。」

    「修…修…修遠?」老頭又開始結巴。

    修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隨後鳳眸微緩,對著我低低說道:「外面涼,進來吧。」

    隨著他頎長的背影邁入大門,室內一塵不染,簡樸的讓人咋舌。絳色的幾件家粳桌案上放著幾本微黃的書,筆墨紙硯放的整整齊齊。當中一張圓桌,上面一個茶壺、一個茶盞,旁邊也只有一張圓凳。果然是修遠的風格,不禁輕笑。

    「坐。」他指了指凳子,拿起茶壺,剛要倒水。忽地眉頭一皺,用手指碰了碰壺身:「宋叔,拿壺熱的來。」

    「……」宋叔瞠目結舌地望著他,半晌沒動。

    我搖了搖手:「不用,這樣就行了。」

    「不行。」他眼中滿是堅決,「絲絲入扣是寒毒,沒好透,不能亂來。」

    氣勢驚人,好強的壓迫感。

    「呃…」只見宋叔低著頭,扳著手指,喃喃自語。半晌,他抬起頭,一臉驚喜:「一十六個字!」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我愣怔。

    「少主,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麼多字啊。」他激動地鬍鬚微顫,而後又感激地看著我,「不容易啊,不容易啊,少主終於有點人味兒了!」說著腳步一閃,搶過茶壺,帶著幾分癲狂飛似的竄出了門外。

    「。」引章低聲道,「您的頭髮。」

    撫起快要垂地的長髮,垂下眼,偏過身:「隨便綰個髻吧。」

    「可是,簪子斷了。」

    笑笑地抬起頭:「那你借我……」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引章只梳了髮辮,頭上並沒有多餘的首飾。歎了口氣,抓起三千煩惱絲準備隨意打一個結。只見眼前遞來一個雕花白玉簪,抬起頭,修遠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的7f

    有些猶豫地接過,細細打量了一番。是一個活靈活現的鳳簪,雕工精細,可謂精品,鳳嘴裡銜著一顆七彩寶珠,煞是迷人。這是?誰的?心中微微不適。

    引章拿過簪子,給我鬆鬆地綰了個髻。這時,宋叔拿著茶壺笑瞇瞇地走進來:「少主,熱茶,是最好的三清。」說著給我倒了杯,「韓請嘗嘗。」聞之,清香撲鼻,嘗之馥郁獨絕,不禁讚歎:「好茶,好茶。」微微點頭,只聽頭上傳來一聲低鳴。迷惑地抬眼,卻見宋叔的面色先是驚訝、再是狂喜,他退後兩步,深深地給我鞠了個躬。

    「唉?」不解地出聲,「您這是怎麼?」

    他興奮地抬起頭,剛要張嘴。向我身後瞧了一眼,忽地閉上嘴,不甘心地吹了吹鬍子,表情煞是可愛。偏過頭,只見修遠拿過書案前的方椅,放在我身爆直直坐下。兩眼涼涼地看著宋叔,帶有警告之意。

    「呼。」宋叔歎了口氣,而後瞇起雙眼,看向引章,「這位姑娘見過這麼大的船嗎?」引章老實地搖了,他撫掌大叫:「這樣吧,老夫帶你去四處瞧瞧。」

    「不用了,多謝。」

    「唉?不用這麼客氣啊。」宋叔笑笑道。

    「真的不用了。」

    宋叔撇下嘴角,一臉落寞:「看來,姑娘是記恨剛才老夫的無禮。」語調煞是可憐,「那我就下去了。」

    「老伯。」引章不忍地看了看他,又徵求地看了看我。

    微微點頭示意,引章快步跟了去:「勞煩老伯引路了。」

    「呵呵,好好,好好。」宋伯笑得歡快,將門緊緊地合上。

    屋外風越來越大,呼呼地拍著門板,天色越發的昏暗。抬起頭,目光上移,直到看到那雙深深的黑眸,心跳停了一下。鼓足勇氣,輕輕說道:「修遠,其實…」他鳳眸微虛,等待著我的下文。握緊拳頭,心下一橫:「其實你不必為了那件事而求親。」直直地看著他,一臉坦然:「你我之間甚是清白,你不必遵從所謂的禮教而踏入這個泥潭。你應是清風一許,遨遊天地。」

    兩兩對視,我肯定,他堅持。許久,清冷的聲音傳來:「那你呢。」

    三個字直直敲入我的心肺,我呢?是啊,我呢?眼角微酸,低下頭,將淚水藏在暗影裡。地上染上了一滴、兩滴水漬,閉了閉眼,歎了口氣,閉了閉眼,歎了口氣:「自從我五歲那年起,我就泥足深陷、身不由己了。好不容易找回了哥哥,我就一定要陪他走下去。正因為知道有多險惡,有多艱辛。」憋住鼻腔裡的酸氣,努力扯出一記微笑,「所以,我才希望修遠你能遠離。」

    啪地一聲,窗戶被風推開。一陣濕潤的氣息撲面而來,混合這眼角的淚,緩緩滑落。站到窗爆閉上眼,感受著狂風的洗禮,喉頭哽咽:「我…我哥哥原名是月簫,月下簫聲動。」相信他,所以說出口,「我爹爹是韓柏青,前幽的振國將軍。」偏過身,含淚看向修遠,他的眼中流過一絲詫異,「十年前的乾州,我親眼…」嘴唇,「親眼看到娘親不堪被辱求爹爹射死她,而後爹爹被逼上菰蒲崖,抱著娘的屍身墜入谷底。和哥哥狼狽地逃回繁都,結果被奸人所害,哥哥被推上法場,而我和家僕則在流放途中遭遇伏擊。」

    天爆亮色漸隱,黑雲翻墨,吞噬著最後一絲清明。

    手指緊扣窗稜,啞啞開口:「要不是碰到師傅,我怕是早已命赴黃泉。師傅讓我在山裡待十年靜心,我待了,也靜了。可入骨的恨意怎麼也抹不去,夢裡的血腥是如何也洗不盡。第一次殺人,我沒有一絲半點的恐懼,反而是興奮。」看了看兩手,笑得慘然,「也許是心冷了,血涼了。」感覺到身後漸近的身軀,我甩了甩頭,看向窗外,烏雲仿若出籠的猛虎,在天際狂奔,「直到我看到哥哥還活著,才發現原來心沒有死,血依舊熱。這次就算是墮入修羅道,就算是與天鬥!與地鬥!我也決不退讓。」瞪大眼睛看著迎風翱翔的雨燕,半晌,偏過頭,笑笑地看著身後的他,「所以,修遠啊,不要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放棄了純淨的藍天,和我一起墮入地獄。」

    轟隆,一聲驚雷。轟隆隆,這聲音仿若要衝出濃雲的束縛,直撲大地而來。

    修遠深沉的眸子如天邊的黑雲,墨色翻滾。靜默,讓人害怕的靜默。忽然,風如拔山怒,捲著水沫從我身後呼嘯而來。驟雨突至,打在身上,是沁骨的冷意。

    眼角微澀,垂目而視:清然如你,不該踏入泥潭。所以,飛去吧。

    忽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身後的風雨被完全遮住。這雙手精瘦有力,隱著幾分堅定。耳邊的心跳沉穩有節,有一種讓人心安的魔力。

    「我陪你。」頭頂響起低沉的聲音,像是一根羽毛搔動我的心底,眼角流溢出淚滴。風動,頭簪發出清脆的鳳鳴。垂著兩手,咬著嘴唇,像是遭遇狂風暴雨的小船找到了港灣一般,感到好安心。終於,忍不住啜泣出聲。

    轟隆,雷聲響徹在天地之間。

    韓月殺走入吏部東邊的耳房,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坐在寬大的椅子裡,虛著雙目,笑笑地看著天邊的那朵黑雲。

    「三殿下。」韓月殺微微頷首,「不知殿下叫竹肅來,有何事?」

    凌淮然指了指對面的圓凳:「韓將軍,請坐。」他的舉止中暗含著一種張力,好似靜候獵物的野獸,危險的可以。的94

    一室寂靜,只聽得室外轟鳴的雷聲。凌淮然鷂鷹般的雙目直直向對面扎去,韓月殺挺直胸膛不閃不避。

    「韓將軍,本殿就開門見山的說了。」凌淮然幽幽開口,「本殿想與將軍結親。」

    三殿下眼中閃爍著勢在必得的自信,「韓將軍也知道,昨日定侯的求親已經讓父王生疑,不然他朝會上也不會一再詢問你軍中的情況。若你還捨不得韓,將她鎖在閨閣裡,只會讓父王覺得你是在等著那一年之期。」他手指輪番敲打著椅把,「韓將軍也知道本殿對軍隊將士向來親厚,本殿的母家手握著五萬西北軍。本殿府上又恰巧缺一個正妃,竹肅啊。」他傾過身,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強強聯手可是本殿的最愛。」

    對視了半晌,他又滑進長椅,這次聲調輕柔無比:「若是竹肅想著老片那本殿可要勸你三思而後行。容克洵那個老狐狸雖然說不介意女兒和他人分享正妃的地位,不過這朝中但凡是個聰明人都會知道,若是聽信了他的話,那可真是與虎謀皮。就怕他利用完後,將你、將你們韓家一鍋烹了去。」

    凌淮然嘴角飛揚,沉沉說道:「韓將軍,你看呢?」

    辟啦,空中劃過一道閃電,韓月殺左頰上的傷疤被寒光映得有幾分猙獰。他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說道:「月殺承蒙殿下看得起,也替妹妹謝過殿下的垂青。月殺只有一個妹妹,心疼她原是無可厚非。月殺雖身在行伍、寄身廟堂,但也不會因為自己的得失而武斷地決定妹妹的一生。恕月殺直言,我這個妹妹生性自由灑脫,實在不適合長在高牆裡。」他抬起頭,雙目中流溢著不屈和堅定,「所以這件事,月殺不能答應,還望殿下恕罪。」

    凌淮然嘴角慢慢下沉,目光越來越冷。半晌,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好,很好,本殿明白了。」

    韓月殺恭敬地行了個禮,果決地轉身,消失在風雨裡。

    狂風大作,暴雨傾盆。

    青王凌准站在桌案前,拿著一隻狼毫,手腕輕抖,一隻猛虎躍然紙上。

    得顯將門口的宮女內侍摒開,抱著拂塵走到座下:「王上。」

    「嗯。」凌准停下毛筆,低低問道,「怎麼樣?」

    「朝會後韓將軍往吏部去了。」

    「哦?」他挑了挑眉毛,「含是淮然啊。」他直起身子,望著殿外斜飛的疾雨,低聲道,「孤故意在朝堂上刁難韓月殺,就是想看看這幾個兒子的耐性。老三還是躁了點,太沉不住氣了。」

    嗒,筆尖滲下一滴墨,凌准低頭看去,只見那滴黑漬正好滴在虎睛上。他了然一笑:「猛虎雖然氣盛,但是若蒙住了眼睛,也是困獸一隻而已。」他放下狼毫,凝思片刻,微微一笑:「擺架墨香殿,今日孤就去成妃那裡待上一天。」而後,又加了一句,「務必要讓王后和華妃都知道這個消息。」

    「是。」

    無風不起浪,無雨不成秋。

    氣動天地色,驚濤向何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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