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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番外 第2章 百丈潮頭定風波 文 / 卿妃

    番外第2章百丈潮頭定風波

    風有些厲,欲雨的山頭泛出一絲黛青。

    「大帥!」手持軍旗的哨兵大步疾行,於馬下跪膝,「稟大帥,前方百里即為樂水。」

    臥蠶眼微虛,北梁柳氏宗主、三國伐青總帥柳尋鶴望著山雨欲來的前方緊皺雙眉:「荊雍兩軍可至?」

    自定乾四年春末的那場戰爭後雍厲王殞,殘兵敗將擁護著沒落王室一路北逃,同定乾三年偏安一隅的荊王一般,苟延殘喘在梁王的庇佑下。因為戰國季世,因此又稱後荊、後梁。

    「回大帥,兩軍還在路上。」

    「不是定在今日寅時二刻到達各自戰點麼?」

    副將看著容顏微青的主帥,輕聲道:「兩軍來使說秋雨時至,不想誤了日期。」

    仰天閉目,柳尋鶴重重歎息。

    「大帥,只是晚了一兩個時辰,或許……」

    「或許?」一聲重含幾許唏噓,「你當韓月殺是何人?」

    一朵烏雲掠過頭頂,瞬時,風聲鶴唳。

    千里之外,雲都……

    「兵貴神速啊」明黃色的衣袖撫過紙上山河,不帶一絲煙雲,「六ど。」

    「奴才在。」

    「什麼時辰了?」

    「回王上的話,剛過卯時初刻。」

    「哼」桃花目微掀,帶著難以言傳的興味,「十萬戰百萬,孰勝。」

    句是問句,卻不帶一絲疑慮,聽得幾位肱骨之臣嘴角微揚。

    「三國聯軍雖號百萬,可荊雍不過是些臨時拼湊的老弱殘兵。對韓將軍和雷將軍來說,真正可稱上敵手的只有梁國那四十萬北府兵。」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肩任左右兩相之職的聿寧。

    「梁國臥北而居,這些年積蓄了不少兵力。北府將士多為良家子,大帥又是慕城柳氏,這一仗取之恐不易。」御史洛寅秉承一貫的作風,謹慎說道。

    「梁王雖是滿口仁義道德,此番卻甚為狡猾。戰書遞至我國的次日聯軍就已出現在樂水之西,分明是早已行軍,如此韓將軍和雷將軍只得以十萬精兵先去應戰。」新任司馬路溫難掩憤恨,「那梁王就只會耍心機。」

    「耍心機麼?」桃花目微挑,凌翼然斜眼看向後宮方向,「自三年前劉洵(梁王)就開始了啊」

    此刻,景明宮裡一派慼慼。

    「王上當真不見?」含淚看著一列擺放的白綾、毒酒、短匕,三年前風光嫁來的梁王親妹容妃劉真顫道。

    青宮的執刑太監看也不看,只拖長了語調:「這三樣若娘娘還不擇一,奴才怕是要替娘娘選了。」

    「王兄雖讓本宮……可本宮卻從未…從未……」紅唇抖了抖,容妃捂著臉哀哀低泣,「王上……真兒是愛您的啊……」

    「娘娘—」

    「這三年…這三年…都是假的麼?」錦袖上,淚如雨。

    「娘娘—」聲聲催命。

    「你的心竟這麼狠、這麼狠、這麼狠……」容妃輕輕地重複著,漸漸變為切齒之音,「難道都是虛情假意麼?」撲到窗爆她衝著遠處怒吼,「你的心裡就只有那個死人麼!」

    「來人啊。」

    拂塵一揮。

    「送娘娘上路。」

    ……

    暴雨連天迷濛了視犀山林中柳尋鶴立馬環顧,身邊的將士也是同樣行動。

    原以為韓月殺和雷厲風會分兵作戰,可沒曾想他二人竟匯至此處,趁著這場秋雨來個水淹三軍。而他的北府兵不善水戰,這一淹便士氣全無。

    「大帥!」探路兵踩著泥水踉蹌跑來。

    柳尋鶴驅馬下坡:「快說。」

    「荊雍兩軍早在三個時辰前就已全軍覆沒。」

    「什麼?」柳尋鶴怔怔跌坐馬上。

    也就是說在上一次傳令後兩軍就遭遇了強敵?

    橫馬立於崖上,柳尋鶴看著山下自水陸兩面攻來的青軍不禁蹙眉。

    荊雍兩軍實力雖不濟,可總有幾十萬兵力,不是幾千先鋒軍就可以牽制的,更何況是屠盡?

    山下,青國騎兵舉起長刀朝四處逃竄的北府兵頭上掄去,滿耳儘是刀入血肉的嗤嗤聲。丟盔棄甲的北府兵有的手腳並用爬向山丘,有的竟慌不擇路跑向樂水。而等待他們的不是韓家軍的馬蹄,就是雷厲風的箭雨。

    恰是馬踏黃潦起洪波,苦雨如懸隔戰船。

    「原來如此。」柳尋鶴恍然大悟。

    「大帥?」

    「傳我帥令,三軍入山!」

    此次三國聯軍早在戰書送到青國前一個月就已秘密上路,按理說三國提前到樂水陣樂,應該是以逸待勞,可沒想被青軍打了個措手不及。而想以十萬戰百萬,只有快是遠遠不夠的,還有便是不可分兵啊。

    臥蠶眼微瞇。

    是了,荊雍兩軍就是被山下這十萬眾所滅。凡事皆有兩面,而兵貴神速的另一面就是疲乏。若抓住這點,勝負就在反掌之間。

    他喚來副將補充道:「待三軍彙集,不做休整即刻反攻。」

    是時北府兵如蟻進山,在軍旗的揮動下秩序井然。奇的是青國騎兵並未縱馬追敵,而是退到了樂水邊。

    抬眼看著如漏勺般的天空,柳尋鶴不禁輕笑:「這場雨雖圍了我軍,卻也滅了青軍火銃,我軍要勝定要將此戰絕於初霽前吶。」

    突地左右隨侍舉臂驚呼:「大帥你看!」

    順著那方向再看去,只見戰船及岸,自甲板上急急而下的百輛戰車沿著血色水岸擺成半圓形的陣勢。這車陣兩頭枕河,形如彎月,每車之上坐有七人,遠遠看去並無異常之處。

    山上梁軍皆疑:「這是何陣?」

    是何陣?

    陣前拍馬而上一名金甲將軍,成線的雨絲順著他左頰的刀疤緩緩流下。戰盔下星眸微斂,兩手彎弓搭箭,那雪白的翎羽直指山頂。

    頂風拉弓想要射上百丈高山,真是笑話!

    梁軍的嗤笑聲未及發出,就見戰車上雨布已落露出千張大弩。山上驚心方起,山下翎羽已至。

    「放!」

    將軍一喝,車上兵揮鐵錘,擊打駑上長矛,霎時萬矛齊發。

    柳尋鶴這才明白,那白羽之的原不在於人,而在於方向。

    雨中哀聲遍野,想要趁勢俯衝的北府兵哪還敢下山,不顧旗令轉而向山頂奔去。

    水爆韓月殺持弓立馬,眼中儘是肅殺之色。

    「此陣名為缺月。」

    薄唇輕輕道。

    ……

    天色漸晚,廊外的宮燈一盞接一盞星星點燃。太極殿裡君王酣睡榻上,手邊一本藍皮舊書,上題《年絲染文集》。

    「王上。」

    榻上的人翻了個身。

    看了看窗外微黛的天空,六ど小聲再喚:「王上,該用膳了。」

    好看的眉不悅皺起:「幾時了?」

    「回王上的話,已經酉時了。」

    黑滑的長髮散落在肩頭,凌翼然懶懶地靠在榻上,瞳仁微漾:「夢裡分明是成原……」修長的指來回撫摸著那本書,似珍寶一般,「紅樓別夜春風度,霏微曉露潤薜蘿。」他輕輕念道,語調綿長而低沉,「五年後給你一個再無戰火的八月初八。」

    燈影下六ど弓著身,眼角隱隱發澀。

    靜默如夜色般瀰漫在太極殿裡,不知過了多久榻上的人才又開口:「交戰幾日了?」

    吸了吸鼻,六ど嗡聲回道:「回王上的話,三日了。」

    「哦?」凌翼然恢復了慣有的口吻,「孤的百萬大軍也該到了。」坐在榻沿,凌翼然微挑美目,舉止一如以往的恣意狂傲。

    「兵貴神速,千里襲人。重兵其後,意在天下。」

    ……

    伴著驚天動地的炮聲柳尋鶴跌落馬下,再舉目,只見那泛著寒光的筒。

    周圍再無親兵,已是窮途末路。

    「被半於自己的兵力圍了三天,是我無能啊。」他歎了聲,閉上眼,「殺吧。」

    半晌不聽響,他不解地睜眸,一方絲帕落入懷中。

    眼中滿是柔情,他撫著帕上繡紋低低喃道:「梨雪……」

    「我家娘子已不叫梨雪。」

    聞言,柳尋鶴猛然抬頭,陽光下那漢子高高立著,黑色的眼眸定定睨下。

    「雷厲風?」

    「是。」

    柳尋鶴自嘲地笑開:「戰前我便想與你一戰,卻沒想是這樣的結局。」

    「我家娘子想到了。」

    「她?」柳尋鶴瞪大眼。

    「她說那幾年謝謝你的照顧,要我最後給你留有尊嚴。」

    「呵呵……」柳尋鶴慢慢站起,「原來在她眼中我注定失敗。」

    「是她不願我失敗。」

    「其實在娶了秋氏姐妹後我就後悔了。」柳尋鶴垂眸輕歎。

    「從始至終我雷厲風想娶的只有她。」

    聞言柳尋鶴微怔,半晌他閉上眼:「我終是輸了。」

    金石如泣,雷厲風抽出腰間寶刀:「你的屍首我會給送回慕城。」

    「好好待她。」

    手起,刀落。

    《戰國記?季世末年》云:定乾五年八月初八,韓月簫斬梁繆王於北海之濱,至此戰國終結,天下大定。

    至十月,百官長叩請上稱帝,上固辭不受,遂招月簫進宮密議。

    「竹肅可知,孤為何不願稱帝?」

    「臣愚鈍。」

    「帝者唯一也,強敵不滅何以稱帝?」微挑的美目幽幽視下,輕揚的語調帶著試探,「你道定侯真死了麼?」

    御下長身未動,韓月殺語音平平:「主上若不信臣,可問那日目睹全程的韓家軍。」

    他當然問過,可雖有數萬人證,他還是不信。

    「竹肅不覺得穆蒲崖,定侯墜得蹊蹺麼?」凌翼然灼灼看著,不放過月簫臉上的分毫神情。

    「大軍來前,臣確與定侯言語。」

    「哦?沒想到竹肅非但戰法了得,催命的功夫也是一等一」

    片言逼死定侯?凌翼然擺明了不信。

    「臣只是說。」星眸含痛,韓月簫一改避諱定視上座,「卿卿已經死了。」

    語出,座上那人面目陡然寒青。

    「卿卿已經死了。」

    這話說給誰聽?

    「住口。」

    「卿卿已經死了。」

    「住口!」凌翼然已是切齒低吼。

    「臣知主上是想以自身誘敵,而後生擒定侯辱而殺之。」面對怒火,月簫跪立,「王上可曾想過此計若成,卿卿泉下有知定會恨你入骨。」

    「孤就是想讓她恨。」十指緊扣龍椅,凌翼然眼波如煙,「恨得越深,越好。」

    「即便恨到生生世世與君絕?」

    凌翼然聞言愣怔。

    生生世世與君絕……

    見座上怒容微霽,月簫叩首道:「不願亡妹飲恨,這不過是臣的私心罷了。主上若還不信,可再查那水月京。」

    「哼。」凌翼然微微斂神。

    年前他有意放那宋氏父子離開,沒想半年期三人卻跳海殉主了。

    看來定侯是真的死了,那她豈不是也……

    念及此,心痛便深了幾分。

    「主上。」

    「嗯?」他皺著眉,答得漫不經心。

    「臣有一事呈請主上。」

    「這可新鮮,竹肅要討賞?」

    「犬子韓風彥已到學齡,請主上准犬兒入學南山書院。」

    「南山書院?」凌翼然冷冷虛眸,「蛟城韓氏還想棄武從文不成?」

    「臣叩請主上。」

    壓抑的靜默遊走在殿內,半晌凌翼然輕輕笑開:「既然是她要的,孤就答應你。」

    「謝主上隆恩。」

    倦極閉目,凌翼然揮揮衣袖:「竹肅你出去叫眾卿別跪了,孤稱帝便是。」

    「主上聖明。」

    她要的從來就沒有他,如此,他手握的又是誰家天下?

    ……

    竹林深處,青嵐漸起。一名女子坐於石上,刀工青澀卻又很是認真地雕著木版。

    「卿卿。」

    她抬頭望去,那人卻在林深處。

    「快下雨了,我來接你。」這男聲質入清泉,帶著沁人心脾的美感。

    「怪不得石頭上一直濕濕的。」她站起身,向那人走去,「你瞧我今天可有進步?」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塊雕版,腦筋飛速轉動。

    「修遠看得出我雕的是何物?」

    看著眼前滿是期盼的小臉,他雖是百看不得其解,卻裝出很篤定的樣子:「山筍。」

    「啊,我果然有長進了。」

    竟然中了……

    暗舒一口氣,他接過那塊雕版。

    一定要趕在卿卿再問前告訴其他人,免得她再受打擊,畢竟是她好容易才找到的喜好。

    忽地身邊人一個踉蹌,他出手將人緊緊抱住,心頭惴惴久不能平。

    「修遠,我能站住。」

    耳邊響起輕輕的嗔怨,他垂眸細細地望著他的妻:「卿卿還沒發現麼?」

    「哎?」

    他目若春水地瞟向她的小腹。

    「發現什麼?」沒發現他的異樣,她依舊不解。

    彎彎生春的鳳眸蕩著、漾著,偏冷的唇線泛起笑痕。

    「回家。」

    攬著他的妻,夜景闌向著水墨詩意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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