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絕處逢生 文 / 張秋楓
「有人,裡面有人!」
一縷石灰漏下,瓦礫交錯之處,透出一個小洞。
仔細看去,一抹白皙,正是人臉的顏色。
大家心中震驚,難以言喻,呼啦一下,全圍了過來。
那些上了年紀,有見識的人,忙站出來,阻了眾人的圍觀,擋在了面前:「後退,後退,別靠的那麼近!」
此時此刻,張斯反而放鬆了下來,那種感覺終於消失了。
幾人合力,輕輕撥開碎石。
「輕點,再輕點……」
「不要拿那塊,先抵著。」
「來,我數一二三,一起用力一……二……三,起!」
一個嬌小的身影露了出來,雙手抱膝,縮成一團,身體正顫巍巍的抖動。面色蒼白,淚水在灰塵上劃出兩道痕跡,已乾涸在臉上。一隻手中尚捏著棒棒糖,被石灰染透,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大眼睛緩緩睜開,死灰一片,帶著難以言喻的恐懼。
完全沒有絲毫生氣,張斯看的心中一痛。
「小姑娘,小姑娘……」
有人輕輕呼了幾聲,女孩卻一無所動,呆呆地看著他。
張斯撥開那人,走近了一些。
破曉的陽光,帶著溫和的暖意,透過他的肩頭,照進了狹小的石洞。
「蕾蕾,不要害怕,我在這兒。」
張斯溫柔地說了聲,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
女孩轉頭看他,過了一會兒,目中的呆滯開始消逝。
「哇」地一聲,毫無徵兆地哭出聲來。聲音嘶啞,是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害怕,痛苦,失望,驚喜……交錯在一起,異常複雜,令人心酸。
終於放掉手中的棒棒糖,向張斯抓去,急切而用力,好像怕他再次消失。
但她被困在洞裡,手又短小,根本夠不到。這令她非常害怕,掙扎起來,身體不停地撞到石塊上,肩膀已被磨出了血。哭聲已聽不真切,就快暈過去了。
張斯見狀,忙將手伸給她。
女孩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抱在懷裡。小手指像嵌進了手臂中,連張斯都感覺到微微疼痛。
「不怕,不怕。」
他帶著微笑,輕聲撫慰,終於令女孩不再掙扎。
「先放開手,放鬆,我會救你出來的。」
張斯勸了幾句,女孩的哭聲止歇,卻絕不放開手,反而抱的更緊。只要輕輕一抽,她便激烈的掙扎,張斯怕她受傷,不敢再有所動作。
別人也幫忙勸哄,可是沒有任何效果,一勸她便急。
大家只好努力的安慰她,不敢再勸。
無奈之下,只好讓張斯將手臂放在她懷裡,別人在一旁努力地挖掘。
由於張斯堵在那兒,工作起來十分不便,加上碰到一根硬板,橫隔著小女孩的半身,眾人沒有工具,無法繼續下去。簡單地商量一番,決定聯繫警方,而警方最終將事情交給了當兵的。
很快,昨日的那位軍官,帶著幾個手持器械的人便到了。
看著現場的情況,他望了張斯一眼,目色複雜,既驚訝也慚愧。
張斯明白他的意思,衝他微微笑了笑,表示沒什麼,然後說道:「長官,還是先救人吧,小姑娘已經在裡面困了一夜。」
軍官點點頭,乾淨利索地指揮手下施工。
電鑽的聲音有些大,小姑娘嚇的尖叫,聲音卻很虛弱。張斯忙安慰她,讓她稍稍忍耐一會兒。小姑娘閉著眼睛,極力撐著,沒有再哭。
經過半小時的努力,終於大功告成。
小姑娘全是露了出來,軍官去抱她,卻惹來了她的尖叫。
「還是我來吧。」張斯說道。
軍官有些尷尬,訕訕地退到一邊。
張斯小心翼翼地,輕輕柔柔地抱住小女孩,一點點地向外拉,直到全身出了動,才一把將她抱到懷裡,長長地吁了口氣。
小姑娘放開他的手臂,卻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
醫生已在一旁守候著了,此時走過來,想將小姑娘接下去。
情況與軍官相似,小女孩對他們沒半分信任,那傷痛的叫聲,讓大家聽了難過。醫生沒有辦法,只好對張斯說道:「張先生,麻煩您跟我們一起走吧。」
張斯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感謝了大家的幫助,揮揮手,隨醫生上了車。
「張先生……」那位軍官喊了一聲。
張斯轉頭,問道:「怎麼,長官有什麼吩咐?」
軍官正了正身形,說道:「之前的事……對不起,是我的錯。」
張斯聞言,擺擺手,說道:「事情都過去了,無需掛在心上,長官也不必自責。我看得出來,長官是個正直的人,只是脾氣壞了些,以後注意些就是。好了,我該走了……」
軍官給他敬了個禮,看著他進車離開。
蕾蕾趴在他的懷中,摟著她的脖子,漸漸有些支持不住,睡著了。張斯吻了吻她的額頭,向醫生招招手,示意將她抱開。醫生走了過來,伸出手。
忽然,小姑娘驚覺地睜開眼,直視著他!
目中非常警惕,還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悲傷,似乎在說:你要丟棄我,對麼?
張斯心中打了個顫,對著醫生搖搖頭,讓他退回去。將小姑娘抱的緊些,在她背上輕輕拍打,小姑娘漸漸安心,又睡著了。張斯沒有再將她送出去,一直抱在懷中,低聲哼著歌,使她睡的安穩些。
到了醫院之後,醫生先為小姑娘做了全身檢查。
結果出來,張斯詢問了一下,醫生告訴他,小姑娘除了掙扎時的擦傷,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是被困的時間太長,加上極度害怕,身心俱疲,可能要睡好長時間。張斯放下心來,也感到了疲倦。
他從事件發生,精神就一直處於緊張狀態,昨夜又勞累一夜,雖是練武之人,也感到吃不消。而且小姑娘不相信別人,他必須待在身邊,只要一離開,她便會神經質地醒來,眼神尖銳的的令護士感覺害怕。
而在給她檢查,洗浴的時候,小姑娘一直處於熟睡狀態,為了讓她安心,張斯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小手中,這樣她便可以始終握著。
「張先生……」
「喊我張斯就行。」
漂亮的小護士似乎很喜愛張斯,自從進了醫院,一直在他身邊轉悠,做些力所能及的時候。現在小姑娘安靜的躺在傳聲,靜靜地熟睡,細細的呼吸聲很平穩,終於沒有起初那種驚悸的抽動,而小護士則在給張斯做包紮。
「姐姐,剛才真是謝謝你了。」
張斯對這個熱心的小護士感覺不錯,他翻找了一夜,渾身全是石灰塵跡,流汗之後十分難受。而蕾蕾不允許他離開,他也就洗浴不成了,而這位護士姐姐站出來,主動要幫他擦拭身體。
按張斯的意思,就算擦拭,也該換個年紀大些的護士。
但人家大大方方的,他也不好顯出小家子氣的模樣,點點頭答應了。
護士姐姐很認真,仔細地替他擦拭了一番,除了重要部位,其它地方都擦到了。事情結束,張斯感覺清爽多了,精神恢復許多。他的手指有許多劃傷,護士姐姐又給他包紮,動作輕柔,倒令他頗為舒適。
「別客氣,」護士姐姐微微一笑,說道:「能照顧你,我可榮幸的很,她們方纔還要與換班呢,我很堅定地拒絕了。」
真是個幽默的姐姐,單純而可愛。
「衣服穿著還舒服麼?」她包紮好張斯的手指,放在嘴邊吹了吹,真不知道哪裡學來的習慣。
張斯看了看寬大的白色,不禁露出苦笑。
他的衣服破碎襤褸,又十分骯髒,擦身的時候已經被丟掉了。護士姐姐去給他找了一身乾淨大夫服裝,穿著倒也不難看,只是他內中沒有其它衣物,這麼寬大的服裝,穿著老感覺彆扭。
當然,他同時也在慶幸,這位姐姐沒有給他找一身護士服。
若是穿著窈窕的護士服,等小姑娘醒來的時候,估計能被嚇哭。
「還好,還好,」張斯點了點頭,說道:「姐姐,我還想請你幫個忙。」
「說,要吃的麼?」護士問道。
張斯說道:「不是,我昨夜出來太急,沒向家裡解釋清楚,你幫我打個電話到家裡,幫我向媽媽抱個平安,不然她會一直擔心的。」
「哦。」護士姐姐站起身來,便要去打電話。
「你知道我家電話?」張斯疑惑道。
「哦……」護士這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號碼呢,實在太冒失了,不好意思地看向張斯,問道:「你家電話多少?」
張斯被她逗笑了,將號碼告訴了她。
接著,護士風一樣地飄走了。
很快她便回來了,事情辦的妥妥的,身後還跟著警察,是來調查小姑娘身份的。
「張先生,您與這位小女孩是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我只是在車站見過她一面,算是朋友吧。」
「那,您知道他的姓名麼?」
「葉肖蕾。」
「哦……」警官點了下頭,說道:「我們的傷者之中,有位身份證上寫著葉匡的,不知和這女孩有沒有關係?」
「哦?你把大致的樣子說給我聽聽。」
警官細細地描述了一番,張斯說道:「那是她父親,他的狀況如何了?」
「他……搶救無效,今早剛剛去世。」
張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止不住地震驚。看著熟睡的小姑娘,他真為她難過,這麼小的年紀,便沒了父親……
他也想起了自己,想起了自己的姐妹。
沒有父親的日子,遠比想像中要難過,物質上還要好些,精神上的缺失才永遠彌補不了,會造成許多治癒不了的傷痛。
「通知她的家人了麼?」
「正在查詢所有人的資料,下午便能通知了。」
「我知道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