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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溫潤在心 文 / 張秋楓

    日近正午。

    張斯領著母子兩人,尋了一家飯館,邊吃邊談。

    可能許久未進食,男孩腹中咕咕作響,卻一直不動碗筷。看著豐富的食物,眼睛已經發直,不時會嚥下唾沫。

    張斯微笑,幽默地說道:「飯菜無毒,可放心食用。」

    男孩看了他一眼,認真地說道:「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張斯反問:「你以為呢?」

    男孩搖搖頭,表示不知。

    張斯說道:「天地之間,有那麼一類人,非常無聊。他們愛打抱不平,遇著閒事,無論是否與自己相關,定要插手管上一管。今天,我變成了這類無聊的人。」

    男孩問道:「媽媽和我去求了很多人,他們把我們拒之門外,還責令我們不要生事,免得引起禍患。你不單領我們走,還打了人,不怕禍患麼?」

    張斯歎了口氣,說道:「怕。」

    男孩目中有些失望,對方的回答似乎超出了他的預料。

    張斯接著說道:「可這個世界上,有比害怕更重要的事,我必須去做,這是我的原則,也是我的天賦……」

    說的有些抽像,晦澀難懂,他自己不禁搖搖頭,苦笑了一下。

    男孩確實不明白,但他理解了前半句,精神又是一振。

    張斯說道:「不過,我只是一介布衣,能做的並沒你想像那麼多。」

    男孩點頭,說道:「我知道。」

    張斯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在他看來,男孩的話是很稚氣的,儘管說「知道」,但以他的年紀,又如何明白呢?不過是自己的空想而已,離現實十萬八千里。

    張斯說道:「現在放心了?你趕緊吃飯吧。」

    男孩為難地看了一旁的母親,母親則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不時抹一把眼淚,不言不語,完全是絕望的模樣。

    張斯說道:「大姐,給你兒子一點希望,不要讓他墜入深淵。」

    婦人身體一顫,抬起頭看他,眼淚又嘩嘩而出,捂著嘴哭。

    張斯說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浪費時間,而是把事情迅速說清楚,請求對方幫助。無論結果如何,這都是一個機會,而我的時間並不多……」

    婦人聞言,這才開口講述。

    她姓馬,丈夫姓雷,是本分的農民。此次進城,原是為了買些家用物件,卻未想天降奇災,高架橋崩塌。丈夫被埋其中,挖出時便身亡了。

    她傷心之餘,還得考慮後事。

    家中只丈夫一個勞力,如今孤兒寡母,堂上又有老母親需供養,日子該如何過?

    而屋漏偏逢連夜雨,生活本就無以為繼,忽然又冒出許多要債的。以前丈夫未死,他們不擔心還不上錢,丈夫一去,事情就不好說了。大家心裡也慌張,天天堵在他們家門口,想方設法,總要把自己那一份拿走才是。

    張斯歎了口氣,原來也是為了大橋的事。

    天災**,相生相倚。

    他父親早亡,母親獨立撫育兒女,情況何其相似?

    好在單雲清有份固定的工作,張倩依又長大成人,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即算如此,一家人也沒少痛苦,單雲清所遇屈辱,更是難以盡數。

    「於是,你來找政府,想討個說法?」張斯問道。

    馬嫂說道:「我不想要什麼說法,老雷已經死了,要說法有什麼用?我只是想要一點補貼,能度過難關,現在實在是……連飯也吃不上。」

    說道此處,她越發傷心了,哭出聲來。

    「家裡已經沒有米面,媽讓我來找公家……臨走,我煮了幾個紅薯,給媽當飯吃,現在三天已過去了……媽不知道……我原要小晨留下來照顧她,她拚命阻止……我知道她的意思,若是事情不成功……她怕拖累我們母子,只好,只好……」

    張斯的鼻尖發酸,眼淚頓時湧了出來。

    馬嫂的話斷斷續續,他卻明白其中的意思。

    逼人自殺,這個世界到底有多麼現實?!

    雖然沒見過面,他已能猜到老人家的為人。就樣一個年高心善的老人家,她為什麼該死?那些醉生夢死,殘害他人之輩,又為什麼還不死?

    張斯克制著自己,問道:「你已來了三天?」

    馬嫂點頭,說道:「我們來了許多次,都被打開了……我已經不知該怎麼辦……」

    張斯沉默不語,他還能記起在醫院的情形。

    那位警察先生跟自己說,已做好善後事宜,保證妥帖。

    這就是善後?

    他自然不必再問,政府給了母子倆多少錢,若是給了,母子倆也不用跪在大樓門前,任人掌摑腳踹了。

    「你們吃點東西,我去打個電話。」

    張斯站起身來,向櫃檯走去。

    等他回來時,母子倆正在用飯,那倉皇狼狽的模樣,看的他心中難過。

    不用說,三日以來,兩人一定粒米未進。

    須臾,朱紅便來了,與母子倆打了個招呼,一封信袋遞給張斯。

    張斯向她點點頭,將信袋交與馬嫂:「馬大姐,這裡的錢不多,但足夠你償債,你拿著,先度過眼前的困境。」

    馬嫂顯得有些惶恐,擺著手拒絕。

    「張先生……不……不能拿你的錢……」

    張斯微微一笑,說道:「別忙著拒絕,你們的如今的情境,不用我來說明吧?若是不拿這筆錢,你真想看著小晨餓死街頭?」

    馬嫂有些意動,低頭思考,仍沒有接下。

    張斯直接將錢扔給了雷晨,男孩則有些慌張,不敢接。只好為難地看著母親,等待她給出決定。

    張斯卻對他說道:「大丈夫行事,當一言而決,怎麼可以婆婆媽媽?」

    雷晨抿了下嘴,堅定地接過信袋。

    張斯欣慰地點點頭,過了會兒,才嚴肅地說道:「你家逢變故,心中定然十分傷心,感覺上天太過不公。我不想安慰你什麼,人有悲歡離合,原是說不准的事。該如何走下去,沒人你能教你,遇事只需想想你的母親,想想你的祖母,便能選出正確的道路了。」

    雷晨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張先生,這筆錢我以後一定……」

    張斯擺擺手,說道:「君子有通財之誼,我今日並未將你當作孩子看待,而是將你當作朋友。錢財畢竟是小事,你有這份心就好,張某人今日所做所,便算沒有白費。」

    雷晨目中含淚,沒有說話。

    張斯轉頭,對馬嫂說道:「我尚有它事,不能在此久待,你家中人命垂危,也該早早回去。至於此處的事,非你所能解決,便留給我吧。」

    馬嫂流淚點頭,讓過身子,便要給他下跪磕頭。

    張斯忙架住,說道:「不可,我承受不起。」

    向服務員要過紙筆,寫了點東西,遞給雷晨。

    「這是我的住址,電話,你拿在手裡。我看得出,你不是那種愛求人的孩子,這可能用不到。不過,既是我的一番心意,你留著以備萬一也好。」

    雷晨本要拒絕的,張斯又補充了一句:「長者賜,不可辭。」

    他與馬嫂平輩相稱,自然比雷晨長上一輩,再加上成就卓著,聲望極高,此言倒也成理。

    雷晨這才接下,小心疊好,放進自己的口袋。

    又交談幾句,張斯與朱紅相攜離開,馬嫂要出門相送,被他阻下了,繼續用飯。

    待他倆走的原了,看不清此處情況,雷晨卻站起身來,撲的一聲跪下,衝著張斯遠去的方向,「彭」「彭」地磕了幾個頭。

    這個行為,把店中之人,包括馬嫂都嚇了一跳。

    少年卻不在意別人的目光,磕拜完畢,從容地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面色沒有絲毫變化。

    馬嫂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雷晨搖搖頭,沒有說話,用手摸了摸裝著錢與地址的口袋。

    馬嫂沒有再問,抹淨自己的淚水,給他夾菜:「你多吃點,幾日以來,也實在苦了你。如今事情有了著落,也可以放下心了。」

    雷晨點點頭,說道:「媽,我想繼續讀書。」

    馬嫂剛寬鬆的面容,又緊張起來,說道:「為什麼忽然有這個想法?」

    雷晨抬起頭,堅定地說道:「我以後要做一個像張先生這樣的人!」

    馬嫂聞言,愣了一會兒,用力點了下頭:「你說的對,咱繼續讀書!窮不怕,媽媽還沒老,以後拚命種地,再做的零活,就算砸鍋賣鐵也供你上學!」

    她抓過兒子的手,面露笑容:「今天之前,我的生活已經絕望,可你能說出這種話,我真的好高興,一切又變了。我不怕苦,也不怕累,你要繼續讀書,不單要讀書,還要讀最好的書!」

    「不。」雷晨搖頭,否定了她的說法。

    馬嫂又不懂了,疑惑地看著他。

    雷晨說道:「張先生把我當朋友,我不能讓他失望,我讀書的學費,自己會想辦法。媽媽,若是我不能時常待在家裡,你替我照顧好奶奶。」

    馬嫂盯著他,沒有說話,抓著的手緊了緊。

    「你爸走的太急,真是苦了你。」

    吃完了飯,雷晨再次看了一眼張斯離開的方向,扶著母親離開。

    口袋中裝著一份深厚的恩情,溫潤在心,將影響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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