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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血起黃昏 文 / 烈血炎黃魂

    不裡花木兩臂血管炸裂,雙腿又給那南人撲下時候最先落地的雙腳趕上踩住,此時全無還手之力,驚恐看著眼前越來越大的那張臉獰笑著望定脖頸張嘴狠狠咬下,接著脖子上劇痛傳來,又驚又恐加之雙臂上鮮血大量噴出——轉眼便毫無聲息了。

    帖孛爾站在後面,只覺忽然由心頭升起的寒冷直衝上頭頂,霎時間七竅冰涼不能有撲過去救援的動作。便在不裡花木最後一絲意識消散時候的心情,帖孛爾忽然感覺自己完全能體會得到同伴臨死前的最後一絲感覺——那是一種堪比夜半遇見鬼神的恐怖,黑暗中身陷沼澤時候的絕望,千萬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感覺彙集起來的驚悚。

    ……

    那南人站起身來,伸展胳膊隨意用稍嫌窄緊的袖口擦去嘴角熱氣騰騰的血滴,然後不緊不慢回頭看著轉馬怒吼著奔過來的匈奴騎兵,嘿嘿一笑再次露出滿嘴猩紅血液鑲著白森森的牙齒,相隔甚遠但帖孛爾還是能感覺到他眼中越發濃烈起來的瘋狂的殺意。

    幾十個色厲內荏的騎兵恍惚間只感覺到心頭發麻,緊夾著馬脖子的雙腿忍不住戰慄起來。

    但他們還是驅馬怒吼著向這南人殺去,給一個南人嚇跑,那是匈奴勇士的屈辱!

    「長生天在上,勇敢無畏的大匈奴勇士,是從來不會懼怕的!」他們內心中有放聲嘶吼的衝動,卻嘴皮沉重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另一邊,帖孛爾幾個人沒有戰馬可騎,心裡面又害怕的緊,又同伴面前不能逃跑不前,只好幾人對視一眼打氣一般互相點點頭,雙手抱住彎刀大吼一聲「殺」,緊跟著戰馬上的夥伴向那南人殺過去。

    那南人看著越來越近的匈奴人,雙手握劍狠狠斬下不裡花木的人頭,胡亂在血跡斑斑的腰帶上繫了,獰笑一聲伸出舌頭一舔劍上血跡,倒提手中青銅劍緊緊抿住嘴唇也迎著敵人衝了過去。

    人馬相接,那南人右手掄起青銅劍,似手中是劈砸的棍子鐵錘,便在馬前尺寸處高高躍起,以泰山壓頂之勢望定匈奴騎兵中最先的那人迎頭便落了下去。

    那人也甚是了得,眼看長劍如迅雷壓頂臨頭也無法躲避,便緊咬牙雙手抱住彎刀,不避不讓將頭頂急速而來的長劍視而不見,望定身在空中便會無法躲閃的南人,兩臂忽然之間伸長數寸,將彎刀橫掃了過竟然試圖同歸於盡,好慘烈的氣勢!

    帖孛爾無時無刻不在注意那南人的神情,同伴做出這同歸於盡的舉動時候,他忍不住一聲驚呼,卻拿眼睛向幾步之外身在空中的南人臉上

    那人似笑非笑,似乎根本沒有把那匈奴人的動作放在心上,長劍依舊不疾不徐下落,卻在一瞬間,帖孛爾瞳孔放大一倍不止,因為他肉眼分明看得清楚,那人手背上青筋暴起,重劍下落速度驟然加快數倍,匈奴彎刀距離他腰腹尚有三四寸,他的長劍已經斬到彎刀主人的肩膀上。

    嘩啦一陣響,那匈奴人痛苦嘶吼,但卻半聲而止——那一劍從他右肩膀斜斜劈下,從左胸口上方飄出來,竟然將一個人從肩頭處活生生斬為兩半。

    此時其餘騎兵已到身前,那南人正升上最高點而急速下落。見此幾個騎兵大喜,趁著他不能變換身形的空擋,嗷嗷吼叫著幾把彎刀同時向他砍過掃來。

    那人臨危不懼,連環兩腳踢出,那死者**前奔的戰馬正到他腳下,無頭屍體正撞上一般給他踢下馬背去,彭的一聲濺起帶血的泥土。

    夜幕已經降臨,冷幽幽的彎刀四面八方而來,那人停落馬背時候雙腿緊夾馬腹,上半身平躺下去,間不容髮讓數十把彎刀又走了空。

    帖孛爾兩腿飛快向前,看準這南人躺下去無法起身的空虛,大喜之下吼一聲,也躍起身來揮刀向下直劈。

    那人未曾起身便聽見破空聲響,只略略一斜身子,彎刀便從一邊又脫了空。

    見得敵人走空,那人向帖孛爾飛快看一眼便掄圓長劍了橫掃過來,一眨眼便到了帖孛爾眼前。那青銅劍甚是沉重,劍頭帶著的利風刀子一樣,直扎得帖孛爾雙眸生疼。

    帖孛爾也是悍勇,情知疾奔的身子不能停下來,便怒吼一聲雙手握刀立在右臂上方,企圖用彎刀緊貼著的身體去擋住這一劍!

    噹的一聲響刀劍相交,一時間帖孛爾雙手虎口崩裂,一雙手掌鮮血淋漓,疼得他大吼一聲發洩疼痛,卻那巨大的陣陣餘力也不容他倔強,只好順勢棄了彎刀委頓在地。

    那南人獰笑正要順勢一劍斬殺了這腰間還繫著人頭的匈奴人,身後緊跟的帖孛爾的同伴已經拔步抽刀殺了上來,前面剛錯過去的騎兵也都嗷嗷叫著回馬又衝回來。

    那南人跳下馬步奔近帖孛爾後面跟上來的無馬匈奴人,長劍直刺向一人,那人停步揮刀要招架,卻南人手腕一抖,長劍頓住又向那人左側刺去。

    匈奴人格鬥,從來講的都是直來直去沒有花招,這南人出售狠毒又刁鑽詭異,突然之間的變招,左側那人哪裡能來得及防守,「噗嗤」一聲皮肉給劃開的聲音響起,那人「呃啊」一聲沉悶嘶吼,接著南人手腕輕擰,劍刃在匈奴人胸腔裡便翻山倒海攪動三圈,直疼得那尚未死去的匈奴人額頭上冷汗滾滾,片刻臉色蒼白在黑夜中也能分辨出來。

    帖孛爾劇痛過後勉強爬了起來,正見那南人長劍抽出同伴胸口,轉身再刺時候,右側攻上來的同伴也亡命劍下,與此同時,那滿肚子五臟六腑給攪作一團稀巴爛的匈奴人,也轟然倒地,死了。

    目眥欲裂的匈奴人放聲大吼,說不出的悲憤激昂在草原的夜裡傳出好遠。

    那南人無動於衷只再次大喝一聲,拔步卻脫開死命殺來的匈奴人,轉身向策馬奔回的匈奴騎兵衝過去,後背三尺遠處,挾怒而來勢大力沉的匈奴人彎刀劃破空氣發出的吱吱聲傳入了帖孛爾的耳朵,沒有傷到那南人分毫。

    幾個匈奴人一愣,不明白這南人為什麼要逃走。但他們心情激憤之下也不去思索,大吼一聲便也都跟了上去,卻沒有想為什麼以那南人先前堪比奔馬驚雷的速度,自己等人卻此時能瞬間將兩方的距離拉近到了三四步。

    帖孛爾身在戰局之外,也有時間去觀察戰局。

    黑夜之中,幽暗的篝火火光照耀下,他死命盯著南人的步伐,見他大步跨出三四步時候便慢慢放下了速度,似乎要刻意等待身後幾人趕上來一般。

    頓時帖孛爾心頭一凜,電光火石一般心中劃過明瞭——誘敵入套!

    他已經知道這南人的意圖了!

    張了張嘴,帖孛爾卻一個字也沒有叫出來,反而做了一個令自己都覺著匪夷所思的動趁著沒人注意,他偷偷潛伏進了山丘腰間的長草叢中,將自己的數十戰友,拋棄了。

    待他潛伏下來撥開眼前遮掩的枯草看下去時候,果然那南人是故意等待身後幾人追上來的——只見昏暗中前邊一人奔跑,那便是那南人;他身後黑影憧憧,粗重的喘氣聲傳來,帖孛爾便知道那是自己的同伴兩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忽然,帖孛爾雙瞳猛然睜大,幾個追擊那南人的同伴正要與南人影子合為一處,陡然那南人猛然轉身,一聲震耳欲聾的暴喝破口而出,同時他手臂擺開,長劍化作一團風橫掃而過。

    可憐幾個本來為了相互呼應而並作一排追擊的匈奴勇士,給那霹靂一般的暴喝鎮住心神,還沒從耳鼓嗡嗡作響的驚懼中回過神來,匹練似的劍光已經橫掃而過,腰眼一痛,沒有一個人能逃脫被攔腰斬作兩截的結局。

    帖孛爾看得直緊緊握住了拳頭,指甲切入了手掌而不自知。他很想勇武地出去與那殺神一般的南人格鬥廝殺,但心裡面究竟已經存了恐懼,勇氣也早已散盡了。在面臨死亡的時候,尤其現在這樣面臨被屠殺的時候,生命在這個匈奴人的心中佔據了全部。

    「長生天在上,你們都是大匈奴的勇士,今日戰死在這個南人的手上,我會報告單于的,請他南下殺光南人給你們報仇!「他心裡這般安慰自己一樣發誓道!

    在他心中說完這句話時候,那南人似感覺到一般仰天一聲狼嚎般大吼,無盡的悲傷與憤怒直衝夜空,駭得帖孛爾心下直想起與這少年南人漢子很相像的東西草原狼王!

    草原狼王,帖孛爾是聽說過的。傳說中那勇猛異常嗜血無比的草原狼王,在失去了愛子或者母狼的時候,便會仰天嚎叫,聲音悲切而淒厲,三百里之外都會給聽見。這樣的狼王,是正進入了它最悍勇最不能阻擋其瘋狂狀態的時候,便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守護王帳的巴圖魯們,即使付出百人千人的代價,也仍有可能給狼王逃了出去。

    帖孛爾覺得自己的脊背上有寒氣升起來,從腰間出發,經過自己的脖子,直要將自己天靈蓋掀起一般,有一個聲音直道:「他是來報仇的!他是來報仇的!「

    帖孛爾幾乎沒有力氣再去撥開眼前阻擋住視線的枯草,呆呆趴在地上只想道:「難道他是那個村莊的獵戶?難道我們進了那個村莊的時候他正好不在家,回來之後發現死人和大火才追來的?」

    他不敢也不可能去問那個殺神一樣的南人,只好趴在地上等待那人殺光自己同伴後離去而得以脫身,心中紛亂只是顧著自己的想像去了。

    天幸耳邊那同伴慘烈而痛苦的哀嚎聲夾雜著戰馬悲鳴起來的蕭殺氣氛,使得帖孛爾沒有陷入自己的想像中太久。

    不知過了多久,他第二次撥開眼前的草叢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近處的篝火火光,已經不能照出廝殺的眾人,他只能憑藉著銳利的眼神和不住呵斥的人聲去分辨戰果。

    粗豪嗓子的呵斥聲越來越少了,他明白那意味著自己的同伴越來越少了,很多熟悉的聲音已經聽不見,那一定是已經死在著南人手上。

    黑夜中更加濃黑的幾團影子不住分合,每一次交匯便一聲大吼傳出,一個人影倒地。帖孛爾痛苦地伸手抓住了自己的頭髮搖動,卻總是能眼睜睜看到自己的同伴死去,他也無可奈何。

    就這樣,帖孛爾在草叢中一直趴著到了現在,山丘下呵斥聲停止以後,可能同伴們都已遭不幸,深知不能力敵的他便將整個身子縮起來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東方亮白的色彩慢慢奪了起來,那顆永遠明亮的星星也升了上來,黑夜,即將過去!

    帖孛爾心下暗暗叫苦,他知道天亮了以後,自己雖然不虞被凍死,卻絕對要給那眼睛銳利如雄鷹狼王一般的南人殺死!但他不敢動,因為他不知道那南人在哪裡!黑夜中,或許那殺神就在自己身邊,如果自己一個不小心弄出哪怕很輕微的響動,自己便要與同伴們一樣永眠在這無名小山丘上了。

    一陣清冽的晨風吹過,從回憶中醒過卻越發明顯感覺到身上的血液流動地越來越慢了,帖孛爾心下沮喪一陣陣傳來,心中直叫道:「無所不能的長生天啊,難道您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您的子孫要活生生凍死在這裡?」

    偶爾瞥見山丘上那數十人頭時候,他卻轉念又暗喜道:「長生天垂憐,您虔誠的子孫,我,帖孛爾還活著!」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舒服的長氣,卻片刻便醒悟過來,那殺神還在左近,這一聲長歎,恐怕招惹來了死亡!

    這帖孛爾也是果斷的匈奴勇士,發覺自己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登時便不管是不是已經給那南人察覺,用盡全身的力氣便向山丘下滾下去,不住的坎坷墊著自己的身體,數十丈緩坡山路顛簸之下,他全身漸漸發熱起來,手腳已經不似方纔那麼冰涼了。

    但他卻歡喜不起來,因為他身子的落點,正是那篝火旁邊,那殺神南人,正坐在火堆旁邊烤著馬肉,身邊便是那令自己仇恨也不能興起的青銅長劍。長劍在火光的照耀下,發出血腥而妖冶的光華,一閃一閃的,似隨時準備暴起將自己的人頭砍落下來。

    絕望蔓延了帖孛爾的眼睛,情知一死的一剎那間他心中狠勁爆發,不顧還在滾動的身體以及向臉上撲來的泥土,他張嘴一聲大吼吞下堅硬凍土一塊,伸手抓起不知哪個同伴丟下的彎刀,不等止住身體下落便躍起來,仰天咆哮一聲用左手擂打自己胸膛,任由已經癒合的傷口中鮮血潺潺流下。

    低下頭去,帖孛爾喉嚨間咕咕作響,片刻已將胸腔擠出來的一句話染得低沉而沙啞:「我要殺了你!」

    那南人似不屑抬頭去看他一眼,仍然低頭翻轉著火上香氣正飄溢出來的馬肉,修長的雙手分出一隻卻在劍鞘上擊打著古怪的調子,最裡面也咕咕噥噥似唱似念說著聽不懂的話語。

    帖孛爾盛怒絕望之中沒有注意,這南人坐著的方向,正是向著南方。他臉色肅然聲音低沉,口中不住低念的,只想想便能猜到,是對那些死去了的南人村民說的話,或者應該算是悼詞祝福。

    帖孛爾憤怒,他很想立刻提刀上去便將那南人殺死。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現在,自己的機會只有一次,要麼殺死這個殺神,要麼,便被這個殺神殺死。

    他不得不分外小心,分外重視這只有一次的機會。

    當下凝神握刀,緩緩在那南人周圍丈許處轉圈,一邊是為了尋找到能使自己以弱敵強一擊必殺的敵人破綻,一方面,卻他雙手雙腳血液還沒有活動開,趁機將身子暖和了,才會有那雷霆一擊的出現。

    在帖孛爾此刻的眼睛中,那隨意坐著的南人渾身到處都是破綻,但他不敢輕易上前,半夜前那幾個追擊的同伴給他引誘殺死,足以將一切佔便宜的念頭扼殺在心中。

    就這樣單方面的對峙,帖孛爾的耐心也好的出奇,居然連著轉了幾十個眼中的凝重神色一點也沒有消散,也看不出一點浮躁的情緒來。

    通紅的朝陽,慢慢露出了一點頭頂,金色的光芒照耀了這個大地,端坐著吞嚥馬肉的那南人,此時在晨光中但見他披頭散髮,身著一襲灰黑色的長袍,袖口處卻裁剪出扣腕的束縛出來,卻不是任何帖孛爾見過的南人裝束,只有那右胸**叉起來的對襟,才能判定他的的確確是南朝秦國人。

    翛然,那人停下在骨頭上啃個不停的動作,迎著朝陽抬起頭來,帖孛爾發現,那一雙黑色大眼給陽光一照,竟然發出妖冶的淡金色光華來。

    便在帖孛爾這一愣中,這少年南人站起身來,直駭得帖孛爾連著倒退三步,手中彎刀也橫在胸前。

    那南人少年咧嘴一笑,油膩的嘴唇在金色光芒下熠熠生輝,卻帖孛爾只能看到他狼王一般的利齒,寒氣又從腳底下冒上來了,止不住又向後倒退了三步,手中彎刀也握得越發生緊。

    南人少年好笑看著這個凶殘的匈奴人害怕成這樣,轉瞬間忽又想起什麼來,臉上似喜似悲,怔怔間又眼神迷離,微微向著金色太陽歎口氣,緩緩伸出手去似要捉捕一絲風尾,口中喃喃念道:「太陽……寒風……那個黃昏……」

    帖孛爾原本以為這少年南人起身便要殺自己,卻等了片刻不見動靜,急忙抬眼細看時候,卻正見他喃喃自語,神色似說不出的迷濛。

    忽然,那少年跳腳向著蒼天豎起一根中指來,駭得帖孛爾以為他要詛咒自己,慌忙不迭又向後倒退了數十步才站定,卻聽這殺人不眨眼的殺神咆哮大吼大叫,細聽之下,卻聽他大罵長生天,言語直道:「挨千刀的老殺才賊老天,老子惹著你鳥事了,幹嘛把老子扔這鬼地方來?有種你放我回去,老子跟你單挑!」

    老天自然不會與他計較,卻略懂南人語言的帖孛爾驚駭得要死,直希望長生天能降下一個炸雷將這出言不遜的南人給炸死。他聽不懂這少年不同於長城那邊秦人的語言,卻看他神色也能猜出一點,知道他是在責罵長生天了。

    那南人少年罵了半天,忽然住口呆呆靜了下來,直斷斷續續低聲念道:「那個黃昏……血……三年……」

    朦朧中,金色初晨在他心中便是了血色黃昏!

    「是的,血色黃昏!」他肯定點點頭,低沉而凝重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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