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血淬軍魂 文 / 烈血炎黃魂
「娘的,這一次,匈奴人可真學會咱的計謀了!」蒙成一邊呼喝銳士們上城頭禦敵,一邊搓著雙手在城梯上下走動不停。
「將軍,咋了?」陳則急忙忙從城下丟下飯碗跑上來,一見面便問道。
「這一次,匈奴人可真會用咱的計謀了,四面開花!」蒙成恨恨道。
陳則能作到副將的職位,自然不是簡單任務,聞言稍加分析便明白,面色凝重點頭不語,蒙成已拽過趕來聽令的斥候急促道:「給你三匹馬,即就是死了,也要連夜給我趕到九原去,便說我陽山三萬銳士上下人等,誓與長城共存亡,不需九原一兵一卒支援。另,請上將軍注意西邊氐羌,深入草原斥候百人隊的消息,絕非虛言!」
他知道蒙恬對自己的穩重與敏銳很是相信,儘管此時九原可能已經派出了人馬去支援四方傳檄隴西北平,但為防萬一,自己不得不再將自己根據狼煙烽火傳來的消息加以分析報告上去。
斥候應諾,身邊便有銳士牽馬過來,他一手抓住自己**戰馬的降生,一手接過陳則送過來的令旗虎符,小心放在塊中,又抓過兩匹戰馬韁繩拉在手中,便趁著黃昏向南方奔去了。
蒙成歎了一口氣,默默向天輕聲念叨一句道:「看來,深入草原,果然鼻子也能靈敏很多的!」卻說完之後,便臉上給肅然決絕代替一切表情,登登跨上城頭去,奔到城垛上向下探看一番,轉頭來大聲叫道:「匈奴人便在腳下,諸公請死命力戰,蒙成,願與陽山共存亡!」
陳則在一旁,蒙成話音方落便叫道:「今日事急,我等不可惜身也!願與諸公,共擔軍令:有退後者,斬!有言棄城者,斬!有不願死戰者,斬!左右都是一死,匈奴人也好,東胡人也罷,不過螻蟻一群,糾糾老秦,死戰不休!」
銳士們都是大秦的勇士,誰沒有與匈奴人的血海深仇背在背上,不用鼓動,便都同仇敵愾,此時有陳則宣佈軍令,俱都沉默以對,只是手中兵器,直將一雙手都暴起了青筋來。
轟,轟,轟——
木驢撞擊在城門上的響動傳上城頭,銳士們腳下城牆巋然不動,只有城門上面的銳士們能感覺到微微的顫抖,便有人低聲罵道:「娘的,匈奴人啥時候也學會咱的攻城方法了他們的木驢,比咱們的還要精銳!」
「鳥,不過頭上頂了一個疙瘩子,披了一層牛皮,老子就不信,咱的利箭連匈奴人的硬骨頭都能刺穿,還奈何不了小小一塊木頭!」
「就是,咱大秦的器械……」轟,腳下驚動持續傳來,這銳士張口向城頭下吐出一口口水來,雖然凝重卻繼續笑罵道,「咱大秦的器械……呃……」一支天空跌落下來的狼牙箭,便在他一句話沒說完時候,端端正正插進他的後心,直一箭,他便一下子喪失了說話的力氣。
戰場上廝殺,死人見得多了,剛才還言笑晏晏的袍澤眨眼間便不能再說話,這已經是平常不過的事情,銳士們悲傷,卻更多仇恨,紅著眼睛看了一眼先走一步的同伴,便靜待蒙成反擊的軍令下來。
通通通三聲大鼓響起,銳士們奮然躍身便到了城垛缺口處,掃眼向城下匈奴人血紅色的大地上,白色雪地如羊毛氈一半、、一般乾淨,卻上面無數黑色腳印不斷錯落踏過,無數揮舞著彎刀嗷嗷嚎叫向長城殺來的匈奴人,面目漸漸清晰,正展現在眾人眼下。
「放!」蒙成揮手,掌旗銳士搖動大旗,黑旗映日,呼呼生風,弓箭手們在將領的帶領下,直撲城垛而去,一把推開霸佔著垛口的別人,他們手中早已挽好的羽箭,便呼嘯著從弓弦脫離,向著腳下螞蟻一樣撲過來的敵人丟過去。
嗚嗚的箭支,在空中來回穿梭,形成連空氣也不能倖免於難的死亡空間。那帶著怪嘯的利箭,是匈奴人的狼牙箭,大秦銳士射出去的,卻是三稜黑幽幽悄無聲息的長箭。
這種三稜箭,乃是從咸陽造運來的大秦統一箭支,三個相交的平面,後面帶著倒鉤,看上去便極為駭人,雖在發射出去的時候聲勢不能與匈奴人嗚嗚尖叫的狼牙箭相比,卻勝在悄無聲息上面,且這種三稜箭,在破開人體之後,便有倒鉤咬住體內骨骼,不說大面積長距離的殺傷力無與倫比,便是受傷不死的人,要取出那三稜箭來,也足以將他疼死。
這種三稜箭,在這個時代是無法仿製的。天下誰都知道秦弩和三稜箭的厲害,只要是敵人,定然也撿到不少這種三稜箭,但除了大秦,誰也不能製造出來——三稜型的箭頭,難以把握製作不說,便是其工序流程,誰也沒有掌握,耗時耗力耗材料,便除了一個大秦帝國以外,誰也負擔不起。
蒙成老繭遍佈的手掌忽然伸出在空中一抓,一支狼牙箭便出現在他面前,他看看手中的利箭,冷笑便向左右道:「我還道匈奴人果然將我大秦的好東西都學了去,卻不過還是在那個無能的狀態!哼哼,不過幾樣小東西,在真正的實力對比中,他們能有我大秦十之一二,那也算他們能有一點勝算了!」
匈奴人將木梯搭上了城頭,他們果真學了一回乖,知道城頭有滾熱的桐油,便在砍伐數目做長梯的時候,只在這半日來攻城之機。長梯上的綠芽還沒有削去,濕漉漉增加了數倍沉重感覺,匈奴人也不在意了,他們人多,便是千斤的重量,他們也能一點一點蹭上高大堅固的城牆來。
銳士們一看這種梯子,便心下有了主意,有鉤鐃手手持數丈長短的木桿,前頭用青銅鑄成的凹型架子,輕輕搭住木梯向外一送,便剛爬上半中腰的匈奴人,驚叫著在空中做出手舞足蹈的動作,與梯子一起重重甩落在雪地裡。
但梯子卻由於沒有乾燥的原因,壓死幾個匈奴人之後,安然無恙在不斷湧上來匈奴人的連推戴桑之下,顫巍巍又搭上了陽山衛所的城頭。銳士們也沒有辦法,也只好匈奴人搭上一次,他們便推下去一次,那顫悠悠的木梯,一次又一次倔強倒下,又一次又一次掙扎爬起。
「將軍,要不,咱用硬弩摧毀罷,好幾百梯子呢,一直這麼下去,恐怕銳士們煩躁起來,正好給了匈奴人可趁之機!」陳則皺眉直看著那根本不是很堅固隨時都有可能要散架,但就是不肯罷休一直在城上與地下做著糾纏的木梯,忍不住便叫道。
「笨!匈奴人就等著咱們用硬弩呢,你堪堪他們那些給人群圍住的地方,那裡一定準備了摧毀咱們硬弩的東西,雖然咱們也不清楚那是什麼!」蒙成抬手就要給陳則一個爆栗,卻想了想放下手來——好歹陳則也是陽山衛所的副將,不能不給他留著面子。
「可是,啥東西能給咱硬弩造成傷害?沒有罷!」也不是陳則驕傲,這硬弩……委實也太恐怖了,千步的距離,沒有什麼能夠將可以傷害它的東西送到面前來。
蒙成搖搖頭道:「就怕萬一有比這硬弩更恐怖的東西存在!要知道,天地間,從來沒有一種東西能永恆稱霸稱王,上天造就一個傳奇時候,便也造就了足以毀滅這個傳奇的剋星。匈奴人引以為傲的騎兵,不是給上將軍的步兵大陣打得大敗麼。」
陳則臉色一變,左右看了一眼,貼近蒙成身邊低聲道:「將軍噤聲,有些話……還是不說的好!」
蒙成也臉色大變,雙肩微不可察鬆動兩下,也低聲道:「咱這裡……應該沒有中車府士的罷?!」
陳則搖搖頭,警覺向左右的衛士看了兩邊,鷹隼般目光映照著淡淡餘暉,森然而戒備,卻周圍護衛們毫無半點異色浮現在臉上,便是兩人說話,他們也似沒有聽見一般,直挺挺站立在那裡,卻不著痕跡將兩人周圍包起一個圈,外面人定然沒有能近身來的。
「算了,便是有人聽見,我等都是大秦銳士,都是好兄弟,誰還能做出……做出那事兒呢!」蒙成這般說話,卻與陳則似能感覺到彼此之間的心思,每人兩個方向便移動目光打量,半晌四道目光聚合時候,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大鬆一口氣的僥倖。
當下陳則便不再堅持道:「那也好,硬弩,咱留著到必不可少要用的時候再用上,這些梯子,也應該要散架了的!」
兩人說話之間,匈奴人全面攻擊開始了。這一次,不再是搭梯子攻城的只搭梯子攻城,推著木驢車撞門的撞門,他們互相配合起來,一輛木驢車配一條木梯,旁邊跟著數百推車抬梯的下了馬充作步兵的匈奴人,後面緊跟策馬威脅可能出城秦軍的騎兵,在後面,便是大量挽著弓箭向城頭上將狼牙箭密密麻麻不問青紅皂白便拋射的弓箭手,這樣子,果真有了幾分大秦軍分工與配合的模樣。
嗤嗤的狼牙箭破空聲一直響個不停,匈奴人也不知從哪兒弄來那麼多的箭支,大秦軍隊可以一息之**出三萬利箭,卻這十萬匈奴人全部出動,便一息之內也射出了十萬支來。
城下地勢寬廣,匈奴人卻多,秦軍射出的箭支,兩三支裡面便能有一兩支是在匈奴人身子周圍晃悠的;城頭上只有狹長但窄小的地帶,但秦軍人少,匈奴人射上來的狼牙箭,有盾牌遮擋,下面的銳士直覺頭頂便在下雨叮叮噹噹不停,便是偶爾狼牙箭射中袍澤,卻禁不住這偶爾實在太多,穿花蝴蝶般在城頭上奔走的後備隊,不斷將受傷甚至失去生命的袍澤抬下去。
漸漸地,死亡驅散了黑夜臨近時候的寒冷,城頭上銳士們有條不紊跟城下匈奴人對攻了一會兒,他們便受不住這種憋屈,有人跳起來時候正裝上頭頂的盾牌,齜牙咧嘴一番,他們狠狠咒罵一句,卻貓著腰將長劍叼在口中,左右看看有滾木礌石,便奮起力量赤脖上去抱起,或者兩三人合作兩沉重的這玩意兒抬著,快步閃到城垛口處,憑感覺向腳下顫抖最厲害的地方,嘿然吐氣一拋,片刻便聽下面轟的一聲,那不停撞擊著城門的木驢,便沒有了聲息。
卻在這一過程中,盾牌免不了要傾斜甚至移動開來,匈奴人從來沒有停歇過的箭雨,便鑽空子抽冷子從縫隙鑽下,將後背完全賣給天空的抱石銳士,撲通一聲栽倒在堅硬冰冷的城頭上,鮮血潺潺溢出直染紅了懷中的石頭滾木,卻自己,再也不能站起來了。
身旁的銳士,輕輕便將袍澤移開,小心似恐怕驚恐他們安睡一樣,將他們交給來抬人的後備隊,自己咬咬牙將侵染了袍澤鮮血,鐫刻了同伴生命的石頭滾木抱起,奮力便向城下扔下去,卻毫不猶豫自己是否便是下一個與袍澤同樣要給人抬著下去的永恆。
世間,有一種人,他們從不盤算自己的歸宿,絕不會以自己的生死作為進退的依據。國家,需要用鮮血,甚至生命去保護,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流血犧牲的,但這種人,天生便是為了將一腔鮮血灑在深愛的土地上,這種人,他們為了國家的安全和不受侵染而存在,他們的生命裡,祖先深深刻在血液中的烙印,便從來都只有一句話——你的價值與榮耀,只在你與敵人生死之間。這種人,散發赤足,上馬擊賊,他們或許可以沒有名字,但他們不能沒有共同的代號。
或許他們也不自知,或許他們也不明白有人會笑,但,他們的墓誌銘上,後人不能不寫下兩個大字,勇士!
真的勇士,只在國家存亡,人們生死的一剎那,才會綻放出怒吼的鮮花般嘶鳴!
國家要強大,國人要活命,譬如大樹要茁壯,這便需要鮮血,只有用鮮血來澆灌,參天大樹才可長成!
勇士的鮮血,沒有尊卑貴賤,沒有清濁髒淨,男兒血,烈烈如酒,壯懷激烈!
自古以來,勇士的集中之地,便是軍旗之下。
軍旗之下,勇士成群,墳墓成堆。
民族,便在這些傻傻癡癡的男兒,這些捨生忘死的勇士振臂一揮當中,挺起了脊樑,他們的風骨,不是吟詩作曲便能寫出來,這種生死至少鮮血鑄就的靈魂深處的吶喊,或者說是嘶吼,只有大漠的金戈鐵馬,只有關山的秋風清月,只有男兒,只有烈烈如桀驁崑崙沉默勝萬里長城的男兒,才能從血液中沸騰出那一種靈魂實質般的調子!
有一群人,叫軍人!
有一首歌,叫男兒行!
有一千年一萬年世世代代也不能說得完道得盡的一個故事,千百年來傳頌吟唱不休,其實這個故事,只是一個平常看來虛無縹緲的影子,這個影子,它叫軍人的靈魂!
軍魂,軍魂是一把刀,是一把劍,這把刀劍是否鋒利,那便看看上面有多少鮮血吧,浩浩蕩蕩的歷史長河中,誰也不要忘記,有一種傳承不休的鑄造淬煉技術,它叫做血淬!這種技術,它的對象只屬於軍魂,因為世間從來沒有哪一樣東西能夠比得上軍魂的堅硬,沒有!
過去沒有!
現在沒有!
將來,也絕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