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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思難忘 第二話:慈母手中劍,遊子身上衣(三) 文 / 司幽

    第二話:慈母手中劍,遊子身上衣(三)

    望著倒在血泊中的丈夫,女子悲鳴一聲摀住了臉。身旁持匕首的男子雙眼圓睜,雙手發抖,好像生怕倒下去的人還會活過來一樣。

    「名茹,名茹別怕、他、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別怕。」男子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女子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捂著臉嚶嚶哭泣。

    「這不能怪咱們是不是,要不是他當年、要不是他故意搶走你,你應該是我的妻子,你說是不是、是不是啊名茹?」男子扔了手裡的匕首,抱住了女子的肩。

    女子悲傷地搖搖頭:「現在一切都晚了……元舒他還那麼小,我、我該怎麼向他解釋……」說罷又將臉埋進手心中。

    男子聽她這麼說頓時慌了神:「你不會告訴他的是不是,我們……我們可以編個理由騙過去,對!要瞞著他,然後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你看多好!」那神色有些癲狂。

    「不!事到如今,難道你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和我在一起嗎?你殺了他,他是你哥啊,你竟然殺了他……」女子揪住自己的頭髮,「都是我一時之錯……是我害死了他!」

    女子哭得越發傷心,男子也顯出更多的恐懼,顫聲問:「你不會去告發我,是不是?你不會告訴元舒今晚的事吧,名茹,你回答我啊!」

    不論他怎麼問,女子只是一味搖頭哭泣。

    「若是……若是你不能發誓守住這個秘密,我便……我便要殺了元舒!」

    「……你說什麼?」女子驚呆了,「你果真想要殺了元舒?」

    男子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是的,我一想到他是你和大哥剩下的孩子,我就……我就不能容忍!他根本不該出生,你應該是我的,你所有的一切都該是我的!」

    女子在他的話語中低下了頭,默默地掀了被子下床來,撿起了地上的匕首。()

    「你想幹什麼?」男子驚得後退一大步。

    「你害怕我嗎?」

    女子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你我本互許終身,誰料你大哥搶先提親,造化弄人,我們竟成了叔嫂。元閔是個老實的男人,我本該盡一個妻子的本分,卻始終斷絕不了對你的情意,最終釀成了今日的苦果。」

    她雙目含悲,望了望男子,歎道:「人只道恨不相逢未嫁時,卻不知相逢早也注定了別離早。」

    ***

    「以你的經驗,不難判定行兇者絕不止一人吧?」

    衛檀衣氣定神閒地喝著茶,每瞟向韓如詡頭上的繃帶便會彎起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黑衣人已被押回,經審理他對殺害兩名侍衛的事實供認不諱,也承認潛入掬月齋企圖謀害衛檀衣,口供人證俱在已被判了死刑。這就是韓如詡來掬月齋的目的,替大理寺卿傳達口信。

    「但是那人滿口承認,就算有猜測也無用,」韓如詡無奈道,轉而又問,「你究竟招惹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區區一個古玩店主也能被追殺?」

    衛檀衣一臉無辜狀:「商人總有談不成的生意,對方記恨在心也是難免。不過韓大人身為父母官,永寧坊又在大人的管轄範圍內,衛某就將性命托付給韓大人了。」

    「哼!」雖然沒說什麼,卻一臉免談的意味,韓如詡端起自己專用的杯子,咂了一口茶。

    「對了,元舒……就是那少年,待會兒你就可以帶他走了。」

    「哦?」這還真出乎他的意料。

    「敝店只有一間住房,他一直留在這兒我也很難辦,還是請韓大人為民解憂,帶他去牢裡安排食宿吧!」掬月齋主一副苦惱的樣子。

    韓如詡冷笑:「那孩子一氣殺了人家一家四口,出門又把看到他的人殺了兩個重傷一個,我看他也吃不了牢飯,得直接去閻羅王那裡要飯去了。」

    點點頭,衛檀衣只自言自語:「那一家四口,怕不是多了個孩子,而是多了位小叔子吧。」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說這樣也好,他一個人孤苦伶仃,死也算是他的歸宿。」

    聞言韓如詡睜圓了眼:「就算他給你添了麻煩你也不該說如此過分的話吧?他雖然命案在身,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衛檀衣無所謂地聳聳肩:「人遲早都要死。而且他也說過,他殺人只是因為想殺人,那麼他應該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

    至此,韓如詡感覺自己完全不能與此等人溝通,喝乾了杯中茶,粗聲問:「那孩子人呢?」

    「就在後院,你可以自己去找他,不過請小心不要再跌入泉水中,否則我買水的錢也要記到欠條上。」

    ***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元舒不自在地看著一身乾淨的衣裳。

    衛檀衣正為他收拾行囊:「你指什麼?」

    「雖然我不清楚你究竟用什麼法術變了一個我,可是紙裡包不住火,總會被發現吧?」

    「這你不用擔心,傀儡失效之前我就將它帶回,沒有人會察覺到的。」

    少年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手裡握著匕首:「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我卻無以為報……」

    這時,有人敲了敲窗欞,衛檀衣撐起窗戶,那人便輕盈地跳了進來。

    「師叔。就是這小子嗎?」來人戴著斗笠,黑紗掩面,聽聲音是個男人。他朝衛檀衣行了禮後問道。

    「不錯,我看他資質甚佳,稍加調教說不定能成大器。」衛檀衣將行囊遞給元舒,然後將他推到斗笠人面前。

    元舒既緊張又不安地仰望這個未來的師傅。

    「如果對我心懷感激,就好好跟著師傅修煉。」

    「元舒一定不會辜負公子的期望!」少年用力地點了點頭。

    衛檀衣將二人送到後門外,臨行前斗笠人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過來:「師祖托我帶話給您,說是如果見到容師姑,請務必留住他。」

    「他若是擔心,為何不自己去找?」衛檀衣冷笑著反問。

    「師祖說請師叔想想當年容師姑為何出走。」斗笠人轉述完畢,微微躬身,然後抱起元舒趁夜色離開了永寧坊。

    衛檀衣勾起一邊嘴角:「只會教訓人的老妖怪。」轉身正欲回房,街上傳來腳步聲。

    「不知這深更半夜,衛公子送何人出門?」

    帶著三兩名侍衛巡夜的韓如詡敵意昭昭地質問。

    衛檀衣冷色的臉上慢慢地編出慣有的微笑,而後緩緩側頭:「不知韓大人這麼在意衛某的私事,意圖何在?」

    韓如詡冷笑:「是誰嚷著性命堪憂,此時卻形跡可疑?」

    對峙片刻,衛檀衣投降似的笑出了聲:「韓大人覺得深更半夜除了私會情人還能有何事?莫非官府連這也要管?」

    睜著眼睛說瞎話,離開的那人看背影分明就是男人,還帶著孩子,這也叫情人幽會?韓如詡真想這麼反駁。一名侍衛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大人,有些事外人不方便知道,咱們也管不著,要不走吧?」

    經這麼一提醒,韓如詡忽然記起衛檀衣那番佔他便宜的言論——莫非這傢伙好那一口?一想之下全身發寒,手一揮:「走!」

    衛檀衣帶著曖昧的笑跨進門內,自言自語般:「越是難到手,便越是珍貴。」

    ***

    書生手忙腳亂地將女屍拖到村外空地掩埋,然後拍去一身泥土,匆匆回到家中。

    「名茹……」書生不敢去看地上躺著的兄長,只捂著臉坐在床邊。

    分明相愛的兩個人成了叔嫂,同住一個屋簷下卻如同相隔天涯,要不是自己苦苦哀求,連這珍貴的偷情都是妄想。

    而在今夜,一切都成了雲煙,阻攔在他們之間的男人死了,她也死了。

    「生,我負於他,願以死相隨,來生陪伴他。」女子舉起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身體。

    書生瑟縮的雙肩止不住地顫抖。自己將來又該何去何從,怎樣去面對一夜之間失去父母的侄兒?

    「我死以後,把我、把我悄悄埋到村外……對元舒,你只需說、說我試圖勾引你不成,錯手殺了自己的丈夫,要他……恨,就恨我吧,那孩子太脆弱,就讓他懷著對我的恨活下去,為了殺我而活下去……」女子在彌留之際交代,「一切因我而起,也該因我而結束。」

    真能當作事不關己繼續活下去嗎?

    活下去的理由又是什麼?害怕元舒質疑的眼神,害怕周圍人看穿自己的醜惡,害怕官府發現真相。

    院中傳來腳步聲,應該是元舒起來小解。書生愣了很短的一會兒,忽然將匕首刺進自己的胸口,發出一聲慘叫。

    這時不論說什麼,這孩子都不會懷疑了。是她勾引自己不成然後將自己和大哥都殺了,所有的罪過都在她,與自己無關,自己是無辜的,是被牽連的人。這麼想,心中感到了輕鬆。

    都是那個女人的錯。

    ***

    元舒在夢中看到的雖不是女子所願,卻是真實的。若非放不下年幼的兒子,她恐怕早已不在,而她深愛的以為能托付的男人卻背叛了她,只為求自己的安寧。

    衛檀衣凝視著手中小小的瓷瓶,回想著少年在夢中看到這一切時哭泣的樣子。自己是自私的,而元舒還反過來感激自己,讓他知道真相對他來說只是加深了痛苦,送他去那裡修煉也許是將他徹底毀了。可是與自己的目的相比,它們又是那麼渺小。

    若是有天神,或許也會原諒自己。

    杯中的茶只餘微熱,衛檀衣將瓷瓶中的粉末倒入茶中。

    慈母的手擁抱著哭泣的孩子,青灰色的淚散落,打攪了杯中沉思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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