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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思難忘 第四話:但為君故,沉睡至今(一) 文 / 司幽

    第四話:但為君故,沉睡至今(一)

    簡陋的土坯房,榻上鋪著些舊棉絮,一位老人半靠在硬邦邦的墊子上,屋外是臘月雪飄,他卻只蓋著一床薄薄的被子,眼下正咳嗽不止。

    「師父,來把藥喝了。」一名青年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開門進來,就這一會兒,屋裡灌進一股冷風,老人在被子裡縮緊了身體,咳得愈發厲害。

    老人顫巍巍地喝下了藥汁,似乎舒服了一些,不等青年起身便一把抓住他的手:「文修啊,為師的日子也不多了,有幾句話想要對你說。」

    青年放下藥碗,反握住老人冰涼的雙手不斷摩挲:「師傅有何吩咐,弟子一定照辦!」

    「好,文修你跟了為師十幾年,一直勤懇踏實,為師非常喜歡你。你師弟失蹤以後,為師便只有你一個徒兒了,為師要把那珍貴的秘方告訴你,只要你能參透,以後一定能鑄出比那更優秀的銅器。」老人灰色的眼珠在眼眶中滾動,以一種期待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徒弟。

    青年握緊了老人的手:「弟子一定不辜負師傅的期望!」

    老人欣慰地反覆撫摸他的手背:「你記住,為師只會說一遍……」

    ***

    由於臨近宣平帝壽辰,太府寺接管了一大批由各地官員進貢的古玩珍奇,右藏署原本人手充足,近日卻是加班加點也難以清點完畢,加之大部分官員都不擅鑒別,兩位署令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

    「真是相當漂亮的燭台啊!」衛檀衣在一堆堆凌亂堆放的古玩間穿行,不時嘖嘖稱讚,當看到一隻燭台被扔在角落時,他忍不住蹲下身去要將之拾起。

    「不許碰!」寒光懾人的刀立刻阻斷了伸出的手。

    衛檀衣嚇得立刻把手縮回來,等看清楚刀在誰的手中,又忍不住苦笑:「韓大人今天怎麼得空到太府寺來轉悠了?」

    韓如詡一臉怒氣:「少囉嗦!這裡放的可都是皇上的東西,哪由得你動手動腳!」

    「啊,說到這個,我其實……」

    「閒雜人等立刻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嗯,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辭了。」

    衛檀衣事不關己的態度讓韓如詡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他很快就知曉了原因。

    「衛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別跟韓侍衛慪氣,你不在的這兩天簡直都沒法做事兒了,要是不能在皇上壽辰之前整理入庫,本官就是有十張嘴也救不了一顆腦袋呀!」太府寺卿一個勁兒地作揖求救賠笑臉。

    送上門的禮物比當時初請時候多了一倍,堆在門邊兒,衛檀衣看都不看一眼。單衝他這藐視萬物一般的態度,站在一旁的韓如詡就惱火。他臨時受命帶領羽林軍保護太府寺,自然是一隻蒼蠅也不敢放進去,哪想突然出現一個不該出現的人,自然是立刻攆人——攆人還是輕的,若是混進生人,恐怕就直接押送大理寺。

    可誰知道這人竟然是太府寺卿盧大人自己貼錢請來的救命仙,自己這麼一吼,人家乾脆地拍拍屁股走人,並且怎麼請都請不動了。

    「盧大人太多禮了,」衛檀衣終於似笑非笑地開口了,「您是當朝三品大員,怎好向衛某一介平民作揖行禮,真是折殺衛某了。」

    太府寺卿一聽就急了,恨不得擠出兩滴眼淚:「衛公子千萬別這麼說,這次都怪本官不好,沒向韓侍衛解釋清楚,讓你白白受氣,本官給你賠不是,求求你還是回來幫忙吧,京城裡再沒有比衛公子更厲害的鑒定商了。」

    衛檀衣勾著一邊嘴角:「盧大人過獎了,京城裡同行前輩何止數十人,衛某初來乍到,哪有什麼本事能比得過諸位前輩。還是請盧大人另請高明吧!」

    「衛公子哪裡話,全京城都知道沒有瞞得過你眼睛的稀世珍寶,除了你本官還能請到什麼人幫忙呀?」見衛檀衣無動於衷,太府寺卿急了,把火氣全衝著韓如詡而去,「韓侍衛還拄著看好戲嗎?還不趕緊向衛公子賠禮道歉!」

    韓如詡差點被他的話噎死,想他雖然品級低於諸寺卿,但畢竟是直屬皇帝的御前帶刀侍衛,擁有必要時調遣禁軍的權利,大理寺卿明步經名義上是他的上司卻一直很客氣,就連太子都客氣地稱他韓大人,這太府寺卿竟然對他呼來喚去好像對待家僕一般,怎叫他不怒火中燒。

    「這事怎麼能怪韓大人呢?他奉命保護太府寺及賀禮的安危,盡職盡責,親貴不阿,這不正是為官的表率麼?衛某敬佩都還來不及,哪裡敢跟韓大人慪氣。」衛檀衣不但不領情,反而一石二鳥,既批駁這位居官自傲的盧大人,又諷刺不懂變通不問事理的韓如詡。

    太府寺卿被甩了一耳光,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正待開口,衛檀衣放下了茶杯:「其實衛某這幾日閒在店裡,只是因為不慎扭傷了腳,不想過去徒添麻煩,要說賭氣那是萬萬不敢的。」

    這算是給了雙方一個台階,太府寺卿就算再火大也只得繼續陪笑臉:「是是,本官這就吩咐轎子過來接衛公子。」

    「哦對了,這些東西我都用不上,盧大人還是拿回去吧。」

    「誒?這怎麼好……」太府寺卿聽說禮物可以收回,心裡早樂開了,但又拚命忍著不寫在臉上。

    衛檀衣輕描淡寫地道:「大人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就吩咐我在的時候用好一點的茶吧,那種一兩銀子一口袋的茶我真的喝不慣。」

    「啊?哦好好好。」

    整個過程一句話沒說的韓如詡這次真正見識了什麼叫口蜜腹劍明褒暗損,於是當那別有深意的眼神掃過來的時候,他很淡定地選擇了無視。

    ***

    回到太府寺後,衛檀衣片刻不停地開始了鑒別,他在庭院內大小箱盒間穿行,有時只是隨意一瞥便篤定來歷,指揮人搬到應去的寶閣。

    「這個是贗品,記錄清楚以後可以扔了。」衛檀衣手執一條細長柳枝,點了點放在盒中的畫軸。韓如詡大驚:「完全不打開看如何確定它是贗品?」

    衛檀衣像是沒聽到這條尾巴說的話,打開一口箱子,翻動看了看裡頭的香爐,又道:「雖然不是什麼精美的手藝,倒也算是初燕時候的寶貝了,隨便收到哪裡去吧。」

    「別裝作沒聽見我說話!」韓如詡一把扯住柳枝末端。

    衛檀衣順勢撒手:「韓大人忙得只差沒有三頭六臂,我哪敢跟您搭話。」曲食指敲了敲錦盒裡的花瓶,點頭道:「這倒是個不錯的寶貝,市價少說能賣到一千兩銀子,模樣也還好,送進宮去擺在角落裡插上花也是不錯的。來拿走!」

    韓如詡狠狠地將柳枝折做幾段扔開:「你這樣敷衍了事的鑒定就算速度再快也沒用!」

    聽他這麼說衛檀衣還真停下來思考了一下,然後自言自語道:「韓大人說得在理,那我還是加快速度趕緊結束這活兒好了。」

    「你這是在替皇上辦事!」急得韓如詡想跺腳。

    「韓大人也是在替皇上辦事吧?為何要形影不離地跟著我?」衛檀衣伸個懶腰問道。

    臉色鐵青:「這還用說,當然要防著你揩油!」

    衛檀衣點著頭,忽然勾起嘴角:「那韓大人做好分內工作不就成了,我的鑒定是否敷衍是否正確,韓大人一個外行人似乎沒有權利指手畫腳吧?」

    正當此時,一名羽林軍守衛快步走來,先朝韓如詡行禮示意,繼而對衛檀衣道:「衛公子,朱大人在太府寺外等候,希望您能出去見他。」

    太府寺近日守備森嚴,想必這人也是進不來才不得不托人帶話。衛檀衣也不知對方是什麼來頭,但見一旁的韓如詡面露吃驚,想那人也不是小官,於是點頭應:「我這就過去,有勞帶路。」

    那名守衛拱手後走在前,衛檀衣招招手:「韓大人不是要盯著我嗎,還不跟上來。」

    一瞬間有種被當成了寵物的錯覺。韓如詡鐵青著一塊臉,不得不跟過去。

    ***

    柳風窈窕四月初,吏部尚書杭府中一場比拚在即,除了衛檀衣無人不感到一陣緊張。

    「衛公子啊,這回就全拜託給你了!我可是堵上了一半的家產才換得了這件寶貝啊!」禮部主事朱穹抓著他的手一個勁兒地拜託。

    衛檀衣想脫開手去卻怎麼都做不到,笑容裡摻了些尷尬:「朱大人放心,只要那件瓷器真是價值連城,衛某一定不讓它埋沒。」保票打得圓滑,若這瓷器是假貨自然什麼都不作數,另外自己所為只是為了說明此物的真實價值而不是為了幫你謀取高位,提醒對方不要期望太多。

    朱穹哪管它這麼許多,聽他承諾就連聲道謝,同樣的話從在太府寺見面那天起就說到現在,在一旁看熱鬧的韓如詡都快能倒背如流了。

    趁著朱穹到一旁叮囑家僕搬運當心,韓如詡捅了捅悠然自得品著好茶的衛檀衣:「為什麼要幫那種傢伙?」這時拱門處走來了杭尋及與他交好的幾名京城有名的古玩鑒定師,衛檀衣放下茶杯:「韓大人管得可真寬啊。」隨著在場等候的眾人一同向杭尋問好。

    比起一個月前,杭尋的精神看起來好多了,衛檀衣和另一名胡姓鑒定師一同向他行禮時,他臉上微微有些笑意,問道:「衛公子別來無恙?」

    「托大人的福,一切安好。看起來大人精神好了許多,在下也就放心了,有空還望大人多多賞光。」衛檀衣十分自然地說著客套話,也不忘為自己招攬生意。

    「前些日子本來是打算過去瞧瞧,可不正好麼,朱大人和樓大人都說替我相中了一件稀世之寶,我也好奇,就想過些時候再去。衛公子是受哪位大人所托?」

    朱穹趕忙笑著挨過去:「是下官將衛公子請來的。」杭尋點點頭,眼微瞇不置可否。

    一位年邁的鑒定師上前來:「大人,是否可以開始了?」

    杭尋點頭,兩手一攏:「那就開始吧,有勞何老先生主持。」

    這位何姓老人是京城最大的古玩店渺香居的主人,做這一行的沒有人不認識他。衛檀衣想他鞠躬示意,他也並不搭理,好似高傲得目中無人。

    「請出示物件。」

    話音落,朱穹命家僕將盒中之物取出置於案頭。在場眾人一瞧,不過一隻白瓷缶,外面甚至沒有花紋,與其說是一件珍寶,倒更像是街頭瓷器店隨處可買的普通魚缸。

    衛檀衣看到白瓷缶,只是微微加深了笑意,也不說話,讓人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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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詩:《短歌行》,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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