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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思難忘 第三十二話:問世間,恨何物,教生死相許(一) 文 / 司幽

    第三十二話:問世間,恨何物,教生死相許(一)

    「你也聽說了吧,林尚書家的那事兒。」

    「可不是嗎,這京城裡還有誰不知道的話,許是西安街的啞巴張吧。」

    「我聽說那是仇殺,林尚書得罪了綠林好漢,結果自家女兒成了替死鬼。」

    「嗨,什麼綠林好漢,林尚書一介文官,能開罪得了誰?那分明就是鬼怪作祟啊!」

    「瞎說什麼!當心砍頭!」

    「哎哎哎老六,先別走,你聽到些什麼?」

    「戚大疤你少問這些有的沒的,那邊可就坐這個官兒,待會兒把你抓了去關起來,可別連累了我這間鋪子。

    寶來茶樓二樓,角落裡的一張放桌邊為了三五個潑皮,正興高采烈又非常小心地討論著戶部尚書林曼家剛發生的那起血案。和他們隔了三張桌子遠的闌干邊,韓如詡佯作未覺,事實上從他們說話開始就一直全神貫注地竊聽著,這段距離對普通人來說足夠遠,對他來說卻不是什麼問題,要聽到他們說話易如反掌。

    那個被叫老六的男人最後還是被拖了回來,一群無事可做的潑皮纏著他問東問西,起初他害怕惹事總是含糊推辭,後來被他們煩得沒了脾氣,只好咕嘟灌一口茶,視死如歸一般說道:「好,我朱老六信任你們,今天就冒著被人暗告的危險,跟你們說了!」

    朱老六說出來的一半是韓如詡已經知道了的。戶部尚書林曼是大濟復辟後的第一位狀元,可惜早年太過書生意氣,不得宣平帝心,一直到了四十六歲才陞官做了侍郎,成為尚書更是前年的事。林曼為人固執,也確實為此得罪過人,不過也因為他兩袖清風,目前還沒人能彈劾他。與他的牛脾氣相反,他的小女兒林雙思卻是個文靜秀麗的好姑娘,據說琴棋詩畫無一不精,在年宴上見過她的長輩都認為她是個做兒媳的好人選,若不是林曼在朝中的地位尷尬,林雙思是無論如何不會到了二十歲還沒有許配人家。

    這樣一個什麼都好卻怎麼都嫁不出去的姑娘昨晚被貼身嬤嬤發現死在了浴桶裡,她像是正在洗澡,身上什麼都沒穿,但是浴桶裡承裝的卻不是水,而是滿滿一桶花瓣。幾乎與她同時死去的是林曼的門下弟子葉奕,也是死在滿是花瓣的浴桶裡,發現的人是和他住同一個房間的林曼的另一位弟子何晨。

    「有人說林小姐和葉公子這是殉情,要不怎麼能死成一樣的呢?可是我聽說啊,那天林家的嬤嬤開門時候,還看見另一個人在房間裡,只是那個人刷地就不見了,她還以為眼花了呢!」朱老六煞有介事地說,「另外那個門客好像也看見了,據說兩具屍體的死亡時間是一樣的,被發現的時間也相差無幾,但是從小姐的廂房到門客的廂房怎麼也要花些時間,所以你們說,這不就是鬼怪作祟麼?」

    那桌人立刻發出唏噓聲,膽小的甚至開始嘀咕「該不會真的有鬼吧,這京城裡越發不太平了」,說話聲音混雜聽不大清楚,韓如詡還待仔細辨認,右邊肩頭突然給人用力一拍,嚇得一口酒全噴了出去。

    這回動靜大了,整層樓的人差不多都看了過來,韓如詡大怒:「你到底是人是鬼,走路都一聲不響!」

    「我當然有發出動靜,但是韓大人好像元神出竅了,不拍一下不會回魂。」衛檀衣一臉不知錯地在他對面坐下,小二很快送來一碟茴香豆。

    韓如詡沒好氣地白他,攆蒼蠅一般揮手:「走遠點,別妨礙我。」

    不過也談不上妨礙,因為那桌的人已經開始說別的奇聞軼事,再等也等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來了。

    「韓大人好大脾氣,難道說這天氣上火,人也容易上火?」

    衛檀衣抽一雙筷子,撥著碟中的茴香豆道:「是為林尚書家的案子發愁吧?怎麼,如今官升三品,還得給大理寺當跑腿的麼?」

    韓如詡狠狠瞪他一眼:「林尚書的女兒原本是要指婚給太子殿下的人,被拒絕後就死了,難道不會被人懷疑太子有意殺人滅口嗎?」言下之意,自己是在為太子奔波。

    「殺人說得過去,滅口,」這邊一臉發現漏洞的促狹,「為何事滅口?而且為何要連帶著殺了那個叫葉奕的年輕人?」

    這傢伙,根本是在套話,韓如詡不答反問:「看來你知道得夠清楚,說不定比我知道的還要多,嗯?」

    衛檀衣毫不避諱:「那要看韓大人有多少誠意了。」手中的筷子叮叮敲著那黃得就要看不清花紋的碟子邊緣。

    ……認栽。

    「辛苦了。走吧。」

    一口氣把一碟帶著酸餿味的茴香豆到進口中,嚥下去的時候還引發了反胃,導致韓如詡不得不一手捂著嘴,含糊地問:「去哪兒?」

    「當然是去林大家人做客。」

    ***

    白圭蘸了些顏料,正要塗上紙面,忽然就被蒙住了眼睛。

    「小鈴乖,把手放開。」他也不惱,含笑用筆尾戳了戳那雙手。

    手的主人是個約摸七八歲的小姑娘,一聽他這麼說,便噘起了嘴:「討厭,都不知道假裝被嚇一跳,也不猜猜是不是別的什麼人。」

    他放下手中的筆,轉身將她摟住:「同樣的把戲玩了這麼多年,你說我還能被嚇到嗎?」小姑娘伏在他膝頭,把玩著自己的小辮子,不說話。「而且這麼油乎乎汗津津的手,除了小鈴,還可能是誰呢?」

    這下小鈴可不依了,在他懷裡撲騰著耍賴:「胡說胡說!誰的手油呼呼了,誰的手汗……」忽然說不下去,將手背在身後,使勁在衣擺上擦了擦,然後眉頭一降,「哼!書祺最討厭了!我不要理你!」掙脫出來就往書齋外跑。

    「小鈴!」他只得趕緊追出去,憑借身高腿長的優勢很快就趕上了小姑娘,從後面將她舉了起來。

    「討厭討厭!放我下來!」小鈴兩腳亂踢,好像一隻被反剪了翅膀的小雞。

    他被逗笑了,將小鈴抱進懷裡親了親她的小臉:「好了,不生氣不生氣,哥哥錯了,哥哥下次不敢了,再也不說小鈴的不是了,好不好?」

    小鈴氣鼓鼓地扭開頭不讓他親。

    「那哥哥讓你打三下,好不好?」

    小鈴眼珠轉了轉,還是噘著嘴不理會。

    「那打五下總可以了吧?」他又退一步,討好地用鼻尖蹭了蹭那白皙粉嫩的脖頸。

    「好啊好啊一言為定!」小鈴立刻笑容滿面,「把手伸出來。」

    他一手抱著妹妹,另一手攤開來,很認真的遞到她面前。小鈴揚起小巴掌,先打了一下:「不許說我的手油乎乎!」他笑著答是。又打一下:「不許說我手上有汗!」「好。」

    這才兩下,還有三下該說什麼呢?小鈴歪著頭想了想,又打一下:「說書祺只喜歡小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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