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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思難忘 第三十六話:如初見,秋風悲畫扇(四) 文 / 司幽

    第三十六話:如初見,秋風悲畫扇(四)

    衛檀衣說什麼也不能相信自己被冒充了這件事。

    「我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但是我絕沒做過嚇唬人這種無聊的事。」他堅定地說。

    韓如詡翻個白眼轉開頭,對於自己總有事沒事被他嚇得半死的歷史保留意見,淬思則關切地望著對面的年輕公子:「那人果真和主人長得很像麼?」

    因為得了白紙軀體暫用,那個夜半總在京城大街小巷人家遊蕩的生魂有了個人也能看見的形體,正和他們一同乘坐去往曲明府的路上。

    「不是像,是一模一樣。」年輕公子臉微微紅著,肯定地說。

    淬思好奇心大起:「主人,難道有什麼法術可以造出這樣的幻覺嗎?」

    「沒有,」衛檀衣冷漠地回答,「你自己也很清楚,不論白紙剪成什麼樣,最後顯現出來的依然是你魂魄的模樣,除非我本人出現,否則不可能出現一個能被普通人徒手捉住的形體。」

    淬思便沉默了。若是偽造一個幻覺,那就連她都能做得到,但是有實體被活人拉住的,又生著衛檀衣的臉,除了他本人實在很難想像會是誰。

    「我覺得比那更嚴重的是,」韓如詡神色凝重,「那個人所說的話,實際上有多少人知道。」

    衛檀衣不回答,眉頭深深蹙起,彷彿被接二連三的古怪事件——尤其是有人假扮自己這一件,煩得毫無頭緒。

    見他不回答,韓如詡逕自說下去:「那道傷疤被人無意間看到的可能性很小,除了我和淬思,你還能想到誰,這一點很重要。」淬思也擔心地看著他:「是啊,主人你能想起來嗎?」

    年輕公子垂下頭:「都是我不好,給各位添了麻煩。」

    「不,我特意要謝謝你,否則我壓根想不到會有人冒充我,還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衛檀衣原本落在地板上的眼向上看來,眼神比那日園中所見有過之無不及,年輕公子倉惶避開視線。

    沉默了一下,衛檀衣沉沉地道:「離開師門以來,見過它並且還在世上的,再無第三人。至於宮中,師父和內宮兩位長輩,恕丞和禍兮,都是知道的,其餘的人不敢接近我自然也就不知此事。」

    「禍兮?好奇怪的名字。」韓如詡撿了個不是重點的感歎了一句。

    「這些人中除了師父都是看不見鬼魂的普通人,更別說做這障眼法。而師父又是世上唯一不會做出冒充我這等無趣之事的人。」

    他恨不得那件事沒有發生過,恨不得我忘了它就這麼活下去。說話時衛檀衣心中默默想道。

    這時式神停下了馬車,他們已然到達年輕公子所說的曲明香住園。

    「你的肉身現在何處?」下車後衛檀衣問道,他已經收回了白紙握在手中,韓如詡眼中他不過是對著牆壁在自言自語。

    「好,你先回去,不要被人發現了。」

    待那年輕公子走後,衛檀衣才鬆了口氣,壓低嗓門對他們二人說道:「這人實在是罕見,先前他在一旁不便直說,他之所以魂魄離體,完全是因為自願。」

    「自願?」

    「對,就是自己想要擺脫肉身的束縛,到自己到不了的地方去。」

    淬思不禁「啊」地掩住口,似乎回想起了什麼事,神情忽然變得傷感起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概就是為了找到我才會這樣,」衛檀衣曲指叩牆壁,「或許是有求於我,但又出不了家門,才有了每個夜晚魂魄離體跋涉尋找。」

    「不管怎麼說。」

    他撇了撇嘴,拍乾淨手上的灰:「我們只能明天再來登門拜訪了,作怪的是人是鬼,明天就會見分曉。」

    ***

    今年夏天格外的長,已經過了八月,還總是晴空萬里,烈日炎炎,蟬嘶聲唱著聒噪的歌,努力掙扎著要把須臾的生命延長。

    裴少音冒著正午的日頭走了約有半個時辰,還是沒見著衛檀衣的人,不免心裡焦急,跑的帽子也歪了卻沒察覺。

    「哎!你那副德行是要做什麼啊,邋邋遢遢的。」假山上涼亭裡,顧屏鸞正悠然自得地吃著葡萄納涼,遠遠看見他跑過,揚聲責備道。

    裴少音轉了幾圈才找見她人,用袖子擦著汗一路小跑進涼亭。

    「瞧你滿臉都是汗,還不擦擦。」顧屏鸞瞪起眼,遞過自己的帕子。

    「你居然還有閒情吃葡萄,」裴少音倒也不客氣,接過來擦乾淨臉又塞回去,「見到檀衣了嗎?」

    顧屏鸞撿起一顆葡萄剝皮:「那孩子神出鬼沒的,我怎麼會見著。」

    裴少音眉頭一跳:「兩個孩子都不見了,你居然還這麼悠閒!他們的日常起居可都是你在負責,宮主出關以後萬一得知你疏忽大意叫他們逃出宮了,我看你還悠閒得起來!」一著急,竟是前所未有的暴躁。

    「你說什麼?他們逃了?」顧屏鸞立刻跳了起來,「什麼時候的事,誰發現的?」

    「我剛才問過好些弟子,都說從一早就沒見過他們倆,禍兮那孩子黏宮主黏得緊我倒是不擔心,就怕檀衣一個想不通直接衝下山去,到時候不又是……」「你不用說了。」

    顧屏鸞一手按著他的肩,神情嚴肅:「如果真發生這樣的事,我會主動請纓去捉他。」

    裴少音歎了口氣:「誰去捉人都是小事……唉,你我都大意了,象牙摔斷對那孩子來說不啻雪上加霜,而宮主又閉關不出,我們就該時時留意著他,誰想……」

    一時間二人均低頭不語。

    四年前芩的逃跑至今都還是人心中的陰影,撫琴宮向來有進無出,即使是正宮主嫡傳弟子也不能例外,芩是第一個逃走的人,卻並不會是最後一個,衛檀衣的身世與她何其相似,受到刺激而離開並非不可能。

    「你……」顧屏鸞心亂如麻,無意間瞥見他手中一隻細長的盒子,竟忍不住問:「你手裡拿著什麼?」

    裴少音就著掂了兩下:「你說這個?宮主昨兒吩咐我下山給檀衣另買個把玩的物件,我挑來撿去也就這個最輕便最稱手的,還特意到錢莊取了銀票。宮主的一番苦心,眼看著就打了水漂。」

    顧屏鸞很想知道那裡頭是個什麼,值得他到錢莊取銀票買,須知撫琴宮在山下城中的銀票一律是千兩,沒有宮殿修繕之類的大事是絕不會輕易動用的。

    「不管怎樣,我們分頭再找找,實在找不到就只有我去向宮主請罪了。」她黯然道,手無意義地揮了一下,匆匆跑出涼亭。

    一整天,顧裴二人差不多把半座山翻了一遍,兩個紅衣小人就是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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