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三十一章 酬恩塑像 文 / 天山譚談
信陵君魏無忌,因為妹夫平原君被秦國圍困,幸虧如姬偷來兵符給信陵君,信陵君率兵十萬,大破秦軍,保全了趙國。他的一個門客對信陵君說:「恩德有的可以忘記,有的卻不能忘記,如果別人對我有恩德,是一定不能忘記的;如果我對別人有恩德,一定不可以不忘記的。」總之,施恩的人一定不要希望回報,受恩的人一定不要忘記有恩與你的人。
王伯當是當時很有名望的人,眼界很高,他哪裡能看得上那黃傘下的紫衣少年,齊國遠、李如珪兩人出身綠林,經常幹殺人放火的事,不可能怕什麼尊官。秦叔寶卻身在公門,知高識下,說道:「賢弟們不要上去了,那黃傘底下的少年人,就是修寺的施主。」伯當說道:「施主就施主吧,怎麼就不走了?」叔寶說道:「話不能這麼說,他是個現任的官員。」李如珪說道:「秦兄怎麼知道?」叔寶說道:「你看那兩面虎頭硬牌,就知道是個現任官員。我兄弟四人如果走上去,是與他見禮還是不見禮呢?」伯當說道:「秦兄講得有理。」四人轉身走小路來到大雄寶殿,看見許多工匠正在那裡幹活。叔寶叫了一聲,眾人走近前說道:「老爺們有什麼話要吩咐嗎?」叔寶說道:「我想打聽一下,,這寺院是何人修建得這麼齊整?」匠工匠們說道:「是并州太原府唐國公李老爺修蓋的。」叔寶說道:「他留守太原,怎麼又到這裡來修寺院?」工匠們說道:「因為在仁壽元年八月十五日,李老爺奉聖恩欽賜回鄉,晚間臨時在寺內安歇,竇夫人分娩了第二位世子,李爺怕穢污了清淨地土,就佈施很多銀子重新修建。那殿上在黃傘下坐著的,就是他的郡馬,姓柴名紹,字嗣昌。」叔寶知道了那天在植樹崗救了唐公以後,唐公晚上來到了這裡。
弟兄四人從東角門來到方丈。見東邊新建起了一座門樓,門樓上懸掛著一個紅色牌子,牌子上寫著「報德祠」三個金色大字。伯當說道:「我們進去看看報什麼德的?」四人一齊走了進去,看見三間殿宇中間立著一座神龕,高有丈餘。裡邊塑著一尊立著的神像,戴著一頂青色的范陽氈笠,穿著黑布外衫,肩披黃色鎧甲,腰帶上掛著牙牌解刀,穿著黃鹿皮的戰靴。神像前面豎著一面紅牌,紅牌上寫著六個楷書金字:「恩公瓊五生位。」旁邊還有幾個小字兒:「信官李淵沐手奉祀。」原來當年叔寶在植樹崗打敗假強盜以後,李公問叔寶姓名,叔寶不願意留名,放馬直奔潼關。李公在後面追趕了十多里路,叔寶只得告訴他叫秦瓊。由於距離較遠,李公聽錯了,又見叔寶搖手,以為叫瓊五。叔寶暗暗點頭:「我說那一年我在潞州怎麼如此窮困潦倒,原來是李老爺折了我的福。我只是一介布衣,怎麼能當得起這個勳衛塑像。」那三個人都看那神像,齊國遠連那六個金字都認不得,問道:「伯當兄,這可是韋馱天尊麼?」伯當笑著說道:「剛才在二山門裡面的朱紅龕內,捧著降魔棒的才是韋馱。這個生位,其人還在,唐公曾經受過這人的恩惠,因此建了這個報德祠。」眾人聽見伯當說其人還在,都感到很驚奇,看看這個像,又瞧瞧叔寶的臉。那個神龕左右還塑著四個人,左邊兩個牽著一匹黃驃馬。右邊兩個捧著兩根金裝鑭。伯當靠近叔寶的耳朵低聲說道:「往年兄長出外遠行,就是這等打份吧?」叔寶暗暗搖手,說道:「賢弟小點聲,這就是我了。」伯當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叔寶說道:「在仁壽元年,我與樊建威到長安掛號,正是八月十五。剛好碰到唐公回鄉,在植樹崗被強盜圍殺,建威攛掇我上前助唐公一陣,打退強賊。那時我放馬就走,唐公追趕來問我姓名,我沒辦法,只得通名秦瓊,搖手叫他不要趕,不知他怎麼錯記成了瓊五,這話一定不要對別人說。」伯當笑著說道:「只因他把你當成了瓊將軍,所以折得將軍在潞州這樣窮了。」兩邊說笑,想不到柴嗣昌坐在月台下,望見四個人走進去,不知到是什麼人,就吩咐家將,暗暗打聽。家將們就跟在後邊看這些人的舉動。
叔寶幾個人的講話被家將聽見了,家將趕緊上月台來報告郡馬爺:「那四位老爺裡面,有太老爺的恩人在內。」柴嗣昌聽了,整整衣冠走下月台,來到報德祠,彎腰深施一禮說道:「請問哪位是我岳父的救命恩人?」四人答禮,伯當指著叔寶說道:「這個人就是李老大人在臨潼山植樹崗見過的那個人,姓秦名瓊,李大人當年錯記成了瓊五;郡馬如果不相信,雙鑭馬匹現在在山門外面。」嗣昌說道:「四位壯士肯定不會欺騙我,請到方丈坐坐。」眾人來到方丈,頂禮相拜,各問姓名。郡馬叫人到山門外牽馬,把行李搬到僧房中放好。然後就吩咐擺酒,接風洗塵。連夜修書一封,派人到太原通報唐公。將他兄弟四人留在寺裡飲酒作樂。
轉眼就過了新年,眼看就到了正月十五花燈節。叔寶與伯當商議道:「明天就是正月十四,到長安以後還要準備準備,十五日一早就得去送禮。」伯當說道:「那我們明天早上就起身進長安。」叔寶第二天早晨吩咐隨從收拾鞍馬準備進城。紫嗣昌曉得他有公務,不好阻撓,只是太原的回書還沒到,猶豫不決,心裡想:「叔寶進長安送完禮以後,肯定自己就回去了,一定不會還到寺中來的。如果岳父有回書來請,此人已經走了,那該如何是好?不如現在我陪他進長安去看看燈,等他完了公事以後,還邀請他到寺裡來,等著岳父的回信。」想到這裡,嗣昌對叔寶說道:「小生也要到長安看燈,陪恩公一起去何如?」叔寶因為自己的搭檔有些不妥當。也要借他的勢頭進長安去,連聲說好。吃過早飯以後,嗣昌就吩咐手下收拾鞍馬,命令兩個隨從帶著裝著很多銀子包裹,陪同秦爺進京送禮。五位英雄、七騎馬,後面跟著二十二個隨從,離開永福寺向長安去了。
雖然只有六十里路,因為動身晚了,到長安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秦瓊不想在城中心找旅館,恐怕出入不方便。離明德門還有八里路的地方,看見一家旅館,房屋高大,掛一個招牌,寫著「陶家店」。叔寶就說道:「現在城中心的人很多,不好找旅館,就在這裡安歇吧。」眾人下馬,帶著行李牽著馬來到旅館大廳,大廳上邊掛著很多還沒有點著的花燈。主人看見這些人的穿著打扮,知道是有勢力的人,即忙笑臉相迎,慇勤地說道:「列位老爺,如果不嫌小店酒飯粗淡,今晚就在小店,剛做好的幾盞花燈,就當是為各位客官接風洗塵。」叔寶是個有意思的人,心中有個主意:今日才十四,朋友們進城沒事幹,肯定會到街上頑耍,惹出事來,我的公事還沒有辦,正好趁著主人的酒席,挽留各位朋友,等明天我送過壽禮再陪他們看燈。想到這裡,秦瓊說道:「承蒙主人盛情,我們答應就是了。」於是眾友開懷痛飲,三更時盡歡而散,各歸客房安歇。
叔寶沒有去睡覺,而是在大廳裡站著,主人正督促手下收拾傢伙,看秦瓊還不去睡覺,就問道:「秦爺是從哪個衙門來的?」叔寶說道:「奉山東行台來爺之命,來給越公楊爺送壽禮,我想求你幫我辦一件事。」店主說道:「秦爺請講。」叔寶說道:「我曾經來過長安幾趟,街道衙門白天好認。明天我天不亮就要到明德門去,貴店裡有沒有識路的人,借一位給我引路?」主人指著一個正幹活的老夥計說道:「這個人名叫陶容,不要說路徑,連禮貌稱呼,都是知道的。陶容過來!這位山東秦爺,明天要起早進明德門,到越府拜壽,你給他引路。」陶容說道:「秦爺若帶得人少,老漢還有個兄弟陶化,可以幫秦爺拿拿禮物。叔寶說道:「這樣最好。」秦瓊回房中取出兩串皮錢,賞了陶容、陶化。然後打開皮包,按照單號順序,分成四個氈包,兩個隨和與陶容弟兄一人拿一個。五更天的時候,叔寶趁著眾友還在昏睡之中,帶著四個人悄悄地出了旅館,到明德門去了。
越公是朝廷的開國功臣,文帝對他非常寵信,當年陳國滅亡的時候,把陳國的宮娥采女一百多名賜與越公以娛晚年。越公的地位雖然很尊貴,卻是一個大奸臣。這一天因為西堂丹桂齊開,請幕僚宴飲,眾人無不阿諛奉承,只有李玄邃說道:「明公雖然位高權重,名震天下,只是缺少太上老君的仙丹……」越公會意,知道玄邃說他雖然得寵,恐怕不能長久的意思,就說道:「老夫不需要老君丹,自有辦法應付。」第二天越公出來,坐在內院,將內外錦屏打開,叫人傳旨與眾姬妾說:「老爺念你們在這裡已經很久了,都很辛苦,恐怕耽誤了你們的青春。現在老爺在後院中,讓你們眾姬妾都出去。有願意出去嫁人的站在左邊,不願意的站在右邊。」眾女子就像放出籠子的小鳥,推推擁擁地出來了。越公端坐在後院,說道:「我剛才叫人通知你們,都知道了麼?都站好了。」眾女子雖然在府中不愁吃穿,總想著想單夫獨妻的快樂。一百多名女子有一大半站在左邊。越公轉過頭來,只見還有兩個美人站著沒動:一個是捧劍的樂昌公主,陳主之妹,一個是執拂美人,姓張名出塵,花容月貌,聰穎出眾,是個有俠義心腸的奇女子。越公對他兩個說道:「你二人也該下來跟眾人一樣要麼站在左邊要麼站在右邊。」二人急忙走下來跪在越公面前,那個捧劍的哭著不說話,只有那執拂的一個人開口說道:「蒙老爺隆恩,讓眾婢女出來擇配,自古以來都沒聽說過這樣的好事。但婢女在府中享受慣了榮華富貴,怎麼能願意出去和那些清貧的人一起生活呢?古人云:『受恩深處便為家。』況且婢女不但沒有家,看天下也並沒有人和我相配。」越公點點頭說好。又問捧劍的女子:「你為何哭著不說話呢?」樂昌公主便將以前曾許配徐德言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後來徐德言也來到越公府做幕僚,夫妻再次相聚,這是後話,暫且不表。當時越公聽說了以後,也沒說什麼,叫二美人站起來,又吩咐總管打開內宅門。那些站在左邊的四五十個女子,都讓她們回家自擇夫婿,衣服和私房錢也讓拿回去。於是眾女子個個磕頭謝恩,哭著走了。越公看見那些粉黛嬌娥,擁擠出門,覺得心中很爽快。從此以後越公對樂昌公主與執拂張氏另眼相看,提拔為女官,管理府裡的眾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