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零七章 清宵賞月 文 / 天山譚談
項升建造完了,忙請煬帝來看。()煬帝坐著車輦一路行來,遠遠看去,縹緲間就像神仙洞府一般,十分幽異,煬帝的一片遊魂,先被引得悠悠蕩蕩。到了裡面,只見錦遮秀映,萬折千回。幽房與邃室婉轉相通,每走一步都有花迎柳引。煬帝游賞了半日,只見這裡一派洞天,那裡一片福地,竟不知身在何處,高興地七顛八倒,不知著落。就對項升說道:「你怎麼有這樣的巧心,簡直可以奪天地造化之工!」項升說道:「還有許多秘密之處,萬歲還未曾游到。」煬帝說道:「在哪裡?」項升又把煬帝引了進去,左一穿,右一折,又不知有多少幽奇去處。
到了一處,分明水窮山盡,不知怎麼一轉彎,又有許多妙境,煬帝大喜,說道:「此樓曲折之妙,不要說世人到這裡沉迷不知,就是讓真仙來游,也會自迷的。可以給它起個名字,就叫做『迷樓』。」就叫項升領著宮人,仔細地記認來蹤去跡,又叫左右給吏部傳旨,賜項升五品官職,又叫太監到內庫支絹一千匹,賞給項升。項升謝恩,歡歡喜喜地離開了。
這一天煬帝竟然沒有回宮,就在迷樓中住了。就召吳絳仙、袁寶兒一班美人來伺候,又發詔選良家十二三歲的幼女三千,到迷宮充作宮女。又在樓殿上鋪了四副寶帳,都是象床雕枕,繡褥錦茵。又給四副寶帳起了四個美名,第一帳叫做散春愁,第二帳叫做醉忘歸,第三帳叫做夜酣香,第四帳叫做延秋月。從此以後,煬帝不分晝夜,與眾美人逞淫縱慾,除了吃酒,其餘的時間都在四帳中受用。又叫宮女,將上好的水沉香、龍涎餅,在四角上燒起來,煙氣霏霏,讓外邊的人看著就像雲霧氤氳之狀。煬帝常笑著說道:「即便是瑤池瓊島、神仙境界,估計也不能超過。」沒過多長時間,三千幼女已經選到。煬帝看了,都是些乳鶯雛燕,嫩柳新花,滿心歡喜。都叫她們穿上輕羅薄紗,打扮得裊裊婷婷,就如仙子一般,分散在幽房秘室裡面,叫她們焚香煮茗,伺候聖駕不時游幸。
煬帝自從得了三千幼女,欲心愈蕩,天天到各幽房裡去玩耍,快不可言。令煬帝煩惱的是,這迷樓都是逶逶迤迤,曲曲折折,穿花拂柳的徑路,或上或下,或高或低,不能乘車,也不能輦,都要自己走來走去。煬帝日夜遊幸,雖然快樂,不免覺得行走費力,可是也沒有辦法,只得這樣。誰知名利之下,偏有許多逢迎獻媚之人。只因項升造迷樓,便做了美官,早又打動了一個人的利心。這人姓何名稠,是先前給煬帝獻御女車的何安的兄弟。因為聽說煬帝宮中游幸,只能步行,他就弄聰明、逞奇巧,做了一個轉關車兒來獻。這車兒下面,用滾圓的輪子,左右暗藏機關,可以上,可以下,登樓轉閣都如走平地一般,轉彎抹角一一皆如人意。又不太大,一個人坐在上面,緊緊簇簇,外邊的輪軌,一點也不招風惹草。又極輕便,只需一個人推著,就可以到處去游幸。又制得精工富麗,都用金玉珠翠綴飾在上面,確實是一件鬼斧神工的妙物。
何稠做好以後,忙推到迷樓來獻給煬帝。煬帝見了大喜,就坐在上面,叫來一個太監推著試看,果然快便如風。左彎右轉,一點也不費力,上樓下樓比行走還快三分,煬帝喜之不勝。就對何稠說道:「朕造這迷樓,幽奇深邃,十分可愛。只苦於行走艱難,現在得了此車,可以任意逍遙,都是你的功勞。」就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何稠奏道:「微臣叫何稠。」煬帝猛然想起了什麼,說道:「朕第一次臨幸江都的時候,有一個何安,曾獻一駕御女車,你們可是一家?」何稠說道:「就是臣的親兄。」煬帝說道:「原來就是弟兄,難怪此車造得巧妙。」何稠奏道:「先前臣的兄長所進御女車,要的是寬大。只好途中御女,如果要在宮幃中用,還不太妙。容臣再另外造一駕。」煬帝歡喜地說道:「只要巧妙的,都制了獻來,朕自當重賞。」就叫左右先取千金賜給何稠,等御女車獻來以後,再加官職。何稠謝恩而去。
煬帝有了轉關車,就叫一個小內相推著,終日在迷樓中行樂,就像嫩柳中一個黃鸝穿梭來往,也不知幾時為日,也不知幾時為夜,經年履月,只是昏昏沉沉與眾美人宮女任意取樂。這一天,煬帝因請蕭後賞花,多飲了幾杯,醉後又被淫事傷了,第二天忽然病起酒來。一個頭就像有幾十斤重的一般,再也抬不起來。心下只是想要嘔吐,睡在床上,十分難過
煬帝有點受不了,忙叫袁寶兒將迎輦花拿來聞,指望醒酒。誰知脾胃被酒淘壞,又兼縱慾過度,精神疲憊,支持不起。迎輦花的氣力有限,怎能解得滿肚皮爛糟丘,就像一杯水救不了車薪之火。煬帝將花拿到鼻子上,聞了又聞,嗅了又嗅,一點效果都沒有。弄了一會,反而覺得很噁心,只得把花丟去,依然睡倒。只睡到晌午時,忽然想吃閩中的鮮荔枝,就叫近侍去尋找。近侍奏道:「這江都地方,離閩中二千餘里,一時恐怕找不到。」煬帝說道:「你儘管傳旨去尋,江都乃繁華之處,或者民間也有。」
近侍不敢再說什麼,只得傳旨叫三五十個太監,分頭去尋。眾太監領了聖旨,急忙來到都市中,東家訪訪,西家問問。都回說道:「不要說隔著兩三千里路程一時不能得來,荔枝是秋天出的,現在是春天,荔枝才開花,就是到閩中,也不能有。」眾太監尋了一會,沒辦法只得轉回來回旨。剛走到宮門前,忽見一個道人,長得高高大大,一個道姑生得標標緻致。兩人都打扮得像神仙模樣,飄飄然從對面走來,手中拿了一把大掌扇,扇上寫著兩行大字道:「出賣上好醒酒鮮荔枝。」
眾太監看見,忙走上前問道:「老師父,鮮荔枝在哪裡?我們要買。」道人笑著說道:「荔枝有便有,只是價很高,恐怕你們買不起。」眾太監笑著說道:「老師父要多少錢一斤,怎麼就買不起?」道人說道:「俺這荔枝,與眾不同,不論斤賣,要一千兩銀子一個。」眾太監都大笑起來,說道:「怎麼要這麼多銀子?」道人說道:「我說你們買不起。」搖著扇子便要走去,眾太監慌忙攔住,說道:「老師父不要性急,一千兩銀子一個也是小事,你且把荔枝拿給我們看看。」道人說道:「有了銀子,就給你看。」眾太監說道:「老師父你不要看錯了,這荔枝乃是當今萬歲爺要買,難道還少了銀子不成!你如果只管爭價,萬歲爺知道了,恐怕連性命也難保。」道人笑著說道:「俺們乃是神仙弟子,方外之人,又不食他的水土,要管俺們也不容易!」眾太監說道:「你雖然出了家,難道皇帝就管不著你不?」
道人正要開口,只見那道姑說道:「既然是當今皇帝要,就送給他吧,何必只管爭論!」眾太監都喜歡地說道:「還是這位女師父說得有理,如果肯送給萬歲爺,萬歲爺吃了歡喜,少不得也要賞你銀子,決不會白要。快拿出來,萬歲爺已經等了很久,我們要去回旨。」道人說道:「既然要送,必須當面送。」有兩個太監就要領他進迷樓去,又有兩個暗暗說道:「你看這兩個道人,都是隨身衣服,單單薄薄,又沒個籃兒罐兒,荔枝放在哪裡?說不定是聽見我們尋荔枝,故意在扇子上寫這個招子捉弄我們。如果帶了進去,一時沒有荔枝,皇帝面前,不是兒戲的!」又有幾個說道:「我們空著手正不好回旨。不如暫且借他去搪塞搪塞,有荔枝沒荔枝,現有扇子作證,也不是我們說慌,怕什麼!」眾太監都說道:「講得有理。」就一齊簇擁著道人進宮來了。
到了殿上,留幾個看守道人,分幾個進去報告煬帝。煬帝此時渴望得到荔枝,恨不得一時到口。忽然聽說兩個道人有的賣,心中十分歡喜。就說道:「既然道人有,賣也罷,送也罷,怎麼不直接拿進來給朕吃。」眾太監奏道:「道人扇上雖寫著要賣,二人卻都是空身,不知放在何處?向他要,他只說要親見萬歲才有。奴婢們沒法,只得奏知萬歲。」煬帝聽了,只得忍著頭痛,叫眾美人扶在轉關車上推了出來。到得殿上,只見許多太監簇擁著一個道人,一個道姑,立在階下,煬帝定睛一看,只見那道人,生得魁偉軒昂,飄然有出世之姿,和尋常的黃冠羽士,大不相同。煬帝再將那道姑一看,雖道妝雅素,不點鉛華,可是有一種婷婷仙骨,比人間的女子自然強百倍。
眾太監看見煬帝駕到,就將道人、道姑擁上殿來。他二人見了煬帝,也不行禮,只將兩隻手合起來,把腰略彎一彎,頭微微點一點,說道:「道人稽首了。」煬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雖然是玄門弟子,見朕也該行個大禮。」道人說道:「野人不習慣行禮,望陛下恕罪。」煬帝說道:「這也罷了。朕今日病酒,想吃鮮荔枝,你既然有的賣,可以拿出來,朕買你的。」道人說道:「陛下的銀錢有限,不用買了,貧道送你吧!拿盤子來盛。」煬帝因特別想吃荔枝,也不管他語帶譏諷,就叫左右拿盤來盛。左右慌忙取來一個白玉冰盤,用雙手捧到道人面前。道人也不慌,也不忙,將手到袖中去一個一個取了出來。不一會兒,早取了一盤,就像枝上才摘下來的。左右獻給煬帝,煬帝仔細一看,只見:
金盤滴滴排朱果,紅殼瑩瑩裹玉漿。
不獨桃花好顏色,脂凝膏滑有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