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與此同時,蔣娉婷引著皇后朝著御花園走去。
蔣娉婷親暱地挽著皇后的手臂,一邊走一邊笑著說,「娘娘,今天臣妾宮中的太監來稟告我說,御花園中那幾盆雲州進貢的茶花都開花了,恰逢今天天氣晴朗,臣妾想,娘娘一定有興趣出來走走看看,所以臣妾特地去坤寧宮請皇后一起出來。」
皇后笑道:「難得你有心。」
這幾年,因為要對付最受寵的徐貴妃,皇后一直在拉攏一些年輕貌美的妃嬪。而蔣娉婷不但天生麗質,而且還是蔣若男的堂妹,自然成了她拉攏的人選之一,而蔣娉婷本來過的戰戰兢兢,見皇后有意示好,自然便靠上皇后這棵大樹。可以說,她這今年能這麼順風順水,也有皇后的功勞在裡面。
去御花園有兩條路,其中一條便會經過假石林,而蔣娉婷自然會將皇后引到假石林那邊。
剛走近假石林,乾清宮的小路子便走出來攔住兩人的去路。
蔣娉婷厲聲道:「大膽奴才,竟敢攔住皇后的去路」
小路子向兩人行了禮,道:「皇后娘娘,麗妃娘娘,皇上有旨,這個時候誰都不許過去。」
蔣娉婷看了一眼皇后,見皇后面色陰沉,心中暗喜,故意提高聲音叱問小路子:「難道連皇后都不能過去嗎?你這個死奴才快些讓開」
皇后挺直著背脊立在那裡,不出一言,不過任誰都看的出,她很不高興。
小路子不敢讓開,只是跪在那裡磕頭,「娘娘饒命,皇上真的有此口諭,如果奴才放娘娘過去,奴才的小命就沒了」
蔣娉婷故作驚訝地看著皇后,「有這麼嚴重,難道皇上和什麼人在裡面?娘娘……」
皇后冷冷地來看了裡面一眼,不用蔣娉婷說,她也知道皇上此時肯定是與什麼人在裡面,或許是看上哪個宮女了……可是,在皇上身邊這麼多年,他身邊什麼時候又少過女人,她又有什麼好看不開的難道真要衝進去給皇上難堪?
她轉過身,面不改色地對蔣娉婷說:「我們走另外一條路。」
蔣娉婷沒想到皇后是這麼反應,拉住皇后,急道:「皇后,你難道不想知道皇上和誰在一起?」
皇后看了她的手一眼,然後抬起頭淡淡笑道:「知道皇上和誰在一起又怎麼樣?難道麗妃想知道?」
蔣娉婷一滯,卻仍然不願意放開皇后:「可是,皇后……皇后……」真要讓皇后走了,她不是白忙活一場?
皇后皺起眉,正準備說什麼?忽然聽到裡面傳來皇帝的一聲暴喝:「若蘭」
若蘭?皇后一怔,蔣若蘭?皇上怎麼會和蔣若蘭在裡面?
蔣娉婷大喜,面上卻露出受驚的神情,「若蘭不是臣妾堂姐?皇上怎麼會和堂姐單獨在一起?這是怎麼回事?」
皇后沉下臉來,推開蔣娉婷朝裡衝去,小路子畏畏縮縮地攔住去路,皇后抬腳就將他踢開,不管不顧地衝了進去。不多久,黃貴也出來攔住皇后,還沒張口,皇后便指著他厲聲道:「你敢攔住本宮,本宮立刻就砍了你,本宮身為一國之母,要一個奴才的腦袋想必還不是困難的事」
黃貴被皇后的氣勢嚇住,微一遲疑,皇后已經越過他的身邊。
蔣娉婷心花怒地跟在皇后身後。只要皇后知道皇上與蔣若蘭早有私情,就算以後皇上不顧一切將蔣若蘭納入宮,只要有皇后的一天,她的日子就不會好過自己相對來說也安全一些
而且這是皇后親眼所見,過去的事情她可一個字都沒說,皇上也怪不到她如今她有兒有女,皇上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可能對她太過無情
皇后衝進去少許,便有隱衛攔住她的去路,這一次她不能脫身,可是因為距離較近,裡面景宣帝和蔣若男的對話清清楚楚地傳入她的耳裡。
「皇上,你放手,你逼我到如此地步,難道還指望我開開心心地到你身邊?我寧願死也不會如你所願」
「若蘭,我從未想過傷害你,這麼多年,難道我對你的心意你都看不到嗎?你為什麼只看得到靳紹康卻看不到我?若蘭,你可知道我每年因為身上的傷要承受多少痛苦,可是我從未後悔過,即使讓事情重新生一次,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救你為什麼你只記得我對你的傷害,卻看不到我對你的好?」
皇后的臉色越來越白,這是皇上的聲音?痛苦,煎熬,甚至包含乞求,她從沒有聽過皇上用這種語氣對任何一個女人說話,就算是徐貴妃也不曾有過而且他身上的傷是因為蔣若蘭受的?他為了她竟然願意做到如此地步?
這是皇上嗎?這怎麼可能是那個英明神武強勢霸道的皇上?
她要看清楚,她一定要看清楚。
「滾開,讓本宮過去」皇后寒著一張臉吩咐隱衛。
可是皇上的隱衛不同於宮中的太監奴才,皇后沒有處置的權利,隱衛根本不理會她,仍然堅定地攔在道路上換做是別人,隱衛早就將來人打昏,不過對方是皇后,他們也不敢造次。
見隱衛不讓,皇后著急之下又怒喝了幾聲。
喧嘩聲傳到景宣帝的耳裡,景宣帝臉色一變,當即怒道:「是誰在那裡,帶上來」他如今滿腹怒火,殺氣騰騰。
隱衛聽到皇上的吩咐,讓開道路,皇后立刻衝了進去。蔣娉婷聽到皇上的怒吼,全身一顫,不敢再跟進去,想退出來,黃貴又攔在她後面,她只好縮在角落裡,希望皇上不要看到她。
皇后白著一張臉衝了進去,裡面的兩人可不就是皇上和蔣若蘭?
皇后停住腳步,冷冷的目光從景宣帝身上掃過,停留在蔣若男的身上,目光如箭一般,像是要將她看穿看透
蔣若男臉色微變,但隨即冷靜下來,向著皇后行了一禮。
皇后的目光冰冷冰冷。
景宣帝見來人是皇后,先是一愣,隨即沉聲道:「皇后?你來做什麼?」
皇后轉過頭,看了角落裡蔣娉婷一眼,淡淡道:「是麗妃帶臣妾來的」
皇后在宮中這麼多年,什麼樣的手段沒見過,蔣娉婷這種花招怎麼能瞞住得她?哼……她將她培養成麗妃,讓她生下一子一女,她竟敢利用她宮中最不缺年輕貌美的女人,她不需要這種不聽話的奴才
蔣娉婷聽到皇后的話,臉色大變,失聲道:「皇后……」
皇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如同看個死人。她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景宣帝看向角落裡瑟瑟抖的蔣娉婷,目光陰戾,殺機畢現
蔣娉婷雙腳一軟,跪在地上,全身在瞬間冒出冷汗,「皇上……不是的……不是皇后說的那樣……」
景宣帝冷冷地看著她,同時,吩咐黃貴:「將麗妃帶回鍾粹宮,不許任何人出來,也不許任何人進去,違者立斬不赦。」
蔣娉婷聽出他語氣中的冷意,嚇得瑟瑟抖,「皇上,皇上,」兩名太監上來,將她押了下去
一直到很遠,還能聽到她的聲音,「皇上,不關我的事,不關臣妾的事,皇上……皇上……臣妾什麼都沒有說啊……」
待蔣娉婷下去後,景宣帝看著面前的皇后,面無愧色地說:「皇后知道了也好,朕在近期內會將蔣若蘭納為妃,皇后準備一下。」
蔣若男怒喝:「皇上你不要胡鬧」
皇后當即怒喝,「閉嘴,蔣若蘭,你竟敢對皇上不敬」
蔣若男看著皇后,她看著自己的目光充滿戒備和警惕,如同看著一個對手,一個敵人,往日的溫和與友善蕩然無存。
現在的皇后如同一個陌生人
「皇后……」
皇后冷著一張臉繼續道:「既然以後要成為皇上的妃嬪,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皇家,更加不容你放肆」
皇后說的在情在理,景宣帝也不好反駁,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這些以後慢慢再說。你先退下。」
皇后面無表情地向著皇上行了一禮,「臣妾告退」她再看了蔣若男一眼,轉身離去。
蔣若男看著皇后冷漠的背影,忽然有種感覺,從此以後,皇后再也不是之前的皇后了
「這段時間你好好準備一下,將兩個孩子送到靳家去,過段時間朕自會昭告天下,封你為妃」景宣帝的語氣不容反駁。
蔣若男轉過頭去,背對著他,冷冷道:「我說過,你能得到的只會是具屍體」
身後傳來他冷厲的聲音,「這一次,哪怕是具屍體,我也要得到可是你要想清楚,你死了以後,你兩個孩子今後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皇上」蔣若男轉過頭去,臉色煞白。
「我已經忍耐得太久,等了太久……」景宣帝看著她,雙眼深邃如海,隱含著洶湧的波濤,「我不想再等,也不想再忍耐,哪怕是被你恨一輩子,我也要將你留在身邊」
回到客棧,兩個孩子撲到她懷裡哭,紫珊告訴她,「今天太夫人派了人來,見你不在,就像將兩個孩子帶走,可是孩子們不願意去,上次和太夫人一起的那個女人想將他們抱走,可是孩子們哭著反抗,他們也不敢了,只好走了」
蔣若男歎口氣,太夫人未免也太衝動了,好歹要和自己說一聲……不過,想來她也急於見到兩個孩子。
蔣若男安慰了孩子們一番,和孩子們吃了午飯。接著將他們哄了睡午覺。
等孩子們睡著後,蔣若男靠在窗前沉思。
和其他人成親,婚姻不愉快,過不下去,還可以想辦法離開,可是一旦進了宮,不但要面對各種各樣的算計爭鬥,所有的苦痛只能含淚吞下,一輩子都別想離開皇宮。她經常出入皇宮就很明白,那種穿越小說裡,妃嬪一個不滿意就偷溜出宮的還能活得風生水起的機會幾乎為零。
她如果能將就如果能忍耐,當初她只需忍耐清黛便是,何必和離去忍耐皇帝的龐大後宮?
生活雖然很無奈,她的身世很無奈,她穿越過來的命運很無奈,可是難道她就要屈從這些,讓自己的未來也變得很無奈?不竭盡全力地去放抗,去改變,她永遠都無法安心,她不想在受盡一切痛苦後,才來後悔,當時,她為什麼沒有勇氣去反抗,去爭取,去面對?為什麼要逆來順受?為什麼要讓自己的人生過得如此無奈?
不管是當初決定接受靳紹康,到後來決定給自己婚姻一個機會,再到後來豁出一切的和離,完全是她的性格使然。
這個過程,有得有失,有快樂也有痛苦,她不知道是對還是錯,或許從一開始順從一切生活會更安逸,更平靜,可是她就要學會麻木,學會渾渾噩噩,學會得過且過,沒有痛苦,但一定也沒有快樂,這種生活絕不是她所想要的。
如今,她豈會如景宣帝的意思,乖乖地進宮?她怎麼甘心屈從一個對她用盡手段死死相逼的男人
可是皇帝卻以兩個孩子相要挾,他或許不會明目張膽地要了孩子們的性命,皇帝還不是這種暴虐的昏君,可是孩子們就別想有什麼好前程,士農工商,不能出仕總會低人一等,她又不想孩子們因她受苦。
想來想去也想不到好的解決辦法,蔣若男無奈之下決定進宮求助於太后。
蔣若男讓紫珊好好照顧孩子們,自己再次進宮。
太后聽了她的話,沉吟一會,輕輕問她,「若蘭,皇上是我親生的,我知道他對你是一片真心,你為什麼不願意進宮?」
蔣若男跪在她床邊,將頭靠在她手臂上,低聲說:「太后,你瞭解若蘭,若蘭不聰明,不識大體,哪裡能適應宮中的生活?若蘭如果能想得開,也不會和安遠侯鬧成這樣。我知道皇上是真心對我,可是他不知道,在宮中,他的真心只會害了我,太后,皇后已經知道了此事,她現在已經不太理我了,曾經,她對我那麼好……連皇后都這樣,其他的妃嬪又會怎樣?我不想面對這些,我也沒有能力來面對這些……太后,你能幫我勸勸皇上嗎?他現在一意孤行,完全不聽我說。」
太后長長地歎一口氣,「冤孽……」她反過手摸了摸蔣若男的頭,目光中充滿憐惜,「你放心,你如果不願意,哀家不會讓人逼你,就算是皇上也不可以……你安心回去,這件事情交給哀家。」
蔣若男喜極而泣,向著太后磕了個頭,「謝太后。」
再回到客棧已經是傍晚時分,一進房間便見到靳紹康陪著兩個孩子玩。
靳紹康一身便服,顯然是從家裡換了衣服才過來。他背對著她坐著,不知在和孩子們說些什麼,孩子們聽得很開心。
聽到聲音,三人一起回過頭來看著她笑,同樣的酒窩,同樣的笑臉,心力交瘁的蔣若男心情立即得到放鬆。
「你怎麼會過來的?」蔣若男問他。
靳紹康站起身向她走近兩步,他今天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錦袍,上面用金線繡著青松的圖案。窗口處的夕陽照射在他身上,橙黃色的黃色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迤邐的光。
他看著她,清瘦的面型透出一種冷峻,可是目光卻如微風一般的溫柔。
「我來看看孩子們,順便代家母道歉。」他輕輕說,「你別怪她,她只是太心急了。」他回去後正好碰到太夫人在脾氣,瞭解之下才知道今天她去接孩子,而孩子不願回來。
蔣若男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會怪她,見孩子們扯著他的衣服,便道:「孩子們很喜歡你。」
靳紹康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微微一笑,頰邊的酒窩若隱若現,往日的光彩在一霎那間重新回到他身上。
「那當然,是我兒子」語氣非常自豪,非常驕傲。
見到他這種神情,蔣若男想笑,可是一想到之前的那些煩心事,又笑不出來了。
靳紹康見到又靠近一步,屬於他的那種男性氣息悄無聲息地將她包圍
她的心神有些恍惚
耳邊響起他低沉的聲音,「你好像有心事,生什麼事了?」
蔣若男心中一酸,不是每個人都能一眼看穿她的情緒,
可是紹康……如果你的這份溫柔只是對我一個人,我的心中該有多麼的歡喜……
「沒事……」蔣若男搖搖頭,「可能最近給太后治療有些累了。」
靳紹康看著她沒有出聲,他瞭解她,身體上的勞累決不會讓她有這種頹喪的神情,一定是生什麼事了……
可是他知道,不能逼她,得慢慢來。
她說她對他已經沒有信心,那麼他要讓她一點一點對他重建信心。
「我母親想看看孩子們,你有什麼意見?」
蔣若男在圓桌旁坐下,「我既然告訴你們實情,就沒想過阻止你們見面。」
靳紹康在她對面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壺幫她倒了一杯茶,「你臉色不好,先喝點水。」他看著她輕輕一笑,笑容如同夕陽一般的絢麗。
蔣若男連忙低下頭喝水。
耳邊傳來他和煦的聲音,「可是孩子們似乎有些怕生,我想著,似乎你在場會更好?不知,你方不方便帶著孩子們一起回侯府一趟?」
蔣若男抬起頭看著他,他的臉色很平靜,目光很真誠,似乎在告訴她,他請她回去的目的就像是他說的那麼簡單。
「當然,家母也可以出來見他們,可是我想,他們總是要回去看看的,畢竟那裡也是他們的家。」
家……那裡曾經也是她的家,她兩次生命,唯一擁有過的家……
下意識地,她輕輕出口,「好,過兩天我會帶他們回去。」
靳紹康心中暗喜,可是面上一點都不表露出來,當年的那件事對她的傷害太大,不論是懺悔還是求恕都可能會引起她的反感,讓她反而遠離自己,只有慢慢地接觸,自然的靠近才會讓她心平氣和,從而慢慢地接受自己。
紫珊靜靜地坐在一邊的角落裡,面帶笑容地看著他們。越看越覺得這個靳紹康比左都督好多了,不止是因為他是孩子們的親生父親,而且他對姐姐多溫柔啊,不像那個左都督,一天到晚臉色嚇死人,看了晚上都不免做惡夢
這時,兩個孩子為了一些小事在旁邊吵吵鬧鬧,讓他們一時無言。紫珊看到,眼睛一轉,便對孩子們笑道:「對面有雜耍,要不要去看?」
孩子們最愛熱鬧,哪有不願意的,當即嚷著讓紫珊帶他們去。
紫珊對蔣若男說:「姐姐,我先帶他們下去玩了」說完看了靳紹康一眼,卻見他看著自己,嘴角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
蔣若男不想和靳紹康單獨待在一起,剛想阻止紫珊,紫珊已經帶著孩子們出去了。
蔣若男回過頭,卻見坐在那裡,看著自己微微地笑著,一派從容鎮定。可是自己心中卻不知為什麼有些亂起來。
她站起來,「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侯爺還是請回吧。」
卻見靳紹康仍然不慌不忙地坐在那裡,看著她笑道:「其實這一次,我還有件事情想拜託你。」說著他將左手放在圓桌上,「聽說你如今已經成為神醫,想必你已經從映雪那裡知道我的病情,所以我想請你幫我看看。」
說起病情,蔣若男立刻鎮定下來,不用他說,她也很想看看他的病情,看自己能不能幫到他。
她重新在圓桌旁坐下,伸出手搭在他的脈搏上。
觸手處一片灼熱。蔣若男的心微微一顫,這種體溫真的不正常
「侯爺,你是這兩天不舒服,還是一直以來是這樣?」
「越往夏天,身體的熱度越高。現在還不算難受,到了三伏天才真讓人受不了。」
他說的雲淡風輕,可是蔣若男知道,他的忍耐力極強,如果連他都說受不了,那種痛苦一定十分的煎熬。
蔣若男的心像是被什麼咬了一口,她靜下心,認真地給他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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