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集 「言」之瀾語29 拐來的 文 / 天翎
是只有四,五十米高的小山坡,坡上並無任何植物望去,盡皆可映入眼底。這原本是天楓為了防備朱厭偷襲所尋的一個絕佳防守點,可是現在,本應空曠的山坡上此時卻密密麻麻佈滿了人,可雖然如此,卻沒有絲毫的喧鬧聲傳來,到處都安靜如前,就連馬匹和騎獸亦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可想這應該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
乍一見此情形,天楓不禁一怔,隨之垂下眼簾,似乎正在思量著什麼。
「我在想……要不要趁著還沒被發現,我們乾脆溜之大吉,嗯?」
火瞳的聲音打斷了天楓的思緒,他低下頭直視著她的目光,開門見山地問道:「這些人……你覺得怎麼樣?」
「如果他們確如所表現這般的話,我至多只能應付十來人。」火瞳懶洋洋地回答道,「所以說,你可別再指望著我了。」
「十來人?」天楓明並不相信,能夠憑著一己之力,在兩隻朱厭的脅擊之下依舊遊刃有餘的她又怎麼可能僅僅只能對付十來個普通人?哪怕那是些經過嚴苛訓練的軍人。
火瞳坦然地點點頭,微笑著道:「這麼說吧,現在你想要殺了我應該也需要費太大的氣力……只不過在我死之前絕對會和你同歸於盡就是了。」
聽她這一說,天楓似乎這才注意到火瞳的氣色並不好,甚至可以說非常糟糕,雖然月光有些暗淡,但依然可以看出她的臉上竟已無絲毫紅潤之色,就連雙唇也顯得有些蒼白|顯然應該是失血過多。他的目光漸漸下移,在被撕開衣襟下,綁胸已被鮮血浸透以至於還有血液不住地順著肌膚滴落而下,實在有些觸目驚心。可是這傷其實並不重或者說還沒有到會致命的地步。
這是火瞳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個月所受到的第三次重創,以在鬥獸場的那次傷得最重,幾乎是險死還生,在經過天楓的悉心照料之下,這才勉強恢復了些元氣。可沒有多久被李琳一行捉拿並帶走,連日的奔波令她才稍稍有些好轉的身體狀況又開始停滯甚至惡化起來,加之隨後又被李琳和安源先後以劍狠狠刺透肩膀,也就只以天暮給的藥暮止血並沒有經過任何治療。僅僅相隔不遠的兩次受創就已令她元氣大傷,再加之現在,儘管傷勢並非致命卻失血嚴重,甚至連站立、行走靠得都是強悍的意志力。正像她自己所說的,如果現在再逞強與人動手的話,以她的脾氣只會弄得同歸於盡的下場。
「你怎麼樣?」
「很糟糕。你信不信?」
天楓注視了她一會兒「然如此。你先走吧。盡快離開這裡。」
火瞳衝著他微微一笑不經心地擺手說道:「不可能啦。因為……我可能要消失一段時間了。而僅僅憑『她』怕沒有受傷。也很難有機會活著走出這片叢林。雖然有些無奈現在看來還是得賴著你才成……你其實也心知肚明。就是為此。你還能活到現在。」
「你不殺我不單單只是為這個因吧?」
火瞳輕笑兩聲。也不否認。只是轉移開話題說道:「怎麼樣。要走就趁早走喔。」
天楓默默凝視著前方。「天暮還在那裡。我不可能丟下他自己逃走。」
火瞳露出個「我就知道」的表情,一臉哀怨地說道:「認識你們,我還真是有夠倒霉的,哪天我如果死了的話,絕對是被你們給連累的!」
「如果是你自己不小心死了也怨我們?」
「廢話,反正無論哪天,只要我死了就是你們害的!」
「你講不講理?」
「不講!」
「……」
火瞳忽然感到一陣眩暈,她不禁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頭,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盡可能保持著站立,並問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些什麼了?」
「大概可以猜到。」
「有沒有危險?」
「應該沒有。」
火瞳微微點了下頭,「即然如此,接下來的事情就給『她』吧,而我則會消失幾天……你可別把我的毛毯給弄丟了……」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整個人卻已經跌跌撞撞地向前踏了兩步,便又緩緩地倒了下去。
天楓趕忙伸出手來將她扶住,卻見她的雙目已然緊閉,甚至連睫毛都不再顫動。
他想了想,拿起她的手來搭在了脈搏處,稍待一會兒終於完全肯定,這一次火瞳並沒有故意欺騙,她的身體狀況確實快到了極限,很難想像,居然還能夠一直支撐著下來。不僅是她,對於另一個「火瞳」來說,哪怕是在被朱厭所傷之前,她的情況應該是連普通的行動都有些困難,可是卻完完全全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來,這才會令他有所忽視並定下這麼一個危險的計劃。
這個女孩,還真是倔強。
天楓苦笑著搖了搖頭,稍稍想了想,攔腰把她抱起後便不再遲地向著山坡的方向跑去。
雖然天色暗淡,加之距離遙遠,他無法看清那些人的容貌甚至衣束,但是對他們的身份和來意卻是一清二楚……也只有那些人,才能一路尋到這裡,並且知道天暮與自己或者更準確的說與火瞳是一路的,並在這裡守株待兔。
是的,若是他沒有猜錯的話,他們的目標應該是火瞳。
他稍稍移動了下目光,這裡周圍應該已經佈置下了不少人手,並且早早地已盯了他們二人,如果方才是依火瞳所說偷溜的話,那麼必然會在這個舉動付諸實施之前就被攔阻下來……而且將會以相當暴力的方式。
把火瞳交到那個人的手裡絕對下下策,可是目前並沒有其他的退路。
只能走一步算了一步了,以火瞳的來說,她是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的,頂多只不過是自由受到限制而已。
至於他與天暮是不是能夠撿回這條命,就要看火瞳在那個人
的價值如何了。
火瞳有些迷茫,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覺身上有如被撕扯一般的痛疼,甚至覺得每一次心臟的跳動也能牽扯著產生難以忍受的痛楚陣又一陣,令她禁不住隨之抽搐了起來。
「痛——」火瞳的口中發出輕微地呻吟聲,她有些困難地睜開眼睛,那一瞬間只覺得腦中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那種空洞感持續了好一會兒忽然之間,她猛然意識到此刻自己雙腳騰空,隨之而來的溫暖氣息更令她發現自己正被人給攔腰抱在懷中。
火瞳只覺得有些尷尬,在那一瞬間,血液頓時湧上了大腦,蒼白無比的臉上亦隨之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紅暈。
「你先把我放下來。」
天楓點點頭,「小點。」
火瞳的雙腳才碰觸到地面,身上下的全力盡她禁不住全身一軟,差一點就癱倒在地上。
她咬咬,扶了一把天楓伸過來支撐她的手臂才勉強站住了腳。她長長地吸了口氣,有些不解地垂眼看向自己胸口處的傷,她想不起來這是什麼時候造成的非是在自己睡著的時候,朱厭來過?
她以詢問的目光抬眼望向天楓這時她才驚愕地發現原來周圍不僅僅只是他們三人而已,雖然沒有朱厭是他們卻正處在一個窄小的包圍圈內,周圍密密麻麻的至少聚集了數百人之多,但是他們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反常的寂靜在一瞬間甚至讓她產生了周圍之人都是僅僅只是假象的錯覺。
注意著火瞳的眼神由茫轉向愕然,天楓微微搖了頭,他不知道在這種時刻,另一個「她」就此隱藏起來是不是一件好事,另一方面,「她」究竟是如其所說的那般因為傷勢過重暫時無法出現,又或者僅僅只是一個另有目的,他更是不得而知。
但有一點很清楚,眼前的這個火瞳,本上是沒有任何自保之力的。
「天楓,他們是……」她的話音未落,卻前方的人群向著兩邊散開,他們微微躬身,恭敬地等候著。而當看到那個正向著他們緩步而來那個有著一頭澈藍色長髮的男人的時候,她因失血而蒼白的臉色在一瞬間慘白一片,由此帶來的畏懼令她的雙唇都不由地顫動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漸退幾步,並緊緊地拉住天楓的手臂。
「火瞳?」
「他,他,他……」
火瞳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就是他,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卻毫不留情地令著士兵們把她給扔進了馬腹的籠子。
「好久不見了。」若王身上穿著一襲簡單的黑色短衫,腰間則是一把銀色鑲有數顆寶石的長劍,他的嘴角微揚,似笑非笑,以打量地目光望向正被困於包圍圈中的女孩。她依然與初次面時一樣,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鹿,怯怯的,但眼底深處卻透著一種堅毅。「還記得我曾經說過嗎,你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逃得遠。」
火瞳不明所以,她輕輕搖了搖頭,在她的記憶中,她是被他們給主動放走的,可……為什麼他們還要追著她不放呢?
莫非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但記憶雖然並不是很清晰,但卻是非常的確定,最重要的是除此以外她根本就不記得還曾經發生過其他的事情。
「怎麼,還是想如上次那樣裝模作樣,以此來打消我的戒心?」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面對著若王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壓力,火瞳再一次向後退了兩步,而手則依然緊緊地拉著天楓的衣衫不放。
「主上,她最喜歡的就是故作柔弱,並藉機在別人的背後捅上一劍。」充滿著怨恨的聲音從以扇形護衛著若王的數人中傳來,順著聲音望去,火瞳先是一愣,隨之卻是驚喜道,「李…李琳,原來你沒有死太好了!」
李琳一身輕甲打扮,除了右手只餘空空的衣袖外,倒與從前並沒有任何差別只不過她那望向火瞳的眼神中卻是充滿著陰冷的怨恨。
李琳能夠險死還生實屬巧合,正如火瞳所猜測的那樣是因為受傷嚴重,陷入到了一種近乎假死的狀態,並且非常幸運的,枹當時已經吃得半飽,再加上周圍的屍體並不少才像是躲藏起來的火瞳那樣被它給忽略了。
她是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並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堆屍體的殘骸中,憑著長期以來的嚴苛訓練,她不僅自己站立了起來,並且從一堆殘肢斷骸中找到了另一個倖存者,並相互攙扶著回到攀城向若王一五一十地匯報了此事。
在得知火瞳很有可能會誤闖入妖魔叢林後,若王當即下令派人來此地尋找她的下落,在派出三隊人馬一無所獲之後,他更是不顧阻攔親自來到了這裡。斥候是在不久之前發現到火瞳一行三人在叢林中活動的蹤跡並一路跟蹤至此,直到確定他們暫時不會轉移位置之後才回稟若王。當他趕到此地之後,雖然只見山坡之上只餘一名獵屍士,並且那名獵屍士完全不屑於回答他的任何問題他卻依舊立刻著人包圍了此地,並在叢林中派下了相應的人手只等她的出現。
只是…這兩人在發現到自方人馬之後,並沒有採取任何逃脫的舉動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相較於若王對於火瞳的重視,李琳對她卻是憎惡異常,尤其是再次見面之後,腦中立刻將其與那個面帶微笑,眼神冰冷的容顏重疊了起來,與此同時,那些慘死於枹爪下的同伴們的身影一一浮現在了眼前,而他們臨終之前的慘叫聲更是不停地在耳邊迴響著。
火瞳的聲音將她從地獄般的景象中喚了回來,只短短一眨眼的工夫,她的額頭已是冷汗直流。
李琳長長地吸了口氣,冷笑了一聲,才想開口,卻猛然間覺察到若王投來的冷冷目光。
她不對於從軍已久,並且靠著自己的努力在年紀輕輕之時便已爬上現在位置的李
,她是不會犯這種錯誤引得若王不快,但是……火到這個女孩,從心底深處所湧上的恨意在一瞬間甚至已經掩蓋了一切。
李琳的手臂被輕輕拉動了一下,同軍多年的同僚正向著她打了個眼色。李琳不傻,只是被恨意所蒙蔽,此時才略略緩過神,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低下頭來退後幾步。
火瞳依然不解,在她看來,李琳是抓捉自己的人,但畢竟與她數天同車,在經過枹的襲擊後卻還能看到當時的倖存者一時間她確是格外欣喜,可是從李琳處投射而來的陰冷目光卻令她不由打了個冷顫。
「如何,你是打算乖乖地主動跟我走,還是想要嘗試一下能不能像先前那般從這裡突圍而去?」
若王的聲音將火瞳從思緒中喚了回來,她仰起頭來,眼神中透著一絲膽怯。
旁人或許不知,若王的懼意在火瞳而言甚至完全不亞於馬腹,枹之類的強大妖魔。
她咬了咬唇,直到淡淡的血味在口腔瀰漫,這才抬起頭來輕輕問道:「為什麼你一定抓我?」
火瞳並清楚眼前這人的真正身份,但卻知道他絕不可能是普通人,至少從其聲勢來看也應該是手握重權之人,可問題是,這樣一個人,他必然日理萬機,根本犯得著一而再,再而三地對自己猛追不捨,甚至於親自來到這個佈滿危險的妖魔叢林之中,這麼說來,只有一個可能,也就是自己對於他而言是有利用價值的,而且價值並不低。
但是,作為一個俘虜,在成為俘虜之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就連火瞳也不知曉自己身上究竟有什麼可以引人覬覦之處。
「你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你走?」
「我……」
真得不知道嗎?
若說是自己可能會有的利用價值,麼……
忽然之間,在她的腦海中閃過個念頭。
莫非……
她整個人不由一怔,隨之想到莫非在面對馬腹,九死一生的時候,自己出於求生本能在意識不清的時候使用了「那個」力量?
若是這樣,倒也能夠解釋為什麼他們說自己是逃走的,而她卻模糊的記著是被釋放的……或者便是懼於「那個」,他們才會不甘願地放了自己,並且在之後一路追逐不放,是想要掌握「那個」吧?
只不過……火瞳暗自苦笑了一下,「那個」的力量實在微弱之極,若他們發現到真相的話,會不會因為這種種無用功,一怒之下乾脆就結果了她?
「考慮得如何?」
火瞳抬起頭來,盡可能地使自己直視他的目光,現在情勢相當明確,在被數百乃至上千人包圍著的情況下,想要突圍而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若是反抗,便只會令她陷入被動。
火瞳深深吸了口氣,定定心,毅然道:「我跟你走,但是有一個條件。」
「喔,說說看?」
「我要你放了我的兩個同伴,呃,不,是帶著他們一同走出妖魔叢林後便讓他們自行離開。」以天暮的傷勢,若是和天楓兩人留在這種妖魔聚居之處,肯定會對其多少有所拖累,屆時若遇上妖魔,兩人可能都會有麻煩,所以火瞳的條件是憑藉著眼前之人的兵力,使他們能夠平安地離開這裡。
若王那金色的眼眸中透著一抹意味深長,他好笑地望向火瞳說道:「你覺得你有與我談條件的資格嗎?」
火瞳故作鎮定,勉強壓下心中對他的懼意,並點頭說道:「的確,情勢完全傾向於你,我確實沒有什麼資格,但是我確也有權力選擇『不』。」
「喔?」若王帶著些許玩笑地笑意,他確實想知道這個被重重包圍之下的女孩,憑什麼認定自己還有說「不」的權力。
既然已經隱約猜到他們所覬覦的正是自己的「能力」,為了能夠保住天暮和天楓兩人的安全,火瞳在這個時候也不再掩飾什麼,她抬起手來,輕輕握拳並緩緩展開,就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之下,她修長的五指間竟同時竄起了一株火苗,火苗看似很微弱,僅僅只是指甲蓋大小,但卻足以觀旁者驚愕不已,要知道,她的手上並沒有任何的東西,火焰顯然是憑空產生的。
與若王同來的普通士兵基本上都沒有眼親見識過當日在鬥獸場上發生的那一幕,雖然也聽過些許傳言,但對於有人能夠不借助任何媒介而使用火焰的力量卻是將信將,直到此刻……近乎所有人的腦海之中都浮現出那段廣為人知的預言。
火焰女神降臨了!
在火焰竄起的一瞬間,就連早已見識過的若王以及他身邊的親信同樣亦是一愣,緊隨而來的,卻見眼見的女孩將那燃有火焰的五指緩緩地挪到了自己的脖子,僅僅一眨眼的工夫,她的脖頸處便隨之浮現出了紅色的燙痕。
「你……」
「我知道想要從這裡活著走出去估計是不可能的,但我至少能夠選擇死亡,憑著我的能力,你們或許可以防著我逃跑,但卻不能杜絕我去尋死……」火瞳的神色間沒有一絲的猶豫,她知道若是自己猶豫那必然將不可能令他們產生動搖。「我只有一個條件,如果你答應,我就乖乖地跟你走……但你若不答應,哪怕你今天用強制手段把我抓走,我保證哪怕是死也不會受你利用。」
站在火瞳身邊的天楓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他也清楚,若是另一個「火瞳」的話,此時應該會爽快地答應跟他們走,並在路上想方設法的以他和天暮為餌,自己逃之夭夭。想到這裡,儘管明知並不是時機,但卻仍忍不住輕笑出聲,並立刻用手捂著嘴,佯裝咳嗽兩下以掩蓋方纔的失笑。
明明是同一個人。
但……區別還真不小呢。
幸好,那個人應該還不知道這隱藏在火瞳身上的最大的秘密。
覺一顫,是啊,在這裡,哪裡有她來說話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