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柔情男兒謀 第79章 :殘酷的現實 文 / 自由精靈
第79章:殘酷的現實
三月十九。
滿城桃李競相爭艷。
大燕四皇子燕煌曦,奉詔繼位,改年號為——泰平。
宏亮的鐘磬之聲,宣告著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高高的龍椅之前,年輕的天子沉穩地站立著,卻始終,沒有入座。
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也似乎,是在思量著什麼。
跪伏在地的文武大臣們忍不住悄悄抬頭,窺視著這位年少的君主,或是不屑,或是疑惑,或是平靜。
不過,他終究不會,讓他們等待太久。
燕煌曦轉過了身,黑邃雙眸中有的,不是興奮,不是激動,更不是其它,只有——沉靜。
能令整個世界都安寧下來的沉靜。
而沉靜,卻往往是成就一個王者,最高的素質。
那些心存疑猜的大臣們,開始真正伏下了他們的頭顱,因為從上面那個男子沉靜的面容下,他們看到了一顆堅忍而博大的心。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之聲,響天徹地。
卻良久,得不到應有的回應。
燕煌曦在看天。
乾元殿是永霄宮中最高的建築,坐在龍椅上,一眼望出去,便能看到無邊遼闊的天空。
於是大殿中,出現了一幕極為沉寂的景象,君王不說話,大臣們也沒人敢吱聲,包括資深歷老的鐵黎,最能鬧騰的韓之越。
他們似乎能夠感受到,從那個年輕人身上擴散出來的,濃重的氣息。
不能用言辭來形容的氣息。
不是秋天般的蕭殺,也不是冬日的寒冷,也非盛春的盎然生機。
而是一種比天空更高遠,比山川更恆久的氣息。
王者之氣。
只需一眼,便能懾服無數人心的氣息。
終於,那股氣息慢慢地淡去,年輕帝王緩緩啟唇,說出他繼位以來的第一句話。不是「平身」,而是——
「朕是誰?」
整個大殿中,跪伏著的人都呆了。
很顯然,他們想不到,上面那位為何會冒出這樣的三個字。
「你們拜的,是誰?」年輕的帝王再度開口,嗓音沉凝。
下方一片沉默。
「起來吧。」燕煌曦第三次開口,「希望你們以後記住這個問題——你們走進這座大殿,你們站在這裡,參拜的,到底是誰。」
不等群臣們回過神來,燕煌曦再次下令:「開始議政吧。」
按說,皇帝開了口,眾臣應該踴躍發言,然而大殿之上,卻仍然繼續保持著令人難堪的寂靜。
燕煌曦挑了挑眉,心下大概有些明瞭,直接點出一個人來:「京機巡察應衡,浩京安否?」
應衡心中一凜,趕緊上前奏道:「啟稟皇上,一切平安。」
「翟明,」燕煌曦接著道,「從即日起,發佈詔諭,為光瑞帝守喪,制三年。」
「微臣遵旨。」
……
長達兩個時辰的早朝時間,眾臣們規規矩矩地站立著,聽著這位新任帝王條理清晰地發佈政命。
他們終於發現,這位年輕的天子,已經遠非他們所熟知的那個散漫公子。
他的睿智,他的胸襟,他的城府,都超越了他們的想像。
「吾皇萬歲!」
宣佈退朝的那一刻,三朝老臣洪宇重重地叩頭及地,眸中淚花閃閃——因為他終於看到了,大燕的希望,大燕的未來。
終於,一切安排妥當,眾人散去。起身下了御座,燕煌曦一步一步地朝外走。
他已經是帝王了。
他將在這裡,稟承他父親的遺志,實現自己的抱負。
四個月前,望月湖畔,當納蘭照羽問他,「明日入天寧宮,為美人乎?為江山乎?」
他慨然以答:「為一酬壯志。」
是的,一酬壯志。
或許他燕煌曦,一生說過很多謊話,尤其是對他最愛的女人,而這一句,卻是十足十的大實話。
而且,這個「壯志」的來源,還是源於那個女人。
那個在燕雲湖中,將他從死亡邊緣拯救過來的女人。
在一切結束之後,她對他唯一的請求是——平安。
現在,這個女人,正靜靜地坐在梨花樹下,神情安詳之至。
她只有十七歲。
卻因為他,失去了少女的明媚,失去了那原本極致灼目的光華。
但他們的故事,並沒有結束,而是從這裡,從這座巍巍的永霄宮,開始。
腳步輕悄,他慢慢地走向她,靠近她,然後,擁她入懷。
回答他的,是她唇邊那縷,永不枯萎,永不褪色的淺笑。
一如八個月之前。
她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
依然帶著那顆,全心全意愛他的心。
不管是草莽江湖,還是龍章鳳閣,不管是天涯之遠,還是咫尺之近。
足夠了。
有你在我身邊,便足夠了。
但,屬於他們的寧靜,僅僅只維持了三天。
第四日,一向憂心憂國憂民的丞相洪宇,上奏疏請旨擇後,而禮部尚書翟明,也在同一天上奏,廣選各地佳麗,充實後宮。
對此,燕煌曦的答覆是——重孝在身,止議。
皇帝要守孝,合情,合理,合制,眾臣無有他言,但是皇后之選,卻必須提上日程——很簡單,歷代皇帝立後,都不可能是一兩天,或者幾個月就能搞定的事,七七八八的儀式走下來,花上兩三年的功夫毫不奇怪,等到一切齊備,這孝,也就滿了。
對於此事,皇帝燕煌曦再次保持了沉默。
按說,流楓長公主赫連毓婷,是完全有資格出任皇后一職的,奈何,燕煌曦清楚,韓之越清楚,永霄宮中有的,只是燕夫人殷玉瑤,而非赫連毓婷,雖說現在不擔心流楓軍隊嘩變之事,但真若戳穿,而赫連毓婷本人又沒站出來說話,那局面肯定將極為難堪。
況且,就算赫連毓婷現身,說當初一切是自己心甘情願,那也改變不了什麼,因為橫亙在他和她之間的,從來都不是這些規制與教條,而是一個空前龐大的帝國。
隱形的帝國。
完全不屬於乾熙大陸,卻又時刻影響著這片陸地上成千上萬人命運的帝國。
他縱貴為九五至尊,也沒有與那個帝國一決高下的資本。
他拼不起。
也沒有理由去拼。
因為他除了是燕煌曦之外,還是這個國家的君主,先國後家,先公後私,對於一個英明的君王而言,這是絕對必須的。
從一開始,他就清楚這一點。
從一開始,他就在刻意地迴避,他們之間最大的那個難題。
而今,這個難題再一次,切切實實,無比清晰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若為燕國,他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徹底將她放棄。
因為她背後那股力量,他招惹不起。
至少目前是。
於是,從盛春到夏初,直到蓮花池中,芙蓉開滿,大燕帝王的後宮,仍然是空置的。
這真是自大燕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怪事——以往帝王繼位,至少有兩位以上妃嬪得獲封號,進入後宮,也即太子正妃側妃,或者皇子正妻庶妻,而四皇子殿下這些年忙於遊走江湖,愣是一妻一妾俱無。
到目前為止,只有一位身份很不明朗,到現在從未露面的「燕夫人」。
好吧,鑒於這位「燕夫人」是流楓來的長公主,且在之前的戰役中表現突出,眾臣也不好說什麼,可問題在於,對於此女子的任何信息,年輕的君主進行了嚴密的封鎖,即便是常在宮中走動之人,也甚少見過她的真容。
當然,即使見到,也再沒人能認出她,包括韓之越本人。
因為她,與燕雲湖畔那個清純可人的少女,已經天差地別。
日子如水一般過去,大臣們依舊堅持上書,君王依舊保持緘默,直到,一封國書的出現。
大燕歷泰平元年六月十五。
大黎國二皇子黎慕雲,親率使團,以道賀為名,前往燕都浩京。
同時,流楓丞相周襄、陳國將軍歸泓、金淮太子納蘭照羽等一班人,也各率屬眾前往浩京恭賀新帝登基。
新皇帝上馬,搞好關係,探探消息,總是有必要的。
於是,剛剛經歷過一場大變的浩京,再次變得空前地熱鬧起來。
這場熱鬧的背後,還有一個暗藏的目的——大燕帝王的後宮。
後宮,向來是各國暗人、探子、間諜雲集的絕佳之地。
你往我身邊插棋子,我在你枕畔扎釘子,素來如此,只要這片大陸上還有第二個國家存在,這套把戲,就永遠有它的市場。
守孝,三年而已,把人送進去,佔領先機,這才是必要的。
要是誰誰有本事為新的大燕之主誕下第一個皇子,那麼無疑將拔得頭籌。
好吧,且讓我們拭目以待,看看誰能成為這場新戰爭,最後的贏家。
於是,黎國來了,流楓來了,陳國來了,大昶來了,幾乎這片大陸上的每一個國家,都派出了豪華陣容,浩浩蕩蕩地,直奔大燕而來。
不管他們懷著怎樣的目的,怎樣的心機,作為一個有氣度的君王,對於登門造訪的賓客,總得以禮相待。
燕煌曦把這件事,交給焦頭爛額,團團亂轉的禮部尚書翟明,至於他自己,該幹嘛幹嘛,對於即將到來的一切,既不表示熱情,也不表示抗拒。
他只是在每天政務結束之後,都去陪著那個滿頭白髮的女子。
因為他很清楚,他已經陪不了她多久。
再難的選擇,也得選擇。
再痛苦的別離,也得別離。
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切,他沒有愧疚,卻仍選擇了刻意的隱瞞。
每當看著懷中女子安恬的面容,他的心,都在隱隱作痛,但當她睜開雙眸之時,他卻依然強顏歡笑。
瑤兒,當所有的災難,降臨之時,你是否能夠承擔,能夠面對?能夠堅強地選擇,繼續活下去呢?
你會不會一如既往地理解我,相信我?
你會不會因為太過痛苦,而選擇徹底地離我而去呢?
他矛盾著,猶豫著,掙扎著,無論外面的世界,已經翻起多大的浪,在她面前,他依然是那個目光堅定,面容沉凝的男子。
而她,也從未問過他,關於他們的未來。
因為她也已經隱隱感覺到,他們之間,不會有未來。
她已經不再是八個月前那個柔情似水的少女,這八個月的經歷,對她而言,是一場滔天的火劫,焚去了她所有的幻想,近六成的柔弱。
鳳凰,已成雛形,只待最後的脫胎換骨。
但所有的殘酷,卻終會到來——
只是他們都想不到,事情的走向,會如此地激烈,如此地,失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