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第121章 :淒涼刻骨 文 / 自由精靈
第121章:淒涼刻骨
五人對視了一眼,顯然有些震動。()
終於,看起來比較溫和的白衣人開口:「聖印已毀,你如何證明?」
殷玉瑤剛要開口,身側的燕煌曦卻已出聲:「她何須證明?」
「煌曦!」殷玉瑤握住他的手,她已經能隱約感覺到,他長久壓抑的,那股滔天的憤怒——都是這些人,都是這些該死的人!以莫名其妙的理由,在阻止他們走向幸福!
「煌曦!」他的屈辱,他的煩難,她如何不懂?只是她明白,現在決裂,絕不是明智的做法。
只能屈從。
因為她的男人,還不夠強大。
因為她自己,還不夠強大。
要反抗他們所制定的規則,他們需要付出更為高昂的代價。
威武不屈,要麼是在力量相當的情況下,要麼是懷著必死的決心。
力量相當,現在根本說不上,必死之心?他們都有,這段感情剛剛萌生之時,或許沒有,或許退縮,但是現在,絕對有。
卻沒有必要。
煌曦,我不要你因為我,而走上一條不歸的毀滅之路。
要保留希望。
要保留力量。
因為我們這一戰,是否成功,關係著的不僅是我們,還有成千上萬人的命運。
你,首先是帝王。
然後是男人。
最後,才是我的愛人。
煌曦,我認可這種犧牲,也知道這種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你要忍,我,也要忍,要在忍耐之中,將你我的憤怒化作力量,化成長矛,在最後一刻,深深扎入敵人的心臟!
等待,是因為有價值,忍耐,是為了最終的爆發!
小不忍,則亂天下。
所以,再難忍,也必須忍啊!
燕煌曦低下了頭。
從她愈漸收緊的指間,他已經體會到她的心意。
可是他真的很痛苦,內心那股四散衝撞的力量,幾乎將他每一根神經扯碎!
這種壓抑,這種忍耐,究竟要到何時,方是盡頭?
他的確不想再忍,卻不得不一再地忍。
終於,他沉默了,就將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最終選擇了另一種方式的清冷。
暫時的清冷。
「我可以證明。」
殷玉瑤伸出潔皙的手腕,另一隻手拿過燕煌曦手中之劍,毫不猶豫地劃了下去。
鮮血滴落處,玉鐲飛起,旋飛於她的頭頂,綻放出奪目光華。
「能應蓮晷者,必是完璧。」
她冷冷地開口,眸光清瑩,宛如山巔皓雪。
戾氣盡收。
五人同時後撤一步。
「那麼殷玉瑤,歸位吧。」
「不是,還有五個月麼?」深吸一口氣,殷玉瑤沉靜地開口,「難道你們,連這最後五個月的平靜,都不肯給我麼?」
五人對視了一眼。
「若是我們,執意要帶你走呢?」
「誰敢!」
這次表示強烈抗議的,居然不是燕煌曦,而是燕煌曄,和殷玉恆。
看著數十名貿然闖進的禁軍,褐衣人冷冷一笑,只是輕輕抬掌,那指間旋轉的紅光飛過。
「蓬蓬蓬——」但聽得一陣陣悶窒的爆破之聲,那些禁軍連慘叫都未能發出,如煙花一般炸成團團血霧,隨即消失無終,連骨頭,都沒有剩下一根。
滿室梟寒。
對死亡的畏懼,壓倒了所有的一切。
燕煌曄只覺眼前一片漆黑。
曾經,他以為自己在地下室裡經過的那三個月,已經足夠殘酷,直到此時,他方才明白,自己所經歷的,不值一提。
他懂了。
他終於懂了。
數月之前,浩京郊外,他們首次出現時,納蘭照羽為何要攔住他。
他也懂了。
四哥心中那長久壓抑的恐懼。
非同一般的恐懼。
縱使他是帝王,面對這樣可怕的對手,他的反抗,他的不屈,同樣蒼白而無力。
這是一種高於愛情之上的,命運。
自相見之初就已注定的命運。
它是冰冷而無情的,誰敢反抗,誰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帝王?將相?梟雄?在它的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唯有臣服,只能臣服。
再完美的感情,在這種強權面前,都會支離破碎。
「五個月。」終於,青衣人冷冷開口,「就給你最後五個月,殷玉瑤,好自為知。」
彷彿一陣清風漾過,那些鬼魅的人影,剎那消失無蹤,就像他們根本不曾出現過。
所有的人仍舊呆呆地站立著,那種強大的,令人絕望的恐懼,仍然在他們心中盤旋不去。
「走吧。」
終於,殷玉瑤扯動雙唇,輕輕開口。
沒有人動。
彷彿根本不曾聽見。
還是納蘭照羽,第一個邁出腳步,跨出殿門的剎那,他拉走了燕煌曄。
因為他知道,無論現實多麼殘酷,得由那兩個心心相許之人,自己去面對。
黎鳳妍也罷,後宮也罷,黎國也罷,燕煌暄也罷,從來不是他們之間最難逾越的障礙。
在他們之間,橫亙著的,不是高山,不是大海,而是絕獄。
一片上千年來,從未有人成功穿越的絕獄。
那裡刺骨冰寒,那裡永世黑暗,那裡堆壘著無數的白骨。
如果。
如果你們能攜手渡過,整個世界,都會為你們祝福。
但是你們,真能渡過麼?
他看著她。
她亦看著他。
兩個人都是沉默的。
再多的言語,也形容不出這一刻的滄桑與無奈。
早知相愛,會如此地淒涼刻骨,你們還會不會相愛?
早知動情,會是如此地錐心噬魂,你們是不是還要堅執,一定要那份邈不可及的幸福?
放棄吧。
放棄吧。
成千上萬個聲音都在說。
整個世界,整個乾坤,甚至他們自己的心——
只要轉過身去,各自離開,解脫,僅僅只是一秒鐘的事啊。
這灼手之痛,這焚心之難,轉瞬間,煙消雲散。
他們轉過了身,朝著不同的方向,兩個殿門。
有時候,愛到不能愛,放手會是最明智的選擇。
風,很冷。
遍地飛雪。
就連立於院中的黎鳳妍,看到那一對背向離開的人影,都不由感到一陣難耐的悲傷。
她居然,在同情他們。
她不是該驕傲嗎?她不是該開心嗎?
可是為什麼,竟然也會被那股瀰漫的絕望,抵消了原本的仇恨。
她恨她嗎?她真恨她嗎?
那個男人的心裡,從來就沒有她的位置,她有什麼權利恨?有什麼立場去恨?
那麼她恨的,到底是誰呢?
就算拆散了他們,她,又能得到什麼呢?
只有滿把的淒涼罷了。
只有一地的血痕罷了。
他還是不會愛她,甚至從此以後,再不會多看她一眼。
那麼她的勝利,她的驕傲,她的歡快,又算什麼呢?
這無窮無盡的悲哀裡,只有一個人,是真正開心的。
哈哈哈,殷玉瑤,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得到!
這盛世孤清,無邊寒苦,我們就該一起品嚐!
憑什麼同為聖女,你能擁有一份傾世的溫暖,而我卻不能?
這一夜,是大年三十。
燈火通明的永霄宮,卻顯出一股難抑的悲涼。
沒有歌舞昇平,沒有笙簫奏樂,也沒有一絲新年將至的生機。
一切都是冷漠的,冷沉的,就彷彿被冰雪,封凍了時間,封凍了人心。
跟著那個蕭索的男人走了很久,燕煌曄想開口,卻無從開口。
他不知道,要怎樣的話語,才能化解他心頭此刻那濃郁的悲傷;要怎樣的溫暖,才能點燃他心中那一縷薄光。
真的無可更改嗎?
真的無法逆轉嗎?
燕煌曦進了明泰殿,闔攏了宮門。
終於,他卸下所有的堅強,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放聲大哭。
二十一年。
人生前二十一年,他流過眼淚,卻未曾流過如此多的眼淚。
即使母后薨逝的那一日,即使父皇駕崩的那一刻,即使面對凶殘無情的九州侯,以及無窮無盡的追兵。
他依然,毫無懼色,他依然,拔劍相迎。
可是這一次,他輸得如此之慘,就連最後一絲尊嚴,也被敵人踩於腳下,踏成灰燼。
不是失愛的問題。
而是心中某個一直堅持的信念,轟然倒塌。
如果他的堅持沒有意義;
如果他的堅持,最後得到的仍然是慘敗;
如果他所信奉的光明,根本不能在這個世界上留存。
那麼,稱帝有何意義?君臨天下有何意義?
他這一生征戰,滿懷籌謀,委曲求全,苦苦壓抑,又,有何意義?
一連三日,明泰殿宮門深鎖,大燕帝王燕煌曦,將自己關了禁閉,不吃不喝,誰都不見。
縱是戰神,也有軟弱無力之時,何況是他,這連番驚變,實在已經耗損了他太多的心智。
燕煌曦,好好地睡一覺吧。
人生多磨難,誰都不會倖免,區別僅僅在於,大多數人面對磨難,只會一味地退縮,只有很少的人,比如你,會一次又一次地站起。
越挫越勇,越勇越挫,越挫還再勇。
終至人畏天怕鬼懼,就算是神,也會為你的勇氣所震撼。
到那時,你便成功了。
到那時,你自能兌現自己一直堅持的信念;
到那時,你可以攜著心愛之人的手,登上世界之巔,傲嘯四海,俯仰河山。
只是,在這之前呵,在這之前,你必須以你男兒的血性,頂住一切的狂風暴雨。
愛情也好,霸業也罷,唯有堅韌者,方能見到最後的光明。
燕煌曦,請不要怪我給你如此多的磨難,我只請你記住八個字:
艱難困苦,玉汝以成。
當明日,你睜開雙眼之時,當能看到,那一縷在東方天際,如荼燃燒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