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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她明月好,憔悴也相關 第172章 :決定 文 / 自由精靈

    第172章:決定

    隨著那抹銀色人影飄進的,是股股誘人的肉香,甚至蓋過了殿中原本的,潮濕污濁的氣息。

    越來越明亮的光,終於讓殷玉恆看清了殿中的一切——

    破破爛爛的稻草,一汪汪來源不明的液體,還有那粗大的,拴在銅柱上的鐐銬,以及那個,看起來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孩子……

    年紀相仿?男孩子?

    殷玉恆的心,猛然一陣突突狂跳,卻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

    「呵,」他看著那個白衣男子,走到男孩子面前蹲下,伸手拍拍他的腦門兒,「小可憐兒,很久沒吃東西了吧?來,嘗嘗這個。」

    將一塊肉骨頭遞到他跟前,白衣男子來來回回地逗弄著他,卻始終不肯真正把食物送進他口中。

    再看小男孩兒,那雙眼瞳裡的紅光慢慢淡弱下去,僅剩卑微的,討乞的暗黑。

    那種神情,殷玉恆認得,是他從來流落街頭,向人討要食物時的哀憐。

    這表情,他實在太熟悉太熟悉。

    有那麼一瞬間,殷玉恆甚至生出種想衝出去,摁住那白衣男子一頓痛揍的想法,但他到底沒有,因為他清楚,在沒有找到瑤姐姐之前,他什麼都不能做,尤其是,不能暴露自己。

    終於,白衣男子戲耍夠了,把肉骨頭扔在男孩子面前,看著他低下頭去-舔食,然後抬起右腳,踩住他的頭頂,一個字一個字,刻骨深寒:

    「殷玉琛,你要記住,你今日所承受的所有痛苦,都是因為你姐姐的自私,因為她不肯出手救你,更因為她,愛上了另一個男人,所以放棄了你……將來有一天,如果你遇上那個男人,我想,你該知道怎麼做……」

    「唔唔!唔唔唔!」甩開肉骨頭,殷玉琛抬頭,朝著白衣男子一陣猛吠,頸上鐵鏈匡啷啷直響。

    俯頭看了他半晌,白衣男子優雅至極地笑了——他相信,這是他為燕煌曦準備的,最鋒利的一把劍。

    若殷玉琛殺了燕煌曦,殷玉瑤有仇難報,若燕煌曦殺了殷玉琛,呵呵,以殷玉瑤的個性,即便破除封禁重獲靈識,只怕也——

    呵呵,龍之元魄……彷彿已經嘗到那甘美的,無上仙品的味道,昶吟天滿臉無聲的狂笑,在宮燈的映照下,顯得無比扭曲猙獰……

    緊緊地摳住牆壁,殷玉恆竭力屏住呼吸,扼住內心瘋狂翻捲的恐懼、憎惡、寒冷……

    對於罪惡和殘忍,他也算見過不少——燕煌暄等人的狡猾多詐,九州侯的陰狠暴戾,安清奕的鐵手無情,可是與這個男人相比,似乎都還——溫和了些。()

    直到整個殿閣重新沉入黑暗,他才悄悄從角落裡滑出,慢慢地,慢慢地朝外挪去。

    終於,他摸到殿門,迫不及待地飛出而去,任那涼涼的夜風,吹乾自己一頭的冷汗。

    可是那些幽暗的、扭曲的畫面,卻始終在他的眼前不住地閃動著,讓他呼吸困難,就像心上壓了座沉甸甸的泰山。

    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圈子,他終於跪到一座相對不那麼陰森的殿閣前停下,靠著牆壁輕輕喘氣。

    踏踏,踏踏踏,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忽然傳來。殷玉恆一驚,當即抬高下巴看去,卻見數十名手執長戟的侍衛正朝這邊走來。

    暗叫一聲糟糕,殷玉恆左右瞅了瞅,並沒發現什麼妥貼的藏身之處,只得盡力伏低身子,將自己藏入草叢之中。

    待那些侍衛離開之後,他方才慢慢朝旁側移去,希望能找個更隱蔽的地方躲起來,沒想到溜出沒多遠,便聽身後傳來一聲疾喝:「什麼人?」

    畢竟年紀小,沉不住氣,殷玉恆心中一急,從地上爬起來,撒腿便跑,但聞得耳後風聲陣陣,當即有人追來。

    眼前情勢危急,殷玉恆心中念閃,拿出小時候的看家本領來,揪住棵高大的榕樹,噌噌噌爬了上去,那些侍衛也不是白拿奉祿的,很快手執武器衝過來,眼見包圍圈即將形成,殷玉恆再一咬牙,抓住高高的樹枝一漾,咬著牙凌空跳進那高高的宮牆之中!

    這一次,在鐵黎府中受的高強度訓練救了他,凌空幾個翻身後,殷玉恆穩穩落到地面上,剛剛立定,那緊閉的宮門已經被人拍得山響。

    「吱呀」一聲,殿門微啟,一個身影纖弱的女子緩步徐出,秀眉微顰,提著宮燈,一步步走下石階。

    「瑤姐姐!」乍然看見她那張鮮活的面容,殷玉恆再也抑不住心中的激動,數步上前,扯住她的衣袖,顧不得身上的髒污,滿眸熱烈地看著她。

    微微俯下頭,女子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輕輕抽離手臂,接著朝外走。

    殷玉恆傻了眼——是他的幻覺嗎?還是這個人,與他的瑤姐姐根本毫無關係?

    在宮門處,女子停下腳步,嗓音寒澈,卻只說了一句話:「這裡是冰月宮。」

    外面的喧嘩聲頓時停止了。

    冰月宮,是二皇子明令劃定的禁地。

    可是事關重大,不搜查也不可能。

    「這裡,是冰月宮。」僵冷地再次重複一句,女子折身,提著宮燈往回走,一雙眼眸呆滯無關,彷彿對身邊的人和事,沒有一絲感覺。

    邁開腳步,殷玉恆跟上她,無論如何,他得都搞清楚,她,到底是不是瑤姐姐。

    女子進了門,殷玉恆也跟著進步。

    她不理他,放下宮燈自己上了榻,倒頭便睡。

    殷玉恆走過去,立在榻邊,傻傻地看著她。

    這個女人,有著和瑤姐姐一樣的眉眼,卻沒有她身上那種溫暖的氣息,就像一塊剛剛從窖裡取出的冰塊,凍寒人心。

    「瑤姐姐……」他喃喃地喚她,慢慢曲下雙膝,眼淚禁不住一顆顆湧出來——心中翻騰而起的,卻是滿滿的愧疚,與自責。

    是他太沒用,沒能保護她,沒能保護生命裡僅有的這份溫暖,他記得她於空中煙消雲散的那一刻,他所有關於光明的信念剎那坍塌,就像回到那些孤苦無依的日子,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未來。

    儘管,儘管那個愛聒躁的丫頭一直陪在他身邊,不停地說話不停地跑動,甚至拿耳刮子抽他,他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他一直迷茫著,唯一沒有忘記了,便是練武,混在那些剽悍的兵卒中,一刻不停,連飯都不吃地練武,他發誓,要找那個叫安清奕的男人報仇,有時候,也偷偷拿磨亮的劍尖對著燕煌曦的背影。

    那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他真不記得了,直到鐵黎把他從沙坑裡提起來,悶聲悶氣地告訴他,殷玉瑤在昶國的消息。

    那一刻,他看到了鐵爺爺眼中的擔心,對燕煌曦的擔心,對殷玉瑤的擔心。

    鐵爺爺說完那些話就走了,沒要求他做什麼,也沒告訴他接下去該怎麼做。

    後來一切的行動,都是他自作主張,自作主張地暗暗跟上了燕煌曦,自作主張地來到昶國,當然,夜探匯宇宮除外……

    不斷落下的淚水,打濕白色的床褥,也浸透了殷玉瑤的薄衫,她不由撐起身子,怔怔地看著這個——髒不拉唧的小孩兒。

    「你是誰?」終於,她開了口,唇間吐出的話音,卻是刻骨清寒。

    殷玉恆一怔,頓時收淚,呆呆地對上她的目光:「瑤…姐姐?」

    「瑤姐姐?」她僵硬地重複,咬字艱難,「瑤姐姐又是誰?」

    殷玉恆真傻眼了,先前的恐懼、不安、憤怒統統消散,剩下的只有茫然。

    見他不說話,冰靈又躺了下去。

    蠕動著嘴唇,殷玉恆好半天才擠出句話來:「姐姐,不要阿恆了嗎?姐姐,你忘了曾經說過,只要阿恆跟著你,就不會餓肚子……」

    「阿恆?餓肚子?」冰靈的表情比他還要茫然,「什麼是餓肚子?」

    這大概是殷玉恆出世以來,聽到的最為白癡的一句話,以致於讓他傻在那裡,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此後的數個時辰,他們就那麼怔愣地看著彼此,直到外面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幾乎是下意識地,殷玉恆跳了起來,藏進床後。冰靈仍舊動作機械地,慢慢坐直身體,看向門口。

    一襲白衣的男子,帶著渾身濕冷的霧氣,徐徐步入,目光卻始終鎖在冰靈的眉目之間。

    很長一段時間停滯。

    他才再次移動身形,靠至她的跟前,伸手蠻橫地抬高她的下巴,不由分說,吻了下去——

    那道劍光,又快又準又狠,自側面刺來。

    手掌一翻,昶吟天已然將那精緻的劍身捏住,五指運上三成功力,卻沒能折斷。

    這是——

    俯頭看了看那寒湛劍鋒,他的眸底閃過絲了然——燕煌曦,我還以為你真不在乎呢,不過,你插進來的這顆棋子,似乎也太弱了點。

    不夠我瞧的。

    不過,既然送到我跟前。

    另一隻手抬手,昶吟天二話不說,拍向殷玉恆的腦門兒。

    卻被冰靈一把死死抱住!

    她瞪著他,依然空洞的眸子裡,卻有了絲決然。

    那是對生命下意識的維護。

    與愛情無關,與其他一切都無關。

    是她生來的特質。

    就像當初她救起燕煌曦,幫助落宏天,攜帶許紫苓,留下殷玉恆。

    皆是出於本心,出於自然。

    他能封鎖她的記憶,甚至把她弄成傻子,唯獨這種天性,他,無能為力。

    她不惜以一己綿薄之力,也要給予他人希望。

    是傻子吧?

    偏是這樣的傻氣,征服無數的男人,也征服女人,最後,幫她征服整個天下。

    因為,她帶給人光明,帶給人希望,帶給人嚮往,不管這絲光明是強大還是微弱,總是讓人心快慰,所以,她總能得到很多人的幫助,即便是身處地獄之中,也能將命運感化。

    這種力量的強大,有時候,難以想像。

    她還是那麼看著他,不說話,只是死死地拖住他強健的身子,讓他難有作為。

    昶吟天懊惱地皺起眉頭,心中微微掠過絲挫敗的感覺,如果不是為了得到龍之元魄,他真想現在就一掌斃了她,省得看著心煩。

    冷冷掃了一眼那個正在不斷鼓勁的男孩子,他一掌將她拂開,轉身走了出去。

    四天.

    反正只有最後四天,一切都將結束。

    到那時,誰生誰死,甚至世界變成什麼樣,都由他一個人說了算。

    且讓你們多活這四日吧。他這樣想著,一顆震盪的心,再次變得踏實。

    望著那男人遠去的背影,殷玉恆卻一點點變得冷靜下來。

    瑤姐姐,還是瑤姐姐,只是出了些小意外。

    沒能查清楚這些意外之前,他得好好地保護她,不能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所以,他必須冷靜,才不能做像方纔那種莽撞的行為。

    再沒有驚擾她,殷玉恆走到角落裡,盤膝而坐,開始瞑目沉思——他記得,那個男人遇到麻煩時,通常就會這麼做,然後等他再次站起時,就會有許多精妙的主意。

    他能做到,那自己也可以。

    努力轉動著小小的腦瓜,殷玉恆開始搜腸刮肚地思謀著對策。

    「……煌……曦……」

    靜寂的殿閣中,忽然響起聲極低的呢喃。

    殷玉恆渾身一震,驀地站起身來,大步走回榻前,俯頭看著那個神情痛苦的女子。

    她在夢中,依然呼喚著那個男人的名字,含著不盡的掙扎與悲切。

    姐姐,如果不記得,對你而言,是不是會更好呢?

    輕輕伸出手,殷玉恆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掌,將自己的溫暖一絲絲傳導給她。

    漸漸地,殷玉瑤安靜下來,面容重新變得空白而冷漠。

    黑眸愈發黝深,不斷短短一夜,這個十一歲的男孩子,卻已經想了很多很多……

    最後的最後,他決定——

    他決定一個人帶她走。

    他決定就這樣,讓她徹底忘記他。

    那些有關他的忘記,每一點每一滴,都是插在她心上的刃。

    姐姐,如果可以不想起,那就永遠,不要想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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